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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已停在外面, 陸玄京回聽月坊,一道送姜雲靜回府。
青原候立在一側, 上車時, 姜雲靜想起昨夜的事,停下了腳步。
“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
沒料到姜雲靜會忽然問話,青原微覺詫異, 面上還是個沉穩的模樣,恭敬道:“姑娘叫小的青原便好。”
姜雲靜瞧他生得白白淨淨,年歲不大, 頗有些少年氣,心中覺得親切, 笑道:“昨夜,多謝你出手相救, 沒想到你年紀輕輕身手就這般了得。”
青原有些窘意, 面上微紅, 忙道沒事, 目光卻時不時地瞥一眼陸玄京。
上車後, 姜雲靜坐在窗邊, 看了一眼跟着上來的男人。
“我瞧着青原倒有些怕你似的。”
陸玄京挑了挑眉,佯作不知,掀起衣擺坐下來, “是麽?他有何好怕我的?”
姜雲靜仔細打量他片刻, 末了又搖了搖頭:“應當是我看錯了,你這樣的文弱書生, 他确實沒什麽好怕的。”
文弱書生?陸玄京心中“呵”地輕笑了一聲, 卻沒多解釋。
提起青原,姜雲靜自然又想起昨夜的事, 開口問:“陳金源現在在何處?”
“在春娘那,有人看着,你放心。”
見姜雲靜沉默不語,陸玄京又狀似無意地添了句:“當然,如果你想,春娘那也有法子讓人消失。”
姜雲靜搖了搖頭,“我确實恨不得他死,但不是現在。”
陸玄京早料到這一點,所以才把人留了活口,于是也沒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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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憶及昨夜那一陣慘叫,姜雲靜還是有些毛骨悚然,小聲道:“陳金源昨晚也算是吃了苦頭,我看着都滲人,春娘請的護衛身手還真是厲害。”
陸玄京神色未變,淡淡道:“那處人多事雜,最易生事,春娘在這些上向來舍得花銀子。”
“哦?”姜雲靜眉頭挑起,不知想到什麽,目光在他這身樸素的青布衫上一過,“那看上去春娘不太舍得給陸公子花銀子呀?”
陸玄京知她還在因為早上的事沒過去,憋着壞要捉弄他幾句,也不在意,嘴邊浮起抹耐人尋味的笑:“無妨,姜姑娘不是最舍得給在下花銀子?”
姜雲靜愣了一愣,反應過來他在說前事,微微羞惱:“誰給你花銀子了?”
陸玄京只是低低一笑,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揶揄。姜雲靜頓覺沒臉,幹脆瞪他一眼,用絹帕掩了面瞥向窗外,不看他了。
卻不知少女輕嗔薄怒,妙目流轉間,襯得整張臉越發地鮮活。陸玄京笑意不減,心情顯而易見地愉悅了起來。
望向窗外的姜雲靜心中輕愁,為何同這個人一講話自己就難能冷靜,枝枝蔓蔓的情緒總似這春日的新芽柳葉一樣生發出來,收束不住。
心中輕嘆了幾聲,方又才想起正事,斂了斂神色,轉過頭來。
“你昨日所說可還作數?”
“姜姑娘是指哪句?”
“就是……就是你說你是我的人那句。”
“嗯……”
見陸玄京遲疑,姜雲靜緊張起來,以為他要反悔,趕緊道:“你別想賴賬,昨夜……昨夜我們都……”
陸玄京憋着笑,語調散漫:“我們都如何?”
姜雲靜說不下去,腦子裏一片可怕的旖旎,那種事,他還要人說出來不成?
陸玄京倒也見好就收,握着拳輕咳兩聲斂去笑意,正經道:“自然作數。”
姜雲靜狐疑盯了他片刻,觀察他話中真假似的。
片刻,才又微紅着臉道:“那這次回去,我會同爹爹說明此事。”
陸玄京點點頭,溫聲回了個“好”。
“你……你若沒錢準備聘禮,我可以先幫你墊着。”
“幫我墊着?”
陸玄京失笑,擰了擰眉,心道自己在她眼中是有多窮?
“姜姑娘放心,在下雖不是腰纏萬貫,但也薄有些家底,不會讓姜姑娘嫁得太過寒酸。”
姜雲靜一臉不信,目光在他那樸素到近乎寒酸的青布衫上過了過,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自兩人認識以來,她就沒見他身上出現過任何值錢的東西,何況,在這京中就連住宿都需人接濟。
所謂薄有家底,那大概是真的很薄吧。
姜雲靜也不在意,銀子麽,她多的是。若非他是個清貧書生,她還找不上他呢。
不過,考慮到大約男子都有些自尊心,姜雲靜便按下這事不提,另起了個話頭:“另外,有件事我需同你坦白。其實我家中正在給我籌劃另一門親事,但對方并非我所願嫁之人,我會想辦法推掉,希望你不會介意。”
“那姜姑娘想好如何推脫了嗎?”
姜雲靜之前做的打算便是先斬後奏,不過昨日陳金源來了那樣一出,倒是給了她一個把柄,如今只需将計就計,把事情都推到他身上便可。如此一來,便是陳氏也沒有臉再從中阻撓。
只是這些一時半會也同陸玄京講不清楚,點點頭沒多解釋,只說:“我已想好說法,公子無需擔心。”
陸玄京其實也早猜出了她的打算,不然昨日他便會送陳金源同那些人一塊上路。
想到這,陸玄京又開口道:“你托付春娘的事我已轉告她,應當這幾日就會有消息。”
昨日,迷迷糊糊中,姜雲靜似乎順口提過一嘴元樂的事,她沒想到他還記得,心頭浮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他說過自己是不喜束縛的水雲身,如今被強逼着留在她身邊,是真的開心麽?可若是不開心……
姜雲靜擰着手裏的帕子,一時間心中亂糟糟的。
到了姜府門前,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需要我陪你進去嗎?”
姜雲靜搖了搖頭,還未到時候,陸玄京此時不宜同姜家人見面。
“若是順利,我會讓人送信給你。”
陸玄京微微一笑,目光在她臉上略停了片刻,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沒說什麽。
姜雲靜面上隐隐泛起紅意,掀開簾子,轉身下了車。
姜府裏的人知道她去了國公府,此時見她出現也不驚訝,開了門把人迎進去。
過了垂花門,走進內院時,姜雲靜遇上了從抄手游廊走過來的姜雲姝,對方見到她,先是一愣,像是不相信似的。
“姐姐怎麽回來了?”
陸玄京已告訴她昨日之事姜雲姝也有參與,此時一見,姜雲靜對她比往日更是厭惡三分。
“怎麽?我回來還要知會你一聲不成?”
“我也不過是關心姐姐,”姜雲姝笑道,目光不經意地打量着姜雲靜,“姐姐怎麽衣裳都換了,昨日我記得穿的不是這身呀?”
姜雲靜冷笑一聲,“妹妹成日裏不繡繡花寫寫字,一雙眼睛倒光盯着我看了。”
姜雲姝聽出她話裏有話,心中更是狐疑。按理說,今早事成,陳金源早該遞信來了,結果左等右等也沒等到,一時着急便打算先去娘那看一看。
結果還沒走到翠玉院,先遇上了姜雲靜,而她除了換了身衣裳,整個人看上去竟像沒事兒一樣,可明明昨夜她收到的信是說人已經到手了。
“姐姐昨日真去國公府了?”
姜雲靜自是知道她在想什麽,目光涼涼一瞥,“不然呢,妹妹以為我去哪兒了?”
被忽然這樣一問,姜雲姝有幾分心慌,掩飾道:“我如何能知道姐姐去哪?”
“是麽,不知道最好,”姜雲靜頓了頓,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若是讓我知道妹妹同那些不相幹的人說道我每日的行蹤,姐姐可不會輕易饒過你的。”
姜雲靜先是一驚,反應過來,提高了聲量:“你吓唬誰呢?”
“自然是,吓唬你呀。”姜雲靜輕笑一聲,“不過我看,不用我吓,妹妹像是自己都吓得不行了。”
說完,不再同她廢話,擦過她的肩就走開了。
姜雲姝氣得鼻子都歪了,轉過頭指着那道遠去的背影,“姜雲靜你別欺人太甚!走着瞧!”
扶風院中,青棠一見到姜雲靜,立馬眼淚汪汪地跑到她面前,抓着她左看右看,确認沒事後才一抹眼淚:“小姐真是吓死奴婢了!”
姜雲靜被她擺弄得都有些頭暈了,無奈一笑,“你主子我好着呢,哭什麽哭?”
主仆二人自是拉拉雜雜敘了一番,青棠知曉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後,又是震驚又是憤怒。
“姑娘懷疑二姑娘同此事也有牽扯?”
“那幫人是從七弦齋跟上我們的,我要去七弦齋的事只有我們自己院子裏的人知道。這幾日,你看看我們院中有沒有人和二姑娘那邊有來往。”
聞言,青棠一捏拳頭,恨恨道:“吃裏扒外的,要讓我抓出來,定要他好看!”
姜雲靜噗嗤一笑,“好,到時候就交給你處置。”
“那姑娘現在打算怎麽辦?那姓陳的的要如何處置?”
“他既然敢對我動手,自然是要扒他一層皮,只不過他還有用處,我現下要借力打力。”
青棠聽得一知半解,也不多問,點點頭,“對了,奴婢聽說益州那邊這兩日便會送聘禮來了。昨日翠玉院那位還出去了一趟,說是親自去幫小姐相看那位二公子,回來吹得是天下有地下無的。”
姜雲靜擡起杯蓋,瞧着那上面還未沉落的幾片茶葉,微微一笑,“是麽?那正好,她辦得越熱鬧,跌起來就越好看。”
說完,把杯蓋一合,吩咐道:“等會兒去給我找幾個大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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