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真正發家了
吃過晚飯後,招娣像往常一樣坐在油燈下做頭花。櫻娘走過來時,又端來了一盞油燈放在桌上。
“大嫂,你咋點兩盞燈,多費油啊!”招娣見櫻娘不僅點上了兩盞燈,還在用針挑燈芯,屋裏一下亮了許多。
櫻娘坐下來,和她一起做着頭花,“你懷着身子,每夜對着昏暗的光做針線活,長久了怕是要把眼睛累壞了。這種燈油又不貴,何必委屈了眼睛。你的腿傷還這麽重,你把手上的這朵做完了就去睡吧。”
招娣直搖頭,“不行,我得多做會兒再睡。你現在每日能掙那麽多錢,還管着那麽些人,肯定累身又累心,你應該早早歇息才好。以後這些頭花都由我一人做就行,我現在手可快了。”
櫻娘笑着瞪她,“你個小妮子,死性不改啊,又跟大嫂客氣了。咱們都早早睡,行吧?一人做五朵,然後趕緊洗洗上chuang去。”
招娣傻乎乎地笑着點頭,“好。”
她手裏忙活着,嘴裏還接着說道:“大嫂,我覺得咱們妯娌處得像親姐妹似的,真好。也不知将來叔昌和季旺會娶啥樣的娘子進門,你說到時候她們會和咱們倆親麽?”
櫻娘還真沒想那麽遠,聽招娣這麽一說,她才想起叔昌已經十六了。不過今年家裏有白事,他是不能定親的。但是按這邊的風俗,明年肯定得給叔昌說親了。“來年咱們多備些禮,托媒人為叔昌說一門好親,找個賢惠人家的姑娘,她肯定能與咱們相處得好。季旺還不滿十五,說親早着哩。”
招娣看了看櫻娘身上的衣裳,是地地道道的農婦裝扮。“大嫂,你現在可是大領頭了,再穿這身衣裳可不太符合你的身份哩。要不我用這綢布裁一裁,給你做兩身衣裳吧。”
其實今日殷管家就跟她說過,既然要當大領頭,就得有大領頭的樣子。雖然不要她像姚姑姑一樣講究,但也得打扮稍稍體面一些才好。櫻娘的穿着還不如一些同在織布坊幹活的婦人,這樣會叫人瞧不起的。
櫻娘思來忖去,覺得做兩身也行,“等你腿好了再幫我做吧,你現在不能累着。”
“我只是腿受傷了,一雙手可還好好的哩。反正我現在做活手快,我白日除了做頭花,也能為你做衣裳的。你放心,我不熬夜做。”招娣其實早就想用這綢布為櫻娘做衣裳了,只是櫻娘一直不同意,現在總算有名頭了。她可不是為了拍馬屁,而是覺得這樣好看的布不拿來做衣裳,真的是叫人眼饞。
櫻娘又尋思了下,“要不你也給自己做兩身吧,現在我的工錢高了,少做一些頭花也無妨的。”
“我?”招娣直搖頭,“我倒是想穿,可是穿出去還不知要被多少人笑話哩,她們肯定會說我想跟你比着來。咱們村裏哪有人穿綢布衣裳的,又不是地主婆,我還是不要丢人現眼的好。”
櫻娘覺得招娣說得也有道理,怕她穿得太好了會招不少人非議,這梓豈不是無故給她惹來煩惱,也就沒有勉強她。
這時伯明與仲平不知在外面幹什麽,他們倆借着月光和從窗戶裏照出來的燈光,在院子裏砍斷許多小樹枝,然後又摟進堂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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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娘和招娣平時都是坐在堂屋做針線活的,見這哥倆摟着這麽多砍斷的小樹枝進來,櫻娘很是不解,好奇問道:“你們弄這些做栅欄麽,樹枝砍得是不是有些短?”
伯明手裏拿刀削着樹枝的頂部,搖頭道:“不是做栅欄,最近下了幾場雨,又刮了兩次大風,黃豆枝都吹得東倒西歪,這樣肯定會妨礙結豆莢的。我們倆就尋思着,把樹枝削尖了插|進土裏,支撐着黃豆枝,應該就能好許多。”
櫻娘聽了有些吃驚,“足足四畝地啊,你們打算每一棵都撐一根小樹枝?”
伯明很認真地點頭,“嗯,看着覺得多,做起來估摸着也快。”
在旁飛快削樹枝的仲平咧嘴笑道:“大嫂工錢漲了,突然變大方了,點這麽亮的油燈,還點兩盞,我和大哥自然是要進來沾沾光的。”
櫻娘臉上微微帶着笑意,見他們有幹勁,她也很高興,“這整個永鎮,怕是只見過你們這哥倆如此認真幹農活的人了。一路瞧過去,算咱家的玉米和高梁長得壯,地裏幾乎沒有一棵草。今早上我去鎮上的路上就聽人家說,伯明那兩兄弟簡直把那些地當嬰孩養了!”
伯明與仲平聽了呵呵直笑,對他們來說,家裏的地真的和孩子一樣重要啊。櫻娘瞧着他們倒是有些心疼,“你們每日起早貪黑地幹活,也太辛苦了,該歇息的時候也要歇息,別蠻着勁幹,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仲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哥總說我是蠻幹,不會用巧勁,我正在跟大哥學哩。說來說去,我連大字都不識幾個,哪裏會使什麽巧勁。大哥是當過和尚的,連佛經都懂,自然厲害多了。”
招娣聽了連忙說:“你可得跟大哥學着多認幾個字,到時候好教咱們的孩子。”
仲平瞧了一眼她的大肚子,“孩子還在你肚子裏,要想認字至少得五歲以上吧。五年後的事,你現在就說,也忒猴急了。”
招娣羞紅了臉沒再說話。櫻娘與伯明聽了只是偷笑,別看仲平老實,招娣對他可是服服帖帖呢。
櫻娘升為大領頭且一日能掙五十文錢的事很快就在永鎮傳開了,幾乎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在大家的眼裏,姚姑姑是京城來的,是個高貴人物,掙多少錢都覺得理所應當。而櫻娘,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婦,竟然榮升大領頭,掙的錢是男人都遙不可及的,這對于大家來說,等同于聽聞了爆炸*件。
以前有不少人眼熱櫻娘那一日十文的工錢,便造謠生事,在背地裏說了不少櫻娘的壞話。如今櫻娘又邁了一大步臺階,那些人則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哪裏還敢說櫻娘的壞話,可都是在人前人後都誇她哩,差點就把她誇成神一樣的人物了。
櫻娘也确實能勝任她這個位置,雖然她暫且還沒有姚姑姑那麽有威望,但她有足夠的管理經驗,她可不是白穿越來的,前世的知識怎麽也得用一用。
因為甄家與幾位大商家都是有來往的,織出來的布都是由商家派人來領貨。櫻娘想出了幾個獨特的織花圖案,畫出來給他們看,他們頓覺眼前一亮,催她趕緊帶領着女織布工們把這些快些織出來,拿去京城肯定好賣。
其實櫻娘只不過在前世看多了古裝劇,對古裝及衣裝上的圖案多注意了一些而已,沒想到現在還派上大用場了。
櫻娘的名聲是越來越好了,可是伯明不知不覺就成了大家嘲笑的對象。村民們平時幹農活時總愛東扯西唠,若是不扯點閑話,幹起活來都沒勁。如今不敢說櫻娘了,再不拿伯明說幾句,大家會覺得憋悶得慌。
說伯明什麽呢,好聽一點的話無非就是伯明命好,娶到了櫻娘。稍難聽一點的就是說伯明忒窩囊,吃軟飯,靠女人撐家。
幸好伯明曾靜修十年,佛經念了一籮筐,他暫且還承受得住,盡量心平氣和去接受。無論在外聽到了什麽難聽的,他回來都不跟櫻娘提一句。只要櫻娘開心,他覺得就很好。本來自此就不如櫻娘能幹,若是還在她面前發牢騷,那他就更不是男人了。
一個月後,招娣的腿好利索了,早就可以行動自如了,也為櫻娘做好了新綢布衣裳。這些日子,她不僅把家裏的活幹好了,還時常下地幫幫忙。剛才她牽牛去池塘邊喝了水,此時竟然把牛牽到了院子裏,打水為牛洗澡呢。
櫻娘收工回家,一進院門見到了牛吓了一跳。“招娣,你咋還親自為牛洗澡?它可以在池塘裏洗呀。”
“不行,剛才我瞧着池塘裏有兩頭公牛泡在水裏。我怕它們對會咱家的牛動歪心思,咱家的牛都有身子了,可是不能碰的。”招娣拿毛刷子沾水細細地為牛刷着。
櫻娘見了忍不住發笑,這招娣還真是對牛體貼呀。她朝招娣招了招手,“你過來,瞧這是什麽?”
招娣湊過來瞧,只見櫻娘将小布兜一打開,裏面可是一串串子的錢啊。
“大嫂,你發工錢了?”招娣激動地數着串數,“一共十五串,足足一千五百文啊!我長這麽大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嗯,咱們趕緊把三叔的那一千文先還了,到了下個月就可以還舅舅家的了。”櫻娘算了算,“還需兩個月,所有的債都能還清了!”
“到時候咱家就無債一身輕了!”招娣興奮地說,她裝起十大串錢放進布兜裏,“我現在就去還三叔家的。”
櫻娘見她高興地跑出去,囑咐道:“你慢點,你肚子裏還揣着孩子呢。”
這一夜,一家人圍在一起興奮了好久才去睡覺。只是次日一早,伯明又聽到了更難聽的話。
此時伯明與仲平正在收玉米,仲平一邊掰玉米棒子,一邊憂心地問:“大哥,人家都那麽說你,你就不生氣麽?咱家日子是過好了,可都是大嫂的功勞,你這一出門就被人指指點點,這往後該怎麽辦?”
“開始我也生氣,可是後來我想通了。櫻娘每日要應對那麽多事,我可不能再給她添堵。人家那麽說我,我又不能堵住人家的嘴。櫻娘累了一整日,若是回來我還跟她發牢騷,那我還是男人麽?再說了,難道還不讓櫻娘去織布坊了?她過得體面,我應該為她高興才是。只要咱們不懈怠,把地裏的活幹好了,總有一日也能發家的。”
仲平覺得大哥說得有理,也就沒吭聲,一個勁地掰玉米棒子。他們哥倆一會兒功夫就掰了兩擔子,兩人擡着放在了板車上。
這塊地收得差不多了,兩人便蹲下來瞧他們種的黃豆。
伯明滿心期待地瞧着,“仲平你瞧,咱家的黃豆可都結了沉甸甸的豆莢。聽說黃豆今年能賣六文錢一斤,若是四畝能收個一千二百斤,足足能賣七千多文錢哩,到時候人家還會說我窩囊麽?”
仲平聽說有七千多文,已經有些撐不住了,“那……那是多大一筆錢啊,數得清麽?”
“瞧你沒出息的樣,七千多文錢就吓着了?明年咱們還要種更多哩,怕就怕沒人收,或是賣不上好價錢。”這是伯明一直擔憂的事情,種得再好,也得有人要才行啊。
哥倆正說着話,有一位陌生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大聲問道:“你就是薛伯明麽,這就是你家的黃豆吧?”
伯明客氣地微笑點頭,“是我,不知您是怎麽得知我的名字?”
“我是鎮上的邱老五,一直在外跑糧食買賣,你們不會沒聽說過我吧?咱們永鎮就你們一家種了黃豆,我咋能不知道?”邱老五蹲下來看黃豆,“嗯,種得确實好,嘉鎮那幾家比你們家的差遠了。”
伯明自然是聽說過邱老五的,只是沒想到他會親自來地裏看,“邱老板,你做糧食買賣是不是也收黃豆?我們家的黃豆還有二十多日就能收了!”
“我來就是為此事,否則我哪能有這個空閑跑這兒來。我怕你們不知道價,把黃豆便宜訂給了人家。我先出兩千文錢定錢,你們到時候只能把黃豆賣給我,咋樣?”
仲平樂得有些不知東南西北了,正要答應,被伯明攔住了。仲平雖然不知大哥為什麽聽到這麽高興的事還能保持鎮定,但是家裏的事他當然是由大哥做主,便趕緊閉上了嘴。
伯明并沒有因那兩千文定錢沖昏了頭腦,若是盲目地答應了,豈不是對方說給什麽價就是什麽價了。他客客氣氣地向邱老五作了作揖,“邱老板如此豪爽,一開口就是兩千文定錢,令我十分敬佩,那我也不扭捏了,有些話我能不能直接問?”
“那是自然,做買賣可是兩廂情願的事,你有啥疑問就問吧。”邱老五心裏已經知道伯明是為價錢的事了。
“你剛才只說給定錢,沒說到底多少錢一斤,若是低于……”伯明沒說全,但邱老五可是聽得很明白,意思是價低了他也是不會賣的。
邱老五笑了笑,“沒瞧出來,你還是個精明之人。這幾年來都是一個價,五文錢一斤。”
伯明含蓄地說:“聽說今年的黃豆可是緊俏得很,已經……漲價了。”
邱老五見此事瞞不過他們,只好妥協,“那好,就六文一斤吧。下午我派人來送定錢,再寫份契約,你摁個手印,咋樣?”
伯明很沉穩地點了點頭,“好,這個價錢我能接受。邱老板辦事考慮周全,我們自會配合。”
待與邱老板商定好後,邱老板已經走得沒影了,伯明才興奮起來。他與仲平一路歡快地推着板車往家裏跑,得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家裏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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