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1)
考試周期間溫酌言生了場病,醫生說是中暑。八門課有五門交論文,最後十餘天除開吃飯睡覺時間幾乎都耗在圖書館,衆所周知,圖書館空調的作用還不及老電扇。最後幾天過的差不多是校醫室、圖書館、宿舍樓三點一線的生活,渾渾噩噩熬完,諸多學科成績都不理想,只有解思那一門明晃晃挂着高分。
假期前和盛敏華他們一起請解思吃飯,原本說聶寒山會來,之後又爽約。
“聶哥最近挺忙的。”有人道。
盛敏華笑罵:“他有不忙的時候麽?”
關于聶寒山他們公司的那個項目,他原本沒抱希望前往現場比稿,後來忽然收到上邊通知,說是楚老板開了口,讓小溫去見見世面。
世面沒見到,在聶寒山面前出盡洋相是真的。拖拖拉拉遲到,又沒有他的位置,尴尬中能感覺聶寒山的視線一直在自己的身上,大概在他心裏的印象已經一跌再跌,沒有客戶會喜歡遲到的乙方。
再見面之前的整整一個月,都勒令自己不能再出現在聶寒山生活裏,害怕再度激怒他,也想過是否就該這樣不了了之,他們這樣的人,在開始之前就應該明白好聚好散。他本該做到,如果沒有那場比稿,如果吃飯時忍住不尾随他進去,不說那句模棱兩可的話。也許不撩撥聶寒山,他也就不會對盜稿的事施以援手,就不會又之後的諸多紛擾。他們會相安無事,而非如現在,聶寒山躺在床上發着高燒,撕裂的肛口使得雙腿都難以合攏。他喂他吃了藥,除此之外無事可做,只有守在床榻前等待他醒來,等待他的下一場審判。
在洗手間裏撩撥聶寒山的話,其實也撩到了自己——他是真的有些想他。然後開始意識到,如果就這麽算了,這個人很輕易就能重新喜歡上一個人,也許一個月,也許三兩天,再或者一見鐘情,然後像追求他這樣去寵愛另一個年輕男孩子,那個人會聽他的話,躺在他身下變成他喜歡的樣子。
這個圈子的感情就是這麽來去簡單,再或者世上所有感情都如此。
所以他開始難以定義梁孝誠的報複究竟是好是壞。這件事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最大的受害者在他,很多人不願相信他們口中的事實,組員都為他抱不平,孟淵也唉聲嘆氣,但誰都料想不到,他比他們所以為的要平靜得多。有因必有果,他的癖好給梁孝誠帶來心理上的極大不适,U盤一事又讓對方鬧了一出醜——如果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事情遠不會如此嚴重。但偏偏是梁孝誠,平日習慣別人的行徑嗤之以鼻,事态突發,自然落下口舌。
裝模作樣,故作清高。
從始至終溫酌言泰然處之,要說意外,大概只有聶寒山一個。沒有半句寬慰之詞,只大手大腳花錢,讨人情,全然符合他的行事作風,或許缺乏感性,但溫酌言清楚,非親非故之人能為自己做到這一步,已經足夠他感恩戴德。
聶寒山帶的紅酒很好喝,事實上喝之前就已經預料到那天入口的東西太雜,胃可能要遭殃。但轉念一想,聶寒山會不會因此留下來陪他?吃得無所顧忌,痛得也十分凄慘,聶寒山确實也留下來陪了他,他言辭模糊,有所暗示,但他又實在做不到扮戲強留他到翌日。藥效太快,頭一次覺得藥不是救星。後來聶寒山走了,他才意識到對方可能發現了那顆糖。
聶寒山又消失了一個月。
直到下午聶寒山才退燒。
冰箱裏食材齊全,溫酌言熬了小米粥,他一醒就去重新加熱。頭和下身都是傷,聶寒山坐起來時疼得倒抽氣,溫酌言把軟墊塞到他身下,聶寒山伸出手來接了碗和勺,沒給他溫存一把的機會。
Advertisement
溫酌言默然看着他。
對着勺裏的粥吹幾口氣,直接一口入腹,溫酌言微怔——這個時候吃東西都這麽野蠻。
不料聶寒山卻笑了:“不賴啊,還藏了一手?”
溫酌言發懵。
停頓幾秒,這才笑了笑:“在寝室,熬粥的機會要多一點。”又道,“會不會太甜?”
聶寒山搖頭:“自己吃了沒?”
溫酌言道:“我不餓。”
聶寒山手一頓,戲谑道:“還想蹭我的份?”
溫酌言便又回廚房添了一碗,陪他一起吃了。到底是有些嚴重,哪怕聶寒山底子好也顯得精神不濟,期間幾乎沒說話,溫酌言也不便開口。
洗好碗勺以後重新回主卧,煙味撲面襲來,嗆得他下意識皺眉。轉頭就見聶寒山靠坐在床頭抽煙,這會看見他,又立即把煙頭放到床櫃上的煙灰缸裏摁滅。
該入正題了。
溫酌言走到床邊,想在椅子上坐下,聶寒山忽然掀開被子讓他躺進去。溫酌言沒翻聶寒山的衣櫃,身上還是昨天的衣物,便把長褲和T裇都脫下,然後爬上床。挨得很近,大腿貼到了聶寒山的腿根,對方什麽都沒穿,內褲還是被他今早上藥時候剝了的。
九月出頭,兩人貼身而坐,都赤着上身,好在空調很足。
溫酌言把手環到聶寒山腰上,對方沒有躲避,手肘還能夠感受到聶寒山腰後那條長疤。
聶寒攤開手心,上邊放着一顆糖,他放到藥盒裏的那一種。
“聽故事時候應該吃糖吧?”聶寒山道,“我是吃着這個糖聽老太太講小紅帽的。”
溫酌言忍俊不禁,本該緊張的時候卻被一顆糖給安慰了。
他接過來放到左手邊的枕頭上,沒有吃的意思,聶寒山只作不見,開始說他所謂的故事。
熟悉的開篇,熟悉的矛盾沖突,不等他說到結尾,溫酌言已經跟另一個故事對上號。
聶寒山一開始試探他時,借口說是朋友遇到的麻煩,溫酌言那時以為是給他這個考生臨時編的考題。而現在,主角有了姓名,女方成了第二位男方,情節得到細化,整個事件有始有終,有因有果。
他已經略微猜到,只是在昨晚之前都不敢确認——聶寒山有隐疾。
性情孤傲的叫師林,是聶寒山兩年前交往的對象。左右逢源的自然就是聶寒山,師林有驚人的獨占欲,他拒絕與聶寒山的圈子往來,又想占據聶寒山更多的時間與空間。而聶寒山有太多看重的人和事,兩人不合,争吵日趨頻繁。分分合合中聶寒山耐心耗盡,對師林的撩撥沒了反應,師林指控是他身體出現問題,為此躁怒不已。
“那次真他媽以為要讓他給廢了。”聶寒山半開玩笑,“下口真的狠。”
溫酌言指腹摸上他後腰的疤:“這裏也是?”
聶寒山一愣,搭着他肩膀的手摸到他臉頰上掐了一塊肉,“一個故事一顆糖,不跑題。”
他輕描淡寫,溫酌言卻能感受到其中煎熬,如果說真的一點眷戀也沒有,就不會放任一個人對自己如此任性妄為,白白耗費光陰了。至少在那時候,聶寒山是寵着那個師林的。
他過于沉默,聶寒山便停下來看他,指尖一戳他的眉心,盯着他不言不語。
他也有些忐忑——理應比他更為忐忑,他把他的秘密交給了他。
溫酌言一顆心柔軟下來,低頭伸出手去摸聶寒山的陰莖,這根粗長的陽具軟塌塌躺在他手心裏,顯得十分脆弱。下意識想去摸疤痕,旋即被自己的想法驚到——已經時隔兩年,又不是開刀的重傷,況且如果留疤,早就該看見了。
前腳剛邁進辦公室,就聽見盧浩章在絮絮叨叨:“昨天的brief給Lily看過沒有?我必須申明,千華城是老客戶,半個月內我們勻不出時間精力,deadline如果不延期絕對要出洋相。”
一見溫酌言,吹了聲口哨:“Morning,honey.”
溫酌言一笑:“Morning,Jason。”
轉向自己的卡座,恰好收到吳映姍扔來的白眼。溫酌言忍着笑,到了她旁邊的卡座坐下,低聲道:“吳姐早。”
吳映姍湊過來:“跟黎經理幹嘴仗呢,今天離他們三尺遠,免得誤傷。”
溫酌言點頭,跟周圍幾位都問完早安。
昨天談定搬家的事,聶寒山便闡述了對他實習工作的意見,态度很明确,如果他願意,他就幫忙更換地點。溫酌言婉拒,聶寒山登時臉色不太好看。一番交流下來,才知道是為前晚天蘭霜都的事耿耿于懷。溫酌言記憶裏已經撈不出遇見他和關鶴的那一段,虧得他提及,才沒有漏過為楚老板洗清冤屈的機會。
“楚哥的确是說讓我給我更多的學習機會,只要我想參與,所有部門的事都可以幫忙打雜,從中觀摩。”說時忍不住笑,“這次原本要去的人臨時有另一場應酬,裴浩不想一個人去,就讓我一起,事先沒想到是那種情況。”
哪種情況,他不細說,聶寒山也不再追問。
的确是被客戶部門的裴浩糊弄了一把,所謂分散火力,兩個人喝總好過一個人被灌,那位客戶有些蠻橫,裝醉也無濟于事,美其言曰醉倒也會把他平安送到家。
公司對他是真的不錯,他是解思介紹來的人,承蒙老板楚骁照拂,作為實習生也沒被架空。平時跟着吳映姍,但凡她涉足的brief都有機會參與其中,大小會議一律到齊參與讨論。
如果忽然撂挑子走人,別的不說,首先讓解思難做。
盧浩章沒多久就去了黎經理辦公室,餘下一幫人頓覺空氣清新異常。溫酌言對面的美工姑娘方惠惠站起來伸懶腰,一邊低頭盯着他逗趣:“小溫有情況了?氣色非常呀。”
吳映姍立即幫腔:“哎喲?我看看……”
一來二去勾起了另外幾位的話匣子,話題跳躍到相親,沒說幾句又被隔壁客戶部的來人打斷,說盧浩章讓過去開會。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下班以後直接回租房收拾東西。
室友還沒回來,不過下午已經打電話道過別,禮數盡到,也不太有再與其打交道的欲望。
租房是三個月的合同,這時候還退不了,但聶寒山昨天問他願不願意搬過去,他很幹脆就點了頭。事實上于他而言房屋大小無關緊要,關鍵在于上下班便捷,毫無疑問,聶寒山那裏失了第二個條件。聶寒山也清楚,所以不勉強他。但他挺想每天都見到面,即使不做什麽,過陣子回學校就沒這個機會了。
很多東西都是房東配備的,私人物品不多,一共兩個拉杆箱,書本幾乎占據一個的空間。原本聶寒山想來接,然而他今天都沒能去上班,溫酌言哪敢再勞他大駕,再好的身體也經不起這麽折騰。這點行禮對于男孩子而言擠地鐵都不是問題,再說實習補貼剛到手,不至于連攔出租的錢也省。
聶寒山趕時髦,門上裝的是電子鎖。房為單層,但設計精妙,四通八達的十分寬敞。一進門的玄關空間就快趕上溫酌言租房的卧室大,靠門一側放有鞋櫃和衣架,正對門的牆面上鑲了一套酒櫃,櫃上擺滿精致的酒瓶。溫酌言不太懂酒,認不全。酒櫃往左還有一段空間,木質地板高出一截,上邊修了吧臺。
客廳與玄關之間隔着半面牆,靠門一側擺放着一套功夫茶具,紅木雕的樹形長桌,再襯幾株文竹,後邊牆上挂有字畫,一行草書潇灑倜傥,估計下足了手筆。越過沙發和電視機,又是一片高出一截的室內陽臺,其上挨近落地窗的地方放置了一張折疊椅,稍微偏頭便能看見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
昨晚辦事的客房隔壁就是一間寬敞的健身室,一看就是聶寒山的常駐地,煙灰缸、毛巾、飲水機、杯具,凡此種種,不一而足。反是書房顯得凄涼,據他自己說,兩排大書櫃是當初設計師做規劃時直接給他添上的,他本人沒多少書,基本上作為擺設。所以大手一揮,劃給溫酌言做私人領地。
放下拉杆箱就直接進了主卧,聶寒山又在睡覺,聽聞他的動靜掀了眼皮,他便把臉湊過去索吻,聶寒山輕笑一聲,在他鼻尖一啄:“吃飯沒有?”
溫酌言搖頭。便讓他去廚房填肚子,還不忘為自己的晚飯做點評:“粥都快喝吐了。”
落實他吃過了藥,溫酌言才出去忙自己的。到九點多鐘,行李拾掇完畢,沖完澡出來聶寒山已經不睡了,坐在床頭捧着iPad,問他想看什麽。溫酌言爬上床,伸手過去滑屏幕,發現對方設備是最新的,內存容量也是最大的,實際上卻沒存多少東西,連游戲也只有消消樂以及——奪寶奇兵?溫酌言指尖一頓,扭頭去看聶寒山,對方似乎沒有察覺不對,大概以為他沒主意,兀自探出手來點開播放器,找到一部十多年前的喜劇片。
想說看過了,又怕掃他的興。
不過上次看這個片子已經是十多年前,很多劇情已經忘幹淨,經典到底是經典,溫酌言配合地笑得前仰後合。聶寒山起初還嘲他笑點低,而後像是被他感染,跟着屢屢捧腹。笑到開懷時候還喜歡随手捏他的臉,或是往他頭發上糊弄兩下,像抱了只玩具熊。後來溫酌言想,以後還是少看喜劇為好。
聶寒山沒有睡意,仍陪他早早熄燈,躺下時把胳膊伸過來讓他枕。溫酌言靠上去,聞見他身上的沐浴乳香味,漸漸開始走神。
然後便被彈了額頭:“想什麽?”
溫酌言沉默片刻,笑道:“我這算是給你開苞了?”
聶寒山一挑眉毛,“那溫大爺要給我估個價麽?”
溫酌言悶笑,聶寒山埋頭審視他,不久也跟着他笑了。
其實溫酌言也明白他心底肯定多少還有些不适應,但他反倒更照顧他的情緒似的,言語間好像還略哄着他——又或是想從言行上再扳正他對于兩人角色的定位。
一覺睡得十分安逸,導致鬧鐘響時還賴了床。
聶寒山起床比他更早,溫酌言穿衣服時聽着浴室裏的響動,仍有種不真實感。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簾子,再轉回來關臺燈,看見床櫃上又多出一顆糖,糖下面是一張信用卡。往浴室裏看了一眼,把糖放入口袋裏,拖着懶散的步伐鑽進去,從背後抱住聶寒山的腰,狗皮膏藥似的整個貼在他背上。
聶寒山正對着洗臉臺上的鏡子剃胡茬,被他這麽一抱,立馬将手挪開,推開他往他脖子上啃的臉:“想害我破相?心機很深啊小溫同學。”
溫酌言伸手來夠他的剃須刀:“我手藝很好的,聶總要不要試試?”
聶寒山道:“試完你就差不多可以翹班了,來給我打工吧。”
溫酌言笑了笑,又把臉埋在他肩上嗅一把他的味道,松開手打算離開,忽然被叫住。
“卡密是你生日。”聶寒山道。
溫酌言駭然,一時給不出反應。
聶寒山道:“都是之前你彙的錢,本來也該是你的。”
溫酌言半晌沒說話。
聶寒山關了剃須刀,轉過頭來摸摸他的下巴:“生氣了?”
溫酌言笑笑,湊過去給了他一個早安吻。
意義上是他的錢,但手段又如此高明。這樣一來,他欠他的就太難還清了。
無意間聽見聶寒山給蕭瀾打電話:“直接送到公司,我待會兒不在家。”又道,“襯衣別忘了。”
第二天下班,沙發上碼滿購物袋,保姆張阿姨正逐一往外收整,摘去吊牌再分類疊好,準備送幹洗。說旁邊一疊白襯衣是給他的,聶寒山覺得他穿白襯衫最好看。溫酌言汗顏,自此才明白聶寒山鮮少親自去商場,衣帽間裏算得上正常的那部分穿搭都是蕭瀾一手采購而來。
除開白襯衣也沒給他添別的東西,自銀行卡之後,再沒拿金錢對他施過壓。
溫酌言放下背包坐到沙發上給張阿姨搭手,兩人合力,花費半個多鐘頭才收工,然後接到聶寒山電話,又不回家吃飯。
聶寒山确實很忙,且這樣的忙碌不會因為溫酌言的入住發生任何改變。公司裏不少事要親自把關,下了班又須得經常四處走動,加之固有的好人緣,便經常神龍不見首尾。張阿姨說:“現在還好多啰,以前有陣子說是上頭出了問題,整個月都不好好吃飯。”聲稱在聶寒山這裏做了三年有餘,聶寒山覺得她親切,一直不舍得換。聶寒山委實待她十分親熱,前些天有人上門送禮,還分出一些讓她帶回去吃。但溫酌言覺得這個人本就是這樣的,即使現在新來一位阿姨,他也會一視同仁。
與聶寒山相比,溫酌言的忙碌乏善可陳。公司休息制按大周小周來,單周周六需要上班。其次,因為是實習生,同時跟了三個項目,一大兩小,于小公司而言小項目也不敢過于輕視,如此一來每天接二連三開會是家常便飯,這方剛磨完嘴皮子,換個地方又跟着那方搞頭腦風暴——情況好了是頭腦風暴,壞了便只有風暴,沒有頭腦。下班延時是常事,但很少按加班來計,一言以蔽之,要錢沒門。縱然如此,還是把大部分休息時間用在看吳映姍給的案例上——用盛敏華的話說,大好年華,理想還是要有的,萬一成了第二個聶寒山呢。
時至今日,盛敏華對聶寒山的推崇只增不減。
實習地點相隔不遠,溫酌言連午飯都常跟他一起吃,每天聽他八卦校內校外的江湖兒女,末了來幾句概括性發言,總而言之,誰都不及聶寒山命好。以往當笑話聽,近來卻覺得刺耳。聶寒山的出身,走到這一步,注定耗費的精力要比別人多。前兩天空下來陪他在家裏吃飯,昨天一早又出公差,昨天去今天回,在車上都夠受的。走之前告訴他不用老回來,多跟朋友出去吃吃飯——又不是頭一次見他忙,也不是頭一次被晾在家,就好像現在才發現他總是在等他吃飯一樣。
但不是怨,與師林不同,只覺得聶寒山需要更多的時間休息,他的生活太吵了。
這天盛敏華又說到杜凡凡在實習公司找了個男朋友,跟聶寒山差不多大。
“我說怎麽感動天感動地也感動不了她呢,原來是根本上出了問題。”
他唏噓,溫酌言便笑:“你根本上缺斤少兩了?”
盛敏華一愣,“我操跟你說真的,能不能不要耍流氓,怎麽現在姑娘都喜歡年紀大的?父性光輝很吃香?”
溫酌言沒搭話,他剛剛吃了一顆糖,這時正埋頭對疊糖紙。
盛敏華道:“吃獨食你還炫耀起來了?”
溫酌言一笑,從褲包裏掏出一顆大白兔給他,盛敏華喜滋滋地吃了,吃完又問剛剛講到了哪。
這家麥當勞夾在三棟寫字樓之間,午餐點人潮如織,而這時候高峰基本上已經過去,排隊的人十個指頭都數得過來。所以關鶴一進店門,溫酌言就看見了。
也恰好滔滔不絕的盛敏華被同事一個電話給催了回去,溫酌言坐在位置上把漢堡吃完,關鶴剛好點餐打包完畢。起身過去與他打招呼,後者略顯驚詫,然後道:“這麽遠?”
溫酌言忖度少頃,意識到大約是說他上班地點和聶寒山家的距離。
一番寒暄,才知道關鶴過來辦事,不過稍顯意外,居然會買快餐吃。
關鶴倒是主動做了解釋:“從小喜歡,改不過來了。”又哂笑,“老聶準你吃這個?”
看來那一次在鄉下喝酒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溫酌言只是笑:“我胃口好,吃什麽都香,聶哥羨慕不來的。”
關鶴粲然。
關鶴辦事的地方就在溫酌言他們那棟樓裏,剛好順路,兩人便一起走了一段。期間發覺關鶴其實話并不少,原本溫酌言總覺得他不太喜歡和他們這幫學生打交道——或許是代溝,聶寒山與解思跟學生那麽熟稔,盛敏華卻連關鶴都不認識,就連在鄉下那幾天溫酌言與他之間說過的話也不及今天多。
走到半途,終于發現溫酌言手裏的東西:“這糖你也喜歡?”
溫酌言手一頓,稍微攤開手指,把糖紙展開,“關哥喜歡?”
“放過我吧,酸得跟什麽似的,我是真信你胃口好了。”關鶴咧着嘴樂,“包裝也醜。”
溫酌言笑開,把糖紙放在手裏翻來覆去打量,發現自己的審美已經無意識間被感性化了,一直以來當寶貝似的藏着,也就不覺得醜,現在認真一看,這半透明塑料紙上紅綠相間的花紋是真的難看,無處不透出一股劣質感。
他是真的覺得挺好吃的,今天是第一次吃,還得歸功于那天醒來後床櫃上放的那顆糖,以它作為開端,從那以後每天醒來同一位置都會多出一顆,聶寒山從來不提,他便也随手收起來放入藥盒裏,攢到今天已經集齊九顆,左右也召喚不出神龍,便把最早收起來的那一顆帶出來吃了。
聶寒山這點把戲,哄小女生玩似的,若是讓第三個人知道,無疑篤定是個弱智。
溫酌言偏偏吃這一套,故而,兩個弱智。
走神間糖紙被關鶴抽到了手裏,旋即聽見他道:“別看這糖紙醜得跟他衣服似的,其實他是真的當寶貝——應該跟你說過他家老太太吧?”
始料未及的轉折,溫酌言稍頓,點了點頭:“聶哥的奶奶?好像感情挺好的。”
關鶴道:“熟人沒幾個不知道他小時候那點破事的,老太太走時候哭得梨花帶雨,之後不好意思說想人了,就翻來覆去念叨。”
熟人兩個字又把溫酌言拖入另一番思緒裏。臉上笑意倒是更深了些,因為那句“梨花帶雨”。
“你還真挺容易笑的。”關鶴道。
溫酌言誠然道:“笑點低。”
這下輪到關鶴笑了。
同聶寒山相反,關鶴與人說話時候神情上總少那麽幾分親切,縱然生了張娃娃臉,卻看似難以相處。眼下他笑開,溫酌言也徹底放松下來。
之後關鶴一直在提聶寒山的奶奶,說老太太對聶寒山審美的荼毒之深,還翻手機給溫酌言看聶寒山七八歲時候的照片,一件紅綠花色的大棉襖,家裏鋪炕用的大花布做的,破洞以後老太太不舍得扔。
“沒品味沒事,關鍵還死不悔改,被我念叨煩了才勉強保持現在這狀态。”關鶴道,“你說你不能出門就把公司整個水平線給拉低了對吧?”。
溫酌言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一并跨進門廳,看見有個熟悉的人影從電梯裏出來,目不斜視直接往樓外跑。認出是方惠惠,溫酌言準備打招呼,卻見人往另一個方向轉了。
回神時候發現關鶴也在看。
“同事?”像是随口一問。
溫酌言點頭,關鶴笑了笑,又領頭進了電梯。
“今天遇見關哥。”
晚上在小區跑完步,進門就見已經回家的聶寒山,指間夾了一支燃到一半的煙,正坐在沙發上看文件。電視有些吵,但他工作向來如此。
聶寒山擡頭看他,“汗都沒擦幹就跟我講另一個男人,平時對你太好了?”
溫酌言笑開,低頭在玄關把鞋換好,然後找到遙控器把空調溫度稍微調高了些。聶寒山洗完澡就只穿一件黑背心,而空調風吹得穿短袖的溫酌言都冒雞皮疙瘩,提醒過他這樣對身體有害,完全左耳進右耳出。
走到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水,邊喝邊繞回沙發邊,側身坐到聶寒山的大腿上,聶寒山把拿煙頭的手撤開,邊笑邊推他的背:“別鬧。”
話是這麽說,手上卻沒出多少力,溫酌言知道這樣已經取悅了他,便多坐了一會,伸出手給他按摩肩膀。聶寒山熄了煙,手臂從他腰側穿過,把文件翻到下一頁。溫酌言不去看,仰着腦袋将一杯水喝完,才起身去了浴室。
澡沖到一半,聶寒山擰開門進來,脫去背心和內褲就擠到花灑下面,從背後抱住他。
溫酌言把頭一轉,聶寒山恰好用鼻尖來蹭他的臉:“他過去辦事,在樓裏見到的?讓他請你吃飯沒有?”
溫酌言笑道:“不巧,碰面時候我剛剛吃飽。”
聶寒山道:“那就遺憾了。”
兩人目光相觸,一同笑起來。溫酌言轉了個身,從置物架上取下一支潤滑劑,擠了些到手指上就往他後穴裏塞進去。兩人低聲斷斷續續又說了幾句,聶寒山現在比初始時放松了許多,腸道更易接納他,還勻出時間在在他臉上親吻。
兩人調換位置,聶寒山背靠到瓷磚上,溫酌言把身體貼過去,空餘的手揉按着他臀肉。
“下次我陪你去買衣服吧。”
聶寒山被他摳到腸道深處,呼吸有些重,壓着氣息用手幫他套撸胯下的陰莖,“老關又跟你叨叨?”
他嗓音略啞,溫酌言聽得耳根酥麻,加上下身被他寬厚的手掌伺候着,頓時有些動情。于是他矮下身去,把頭埋到對方胸口,一口咬上右邊那顆褐色乳粒。
聶寒山胸腔略微一顫,卻見溫酌言不急不緩,拿牙齒時輕時重地研磨口中的乳頭,先将其壓平,又夾住咬扁,再往外一拉——聶寒山被前後夾擊,整個人都倚到了牆上,像只栖息的野獸,喉嚨裏間歇發出舒爽的低吟。
“你穿什麽都好看。”溫酌言道,“不穿更好看。”
聶寒山笑罵一聲,下意識挺了挺胸脯,把乳暈都埋進他嘴巴裏。
潤滑充分之時,兩人下身都已經硬得發痛,溫酌言擡起他一條腿,讓他後膝勾在自己肘彎上,這時聶寒山屁股微微朝上,被潤滑劑弄得濕黏的肛口映入眼簾,浴室的暖光使得肛周看起來都是嫩紅色,內側一圈肛口随他的呼吸一吸一張,吐露出黑黝黝的小洞。
溫酌言近來撰寫文案走火入魔,這一剎那,腦海中便倏然冒出一個聯想詞:風水寶穴。
他尺寸不說誇張,但也足夠雄偉,所以即便最近做得頻繁,聶寒山依舊沒能适應,整根沒入後仍舊出了一頭汗。低頭見他在笑,便往他後頸上捏了一把,低聲說了句什麽,溫酌言沒聽清,無非就是笑他傻。
溫酌言自然不敢交代腦袋中的東西,斂容後慢慢在他腸道裏抽插起來。聶寒山雙手挂住他的脖子,被他把另一條腿也勾離地面時稍收了緊了手臂,之後大約又發現溫酌言這樣抱着他也不甚吃力,便逐漸放松下來。
澡洗完,聶寒山放的電視劇連播都已經結束了。其實主要仍是溫酌言在發揮,聶寒山射過兩次之後精液開始變稀,溫酌言不敢再碰他前面,插到自己釋放,又不無懊悔地去摸他的莖身:“痛不痛?”
聶寒山說有一點,溫酌言便道:“還是不能太急,這禮拜不要做了。”
又問他有沒有其他不适,幾乎是每次做完以後的習慣,而聶寒山也總是說爽到了。
“有快感,很舒服。”又捏他的臉,“是我自己的問題。”
總而言之,說他已經做得很好。
溫酌言驀地又想起師林,時至今日,他仍以這樣的方式長久停留于聶寒山的生活裏,又橫亘在他的每一段新戀情中,興許算得上是另一種勝利。
因為是內射,他留下來幫聶寒山做了處理。聶寒山起初稍顯抵觸,打發他先回卧室吹頭發,溫酌言難得強硬了一回,畢竟對清理自己的後穴聶寒山也是個新手,引起發燒腹瀉又該折騰一晚。
拇指與食指放到肛口處,将紅腫的褶皺輕輕拉開,在聶寒山輕微的顫抖下有粘稠的液體從濕軟的深洞裏汩汩流出,再被花灑噴下的熱水沖淡。過了初始時那麽短促一陣,液體便逐漸變少且斷斷續續,溫酌言這才将食指插入,貼着溫熱的腸壁慢慢摳弄。
幾番沖洗下來,聶寒山兩腿都有些發軟,好在現下前面已經很難完全勃起,只萎靡地半擡着頭,等待熱意重新冷卻。
清理過後聶寒山留在裏邊洗頭,溫酌言出來兀自吹幹了頭發,往床上一躺,便随手拿起枕邊的iPad。
摁下去才意識到不知道密碼。
怎麽猜?連對方生日都不知道。
捧着平板發呆,正這時浴室門一響,聶寒山擦着頭發出來,把吹風機拿到自己睡的那一側,他頭發剛剪不久,三兩下就吹幹,然後翻身上床來直接把東西從溫酌言手中抽了過去。
溫酌言有些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聶寒山又把平板給遞了回來。
屏幕正顯示指紋錄入界面。
怔忪間,耳邊傳來一陣竊笑。随後聶寒山便朝他身邊貼過來,身體稍稍後挪,背靠到他身後的軟墊上,再張開手臂把他圈進懷裏,捉住他一只手把拇指往home鍵上貼。
聶寒山的臉慢慢湊近他的耳畔,但溫酌言能感覺他的心跳與呼吸都有條不紊,等到錄入完畢,他又在他眼角親了一下,問他想看什麽片子。
溫酌言想了想:“玩消消樂吧,你教我。”
聶寒山意外:“這還要教?”
溫酌言無辜道:“我不會。”
聶寒山緘默,溫酌言等了一會沒聽到答音,便把頭扭回去,立即被聶寒山捏住下巴。對方的臉近在咫尺,好似下一刻就會吻過來——實則不然,聶寒山又老謀深算地眯起眼睛,噙着笑像端詳工藝品一樣注視他。
溫酌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