8 (2)

在心裏一直擾人心緒,而對方屢次提及亡父,一股本不該有的煩躁如細水般鑽過糖縫,一絲絲從裏往外滲,然後積了滿腔滿腹。

沒讓溫酌言送,順便叮囑他這幾天注意飲食,好好休息,就獨自下了樓。

這個點,小區門口的小廣場上已經冷冷清清,他在花臺下點了根煙,腦子裏仍有剛才音響裏的旋律在回旋,夜風把在屋裏悶出的濕汗都吸幹,又割出細密的雞皮疙瘩。

一連抽完三支煙,發現保安正站在門衛室外窺視自己,登時啼笑皆非。

開着車出小區的時候感覺保安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關鶴雖然不待見刑允,但對刑母可謂上心。見前些日子聶寒山做的多了,便主動擔下老太太出院以後的食住安排。聶寒山總算得以喘一口氣,但閑下來總是不好的——人一旦無事可做,就開始思緒活躍,很多問題就會重新找上門來。

所以本該由關鶴出的差,他又搶過來親自跑一趟,去首都一晃就是一個禮拜。期間舒意生日,要在家搞一個生日大趴,對他的缺席頗有微詞:“別以為我不知道啊,老關說三兩天就能回來的,你別是在那邊腐敗上了吧。”

聶寒山道:“天子腳下,我是良民。”

舒意輕嗤,又道:“讓小溫過來吧。”

聶寒山一愣,笑道:“來讓你們一幫姐姐調戲?”

舒意笑道:“這不是我看他也不怕生麽,怎麽,不親自盯崗還不放心的?”

聶寒山想了想,給了他溫酌言的號碼。

之後聽舒意說小溫很能融入派對氣氛,舉止大方又把持有度。

“都找我要號碼,我說這是老聶的表弟,解老師的高徒。”舒意邀功,“還做了幾段VCR,要不要看?”

發了好幾個視頻文件過來,溫酌言露臉的只有一個,站在舒意家天頂的大露臺上,背後是一只白秋千,風把他的頭發吹亂,說了些什麽聶寒山全忘了,就只顧着想怎麽就有這麽上鏡的人。

也就在生日會後幾天,收到了溫酌言新的一筆彙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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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市裏,日子按部就班地繼續,應酬多,他在家泡健身室的時間也跟着增多,與此同時,健身室也更加烏煙瘴氣——這個月抽的煙是以往的兩倍,就要向關鶴靠齊了。

就這麽安生半個月,才又接到楊凡炜的電話:“天蘭霜都?”

一見面又給他遞煙,給他點了火,再勾過他的肩嗟嘆不止,“有時候還真挺羨慕你。”

油頭粉面,說這句話時又面色莊重,聶寒山覺得好笑,卻只能繃着臉。

這位跟關鶴在一個大院裏長大,也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爺,與舒意有過一年紙婚。雖說出身相似,但跟關鶴差別挺大,此人用曹曉靈的話說就是大男子主義,臭牛逼,沒有關鶴這種老婆最大的覺悟,而舒意又是個強勢的人。兩人後來離婚算是和平分手,沒有魚死網破,只是觀念不合。聶寒山算是他們婚姻短跑的見證者,至今仍記得一拍兩散後楊凡炜春風滿面的模樣。不出一年,又娶了一位家世相當,門當戶對的所謂賢妻,然而才安生兩年,楊大少開始在外邊養女人。

近來開始鬧離婚,經常拉關鶴他們兩人發牢騷,兩人對他的觀念不甚茍同,但奈何不了別人本事大,他們之前鄰市樓盤出的問題基本上還是倚仗這位才得以解決。生意圈裏速來風氣不好,三來三去都是老生常談,像關鶴這麽老實的委實已經不多見。只是聶寒山見證的婚裏婚外事故數不勝數,還是頭一次聽見有人說羨慕他這樣的。

也對,于這類人而言,成家本就是負擔,婚姻為牢籠。做個gay多好,別人再怎麽喜歡你,也沒法逼你娶他進門,沒有一紙婚約,好聚還能好散,免去多少紛争麻煩。

最後姍姍來遲的一位稱是楊凡炜請的律師,略為發福的中年男人,一頂茂盛的頭發大概剛染過,黑得發閃,像上個年代洗發水廣告裏的男模特。儀态謙和,舉止中規中矩,怎麽看也不像是撈慣油水的。

期間簡單談及離婚事項,卻也不避開關、聶兩人。

抽空去衛生間,關鶴直翻白眼:“還真有這麽不怕臊的。”

聶寒山笑道:“這就是差距。”

點了支煙,不太想立即回去聽那些頭疼瑣事。他不回,關鶴總不能也跟着躲,否則實在說不過去。不情不願地洗了手,關鶴掉頭出門,走得太急,險些跟迎頭沖進來的兩個人撞上。向來也不是什麽好脾氣,更何況對面酒氣熏天,關鶴張嘴想罵——話沒脫口,人就被身後的聶寒山給扯開了。

聶寒山一眼便認出了溫酌言,短短一個月內第二次在洗手間偶遇,但情形截然不同。

“喝成這樣。”

他聲音不大,但語氣裏免不了責備,攙扶溫酌言的人毫無準備,見眨眼間爛泥似的大學生到了陌生男人懷裏,只有瞠目結舌的份。

關鶴總算反應了過來。

“小溫?”

“……關總?”年輕男人目光落到關鶴身上。

不知道關鶴認出人沒有,但兩人三言兩語就熟稔起來,這才知道是溫酌言實習公司的AE,出來與客戶應酬。兩人說話間溫酌言已經從聶寒山懷裏掙脫,整個撲到洗手臺上,像是胃都要給吐出來了。聶寒山一手輕拍他的背,忽然插嘴:“不是在創意部實習?”

語氣不太好,那位AE不認識他,聞言蹙眉,語氣倒是溫和:“楚老板讓小溫多學習。”

“學習酗酒?貴公司路子挺寬。”

話一出,氣氛尴尬到極致。那位AE也像是新人,整張臉黑如鍋底,估計要是沒有關鶴在旁,現在已經跟聶寒山杠上了。溫酌言胃裏像是已經吐空,聶寒山開了水龍頭幫他洗臉,末了又拿紙巾替他擦幹淨。

最後那位AE讓關鶴給打發走了,聶寒山看了時間,讓關鶴幫忙向楊凡炜說明情況。

說着一邊把溫酌言往背上背,“搭把手。”

關鶴原本一直繃着臉,眼下卻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軟綿綿的溫酌言在他背上亂動,一只手還去揪他的頭發,聶寒山一臉頭痛,卻又束手無策。

笑歸笑,忙還是得幫。他湊過去時溫酌言掀了眼皮,“關哥?”

關鶴一愣:“欸,乖……”又興致勃勃去看聶寒山,“還是別乖了,有人要有小情緒了。”

聶寒山哭笑不得,轉回頭拿手一戳溫酌言的額頭:“我是誰?”

聶寒山的問題沒有得到回應,溫酌言不說話,只是把腦袋往他頸窩裏鑽。

他一張臉滾燙,蹭得聶寒山發慌,便不敢再多逗留,立馬出門找電梯。關鶴幫忙也算徹底,一路尾随兩人抵達停車場,搭手把溫酌言塞上副駕駛座,扣好安全帶,然後瞄着聶寒山額頭上的汗,臉上的笑還沒停。

聶寒山瞅他一眼,皮笑肉不笑。

關鶴手還拄在車門上,一雙眼睛彎得發賤:“讓你把人晾着,被人拐跑了吧,沒轍了吧?”

聶寒山把人往外一推,關上車門。

空調一開,總算不那麽悶熱。聶寒山沒有馬上開車,先從扶手箱裏拿出礦泉水一口氣喝下一半,然後又探出手指摸了摸溫酌言的眼角。溫酌言大概頭痛,上車以後一直捂着頭輕聲哼哼,聲音撓得聶寒山下身都精神起來,但他不去管它。

“楚骁讓你來?”

忽如其來的問話,更像是自言自語。

哼聲卻是停了,溫酌言扭過頭凝視他,逐漸地,像是電影特效裏展現的冰雪初融,眼仁上掩蓋的一層水霧一點一點被水光吞噬,最終消失無影。

“聶哥?”

短暫的緘默,聶寒山在他頭上輕輕一拍:“不是很會裝醉麽?本事呢?”

車子開出車庫。

關鶴說得對,他的确不太贊成溫酌言去這家公司,雖然機會多,但沒有如梁欽羽這樣4A公司出身、經驗老道的前輩指點,難免要艱苦一些。他之前這樣想,但也僅是想一想,畢竟已經錯過了插手他選擇的機會,而現在那種煩悶感又再度襲卷胸腔。

天蘭霜都是什麽地方,一個創意部的實習生需要在這裏學習喝酒,喝到爛醉如泥?只怕是覺得這樣的皮相只在創意部無法發揮全部價值,于是試圖将資源全面利用。所有事情都脫離了他的掌控,他厭惡這種感覺,明明不該如此。

聶寒山沒打算這個時候把他送回去交給他那位素未謀面的新室友,所以直接往家裏開。

路程行至一半,等紅燈時,一只手忽然從右邊伸過來,指腹落在他的眼角不痛不癢地描摹。聶寒山嘆了口氣,将手一把捉住,扭頭就見溫酌言眯着一雙霧蒙蒙的眼睛盯着他看。

來精神了。

“你不高興。”呢喃似的,聲音又是生病時候那樣沙啞的綿軟。

聶寒山覺得渾身血液流速加快,而罪魁禍首又不知死活地把臉湊過來,埋到他頸窩裏像只小狗一樣嗅個不停。

深吸一口氣,聶寒山把他的臉挪開。

“你乖乖坐好我就高興。”

溫酌言不動了。

一路駛出商區,左拐轉入林蔭道,道路兩旁的梧桐已經有些年頭,蓊郁的枝葉把老街擠壓成密不透風的瘦長通風管,管子裏的人胸口處悶着一口氣,莫名的疲倦感襲來,四肢也發了僵。聶寒山把車窗降低幾寸,又開了音響聽歌,過了一會,想看看溫酌言睡着沒有,扭頭卻見後者坐得筆直。之後反複幾次看過去,發現仍是老樣子,心下恍然。

聽見聶寒山忽然笑起來,溫酌言轉了轉眼珠子。

“還非得我給你解穴是不是?”聶寒山搖頭,“一,二,三,解。”

溫酌言吐了口氣,仰倒在椅背上,“聶哥。”

聶寒山應了一聲,等了半天卻沒有下文。溫酌言又道:“聶哥。”

聶寒山再應,然後他又喊。幾番下來,聶寒山滿臉頭痛:“玩上瘾了是吧小朋友?”

溫酌言龇牙笑,聶寒山偷偷瞄着,空出一只手來松了松領口。

經過思忖,聶寒山從導航上找了一家藥房,改道開了過去。停車以後叮囑他在車裏等,見他點頭,又伸出手去往他頭頂上拍了兩下,視線一掃那張泛紅面頰上的嘴唇,呼吸一窒,猛地抽回手,惶然鑽下了車。

熟門熟路找了醒酒藥付款,見隔壁有便利店,又去買了些零食,到收銀櫃臺時前面一對男女拿了一盒套子,他将視線追過去,沒有意識到輪到自己付款,被收營員一喊,飛快翻出皮夾,找了零就匆匆離開。停車的地方離店鋪不遠,聶寒山垂着頭步履如飛,到了之後打開車門,先把東西扔到了後座,然後鑽進車裏,伸手去拉安全帶時想替溫酌言也再檢查一下,發現身邊空無一人。

腦中有大約五秒鐘的空白。

聶寒山自持冷靜,眼下也沒亂陣腳,先掏出手機找到溫酌言的號碼撥過去,彩鈴響到一半,忽然提示通話中,挂斷重播,直接關機了。沉默片刻,聶寒山開車了門下去,這個點大多商鋪已經關門,街上來往行人不多,但轉了一圈下來,一個熟悉的人影都沒瞄見。又去藥店和便利店詢問,然而一位顧着聊天,另一位忙收錢,都問不出個所以然。

這才開始有點懵了。

十點差一刻鐘,溫酌言坐在小公園水池邊上,看擺攤的老人做糖人。

聶寒山一個人差不多把這一片翻了個底朝天,跟丢了孩子的家長似的,找見人之前滿腦子盤算着揪到人以後怎麽劈頭蓋臉教訓,連講稿都組織好了,到頭來望見那張臉,再看看開始收攤的老人,嘴裏只蹦出一句話。

“要哪串?”

心夠黑的,給他指了一條龍。

上車以後立即給他檢查手機,果不其然,已經不在身上,錢夾也不翼而飛,褲子口袋還被劃破了口。他在他身上這麽摸來摸去,溫酌言不說話也不反抗,帶了水氣的眼珠子跟随他的手轉來轉去,然後來摸他手腕上的表,聶寒山幹脆解下來讓他去玩,醉鬼很開心,拿過去搗鼓一陣,不過多久又歸還,臉上不無失望。聶寒山還沉浸在後怕的情緒裏,一直沒吱聲,連音響也不開了。

車窗降到最低,夜風呼嚕嚕往人臉上灌,吹了一會,又把玻璃升回原來的高度。

等紅燈的時候,一只手忽然從副駕駛座上伸過來,解開他的皮帶,把手往他褲裆裏伸。聶寒山一愣,低聲爆了句粗口,揪出那只手按到扶手箱上:“把你扔下去信不信?”

大概是他目光過于兇狠,醉鬼眨了眨眼,老實了下來。

一路都尤為煩躁,不知道是氣自己的對他發的脾氣,還是氣他剛剛的所作所為。好容易熬到家裏,來不及換鞋,直接就把溫酌言按到了門板上,溫酌言被他按得蜷縮起來,他便把臉放到他頭頂親吻深嗅,像只剛剛捕獲獵物的狼。而溫酌言忽然變得聽話,老實巴交讓他吻着,期間又将手伸到他衣服裏,圈住他的腰。

在玄關處站久了,聶寒山将他兩腿分開,撈起他的腿根想把人往客廳抱。溫酌言順從地把手挂到他的脖頸上,任他這麽抱了一段,霍然一推,開始賣力掙紮。突變毫無防備,一個重心不穩,兩人一齊往酒櫃撞了過去——那一刻溫酌言的反應快過部隊裏混出來的聶寒山,幾乎在腳下打滑的同一瞬,他就轉身貼到了酒櫃那一側,同時把聶寒山的頭護進了懷裏。也好在聶寒山離開部隊這些年沒只顧享樂,反應雖說比溫酌言慢一拍,卻又搶在對方接觸酒櫃之前把人撈了回來。

這麽一鬧,聶寒山清醒了,溫酌言也安分下來。

醉的人明明只是溫酌言。

暗自苦笑,直接把人塞進客房,伺候他吃下藥,又喝完從便利店買的牛奶,就安排他睡下。

結果醉鬼說要洗澡。

聶寒山一笑,盯着他的眼睛:“還知道要洗澡?”

溫酌言開始掀被子。聶寒山頭痛,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老實休息,又沒嫌……”

“你”字沒脫口,人就被對方一股怪力扯了下去,溫酌言一手揪着他的衣領,另一手攥住他後腦勺上的頭發,當即就咬破了他的唇。猝不及防使得聶寒山暫落下風,回過神來人已經到了床上,被溫酌言壓在身下。溫酌言的力氣之前在鄉下他是見識過的,體型那麽魁梧的醉漢也能被他輕松制住,只不過當時在床上他表現得太過溫馴,聶寒山怎麽也想不到那股怪力有朝一日會用到自己身上來。

這樣的體位未免再度讓他想起後穴被對方手指入侵的經歷,狠了心捉緊對方肩膀,一個猛力翻身便把對方反壓到身下,誰料溫酌言不屈服,一邊膝蓋壓住他的腿,又掙脫出來,一番鏖戰,聶寒山後腦勺撞到床沿,痛得兩眼一黑,溫酌言大獲全勝。

但他那聲痛吟溫酌言是聽見了的,青年手上力道陡然一松,低低叫了聲“聶哥”。

聶寒山捂頭抿着唇,仍在緩沖,然後感覺被一雙手臂緊緊圈入了懷裏。耳邊有熱風傳來,輕得好像怕弄疼他似的——直到眩暈感過去,才意識到這醉鬼是想吹他的被撞到的地方,又不敢搬動他的腦袋。

心口有些發悶。

後腦勺上似乎已經有腫包了,但并沒有流血的感覺。聶寒山沉默良久,伸出手把溫酌言的臉推到眼前,認真審視他的眼睛,試圖揣度他還剩幾分醉意。不想這樣一撥,對方索性吻了他的鼻尖,然後死皮賴臉地把額頭貼到他腦門上,百般缱绻之态。

聶寒山不動,與他對視良久,開口時發現聲音微啞:“你不守信用,小溫同學。”

溫酌言眨了眨眼。

“說好在車上等,溜你聶哥很好玩是吧?”他舔了舔嘴唇,傷口上的血液已經凝固,“再要麽,嫌我缺乏鍛煉,讓我多走走路,順便測試心髒承受力?”

溫酌言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睫毛幾乎觸到他的皮膚——男孩子長這麽長的睫毛做什麽。

見他這副樣子,聶寒山忽然就有些恨,“跑也就算了,”他喉嚨發緊,癢得有些難受,“別人什麽髒手往你身上蹭你還不知道避的?跟我這不是挺熊的麽?錢沒了手機沒了,你怎麽不把自己也給弄沒了呢!”

頭疼得要命,他甚至想給這個人也來一拳,讓他嘗一嘗自己的滋味,然後換自己去醉一場。但如果真能如此,此刻溫酌言也就不會趴在他身上了,很多時候,如果他稍微狠那麽一點心,事情就好像蝴蝶效應一樣,會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他呼吸有些重,而後發現不僅僅是自己發出的聲音,溫酌言看着他,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就在他發現的當口,沉重的氣息又變得急促,好像喘不過氣一樣。他的身體素質聶寒山是見識過的,但也不知道具體有些什麽毛病,當下見此狀況便慌了神,想問怎麽回事,對方喘息卻戛然而止。

“你不見了。”

聶寒山整個身體陡然繃緊。

溫酌言目光微沉,聶寒山看不見其中波瀾,青年的聲音異常平靜:“你不見了,我去找你。”

接下來好一會,房間裏都沒有任何響動。

聶寒山此時此刻需要一根煙,他需要思考,但又清楚心裏那根弦斷了——或許是這一刻,也或許在剛剛酒櫃下那一刻,再或者更早。

半晌過去,兩人維持這個姿勢都已經開始肢體發酸。聶寒山伸手把臺燈調到最暗的一檔,解開皮帶,紐扣和褲拉鏈,牽住溫酌言的手鑽進內褲裏,摸上自己的陰莖。客房裏只有鐘點工阿姨留的一支凡士林,既然連套也沒有,聶寒山也懶得顧忌其他。從抽屜裏翻出東西以後褪了褲子給自己潤滑,溫酌言已經把他的T裇撸起來,整個腦袋埋在他胸口上咬他的乳頭,同時把兩個人的陰莖放在手心裏互相摩擦。手指甫一塞入後穴時,怪異感比上次被溫酌言入侵還要強盛百倍,然而羞于啓齒的是,快感不及溫酌言手指給予的萬分之一。

難以想象自己現在的樣子,身形健壯的男人雙腿大開,被面皮清俊的青年吸奶似的嘬着乳頭,自己将手指放入肛門裏捅插攪動,又不時因為陰莖被撸動賦予的快感激得發出粗重的喘息。

溫酌言的進入有些野蠻。

又或許是不過關的潤滑産品以及粗劣的開拓準備所致——為別人開拓和為自己開拓完全是兩碼事——溫酌言的陰莖雖然可觀,但也并非如成人小說描寫的那麽粗大,然而肛門的撕裂感讓聶寒山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甚至有些神智迷離。太疼了,身體難以抑制地發顫,他能感覺已經開始出血,但好歹緊咬牙關沒有發出呻吟——否則連最後的堅持也所剩無幾。

這一段過程溫酌言也不好受,他幾度淺入又淺出,同時低下頭親吻聶寒山的臉,聶寒山不想去考證他有幾分清醒。

痛感讓陰莖半軟下去,溫酌言有所察覺,又握住想要重新套弄,卻被聶寒山低沉的聲音打斷:“別碰。”

能感覺青年身體的僵硬。

聶寒山嘆了口氣,合了眼睛:“……從後面來。”

痛感去得很慢,但在其漸弱下去的過程裏,似有如無的瘙癢之感便在腸道裏漸趨活躍起來。溫酌言的抽插越來越猛,速度轉快,聶寒山大致能從腦海中描摹出這幅淫蕩不堪的畫面,年長的男人兩腿抱成了M型,身體因為激烈的撞擊不斷晃動,而屁股卻被越操越翹——男人開始感覺腸道的貪婪,不斷翕張着腸肉企圖感知青年滾燙陰莖上的筋脈鼓漲。陰莖因為被冷落,很久才重新勃起,然後又得益于兩人刻意的忽視,壯觀的陽具挺立時間超過往常,最後被方前列腺的刺激催出絲絲縷縷粘稠的精液,把胯下打濕,又慢慢疲軟下去。

而青年的馳騁仍在繼續。

聶寒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壞了,從身體到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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