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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娘派人來說是要請陸玄京過去一趟。

姜雲靜雖覺得有些奇怪, 畢竟這是他們新婚第一日,可還是勸說他去了。一來是春娘過去也幫過她不少, 二來則是因為她也沒準備好如何同自己的夫君相處。

尤其是在發生了昨夜那種尴尬之事後。

陸玄京一走, 姜雲靜就更閑了。

可她是閑不下來的人,先在院子裏轉悠了一圈,把各個地方都看了看, 接着又喚來婆子和丫鬟大致說了說日後府上的規矩,雖然陸家人丁不旺,規矩卻是不能廢的。

等到衆人散後, 她又清點了一會兒嫁妝單子,想要理一理陳氏交過來的那些田産和鋪子。

青棠端着碗冰酥酪進來時, 姜雲靜正看得入神。

“小姐,歇歇吧, 哪有新婚第一天就看賬看個沒完的。”

姜雲靜放下手中的冊子, 接過冰酥酪, 随口道:“反正我也沒事。”

青棠看了看外面漸暗下來的天色, 眉頭皺起來:“都這個時辰了, 姑爺怎麽還沒回來?這才成親第一日, 怎麽就把小姐一個人撂在家。”

說到這件事,其實姜雲靜心裏确實有些不舒服,昨日還溫柔缱绻, 今日卻一走就是一天, 像是忘了還有她這個新婚妻子在家一樣。不過也隐隐有些擔心那聽月坊是不是出什麽事了,畢竟那裏是非多。

壓住心中這些雜亂思緒, 姜雲靜只淡淡道:“想是事情确實緊要, 不然按春娘的性格是不會這時候來打擾的。”

說起春娘,青棠似想到什麽, 遲疑開口說:“姑娘,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姜雲靜瞥她一眼,“你何時如此謹慎了?你我有什麽不能說的?”

“如今姑娘也成親了,有些話奴婢講出來可能不太合适。”

青棠同姜雲靜一塊長大,既是主仆又像姐妹,平日裏說話沒什麽顧忌,可姜雲靜知道她其實做事是最沉穩的,于是道:“無妨,我永遠都把你當自己人。”

青棠聽了心中一熱,這才又說:“姑爺畢竟娶了小姐,奴婢覺得再去聽月坊那種地方不大合适,好歹您也是姜家的嫡小姐,夫君跟那種風塵之地扯上關系,被人知道了說起來不好聽。”

姜雲靜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可她不想因為自己就去要求陸玄京改變什麽,畢竟他也從未如此要求過她。

加之他似乎同春娘交情頗深,也不是單純為了銀子去那的,若是她貿然提出,一則可能會傷及他的自尊,二則說不定也會讓他同春娘生出嫌隙。

至于姜家或者上京城裏的人如何說,姜雲靜根本就不在乎,反正他們鄙夷自己是商戶女所生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身份這種東西,永遠是上位者的把戲,若是自輕自賤,才是真的誤入迷途。

于是只淡淡道:“姑爺自有他的打算,我若是在意旁人的看法,也不會同他成親。”

“可是那聽月坊是什麽地方,姑娘就不擔心姑爺同那些個花魁牽扯不清嗎?”

姜雲靜沉默片刻,平靜道:“既我願與他結發為夫妻,自是信他。可若君有兩意,欺騙于我,我也自會同他一別兩寬、從此陌路。”

主仆兩人沒發覺,她們說話時房間外的游廊上有道身影已立在那多時。

陸玄京今日去聽月坊确實有事,前些日子他派人去追查上京到西北的商隊,果然查出了有人在暗中将青雲縣外的鐵運到西北某個邊城,他猜想那裏應當有私造軍械的地方,可因着山匪這邊出了事,對方或許得到了風聲,早已将其毀屍滅跡。

那群山匪也不知道這些鐵被運往了何方,而負責運送的商隊則是江湖某個門派的,只拿錢辦事,并不知曉其中內情。

這樣一來,倒是短時間內抓不到賀家投敵賣國的證據。若是時間再長些,恐怕他還能調查個清楚,可現在……

不過好在他們至少切斷了這條線,否則到時候真打起仗來,恐怕是腹背受敵。

陸玄京心事重重地走到了卧房外,卻聽見裏面似乎在談論自己,于是下意識地駐足聽了片刻。

一別兩寬、從此陌路?

陸玄京在心中摩挲着這幾個字,說不出是個什麽表情,站了片刻又默默地轉身離開了。

掌燈時分,陸玄京方才走出書房回到西廂房中。

進屋之後,青棠不在,只有姜雲靜背着身蹲在地上不知在搗鼓什麽。

走近一看才發現她面前擺着個箱籠,一顆小腦袋都快埋進了,正賣力伸手找着什麽。

還沒等陸玄京開口,她就忽然自言自語說了聲,“呀,找到了!”

“泱泱找什麽呢,這麽高興?”

陸玄京湊攏過去,低聲道。

姜雲靜被耳邊忽然響起的聲音吓了一跳,猛地轉過頭,看見是陸玄京後,兩道柳眉立刻就豎了起來:“你這人,走路怎麽沒聲音的!”

陸玄京把目光移到她手上,在看見那個荷包後笑意又深了幾分,慢悠悠道:“原來是在找野鴨子荷包啊。”

“什麽野鴨子,這分明就是鴛鴦!”

姜雲靜将那針腳歪歪扭扭的荷包舉到他面前晃了晃,陸玄京仔細瞧了兩眼,點了點頭忍笑道:“嗯,是鴛鴦。泱泱忽然找這個做什麽?是要送給我嗎?”

陸玄京确實猜對了。

雖說嘴上說着不在乎,可一想到陸玄京是去跟那群風情萬種的女子待在一處,心中還是有些芥蒂。想來想去,想到了自己繡過的這個荷包,小孩子似的盤算着下次他出門就給他挂在腰間。

鴛鴦荷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成了親的了。

可姜雲靜忘了,對于青樓女子來說,男子成親與否從來都不重要。

見姜雲靜抿着嘴不說話,陸玄京便猜到自己這是說對了了,挑了挑眉,“還真是送給我的?”

姜雲靜被戳中心思本就有些不好意思,幹脆把臉一揚,“不然呢?我繡的鴛鴦不送給你送給誰?反正我針線不好,就這一只,你不收也沒別的了。”

一番話說得跟不講理的匪徒似的,陸玄京被她的表情逗笑,接過荷包捏在手中看了看,“那便多謝娘子了。”

“那……你會戴出去嗎?”

畢竟,這針法确實不怎麽樣,陸玄京說它像野鴨子,也不是全無道理。

“娘子送的,為夫一定日日帶在身邊。”

“真的?”

陸玄京點點頭。

姜雲靜這才滿意了些,正要起身,卻發現腿已經蹲麻了,身子歪了歪,就被陸玄京一把抱起來。

“下次讓丫鬟來找,知道了嗎?”

姜雲靜看着眼前人,眼睛彎了彎,輕輕點了點頭。

兩人就在房間裏用了膳,雖沒有昨日那般奢侈,可菜肴也都精美可口,許是心情好,姜雲靜吃了整整一碗白米飯。

用完膳後,姜雲靜剛淨完口準備坐回到塌上。

陸玄京卻走過來說:“今晚不散步嗎?”

說的是昨夜的事,姜雲靜神情微滞,有些心虛地說:“散。”

皓月當空,清風徐徐,夏日的夜晚舒爽怡人。

從出門時,陸玄京就牽起了她的手,不知為何,這個微小的動作竟比兩人更親密時更讓她心中如鹿亂撞。

他的手掌又寬又大,指節修長,掌心有一層薄薄的繭,應當是常年寫字留下的,偶爾輕輕擦過肌膚,會引起一陣令人顫栗的酥麻感。

陸玄京則感覺自己像握着團雲似的,掌心包裹着的那只手柔若無骨,肌膚滑膩得如同上好的暖玉,讓他忍不住輕輕地摩挲着。

一開始,兩人沉默着誰也沒說話。

直到姜雲靜忽然小心翼翼地開口:“昨天,我們有沒有……”

陸玄京低頭看了她一眼,嘴邊浮起抹輕笑,“泱泱覺得呢?”

“應當……是沒有?”

“你昨日累了,就先睡了。”

“那夫君有不高興嗎?”

“我本也沒那個打算,你年紀還小,等上些日子也無妨。那晚是不得已。”

其實過了昨日,姜雲靜今天也調整好了心态,既然都拜堂成了親,早晚要邁過這個坎,不過既然陸玄京這般說,她又生出些拖延的僥幸,笑眯眯擡起頭,看着陸玄京:“夫君,你真好。”

陸玄京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聲音沉了幾分:“既然害怕,晚上就離我遠一點,不然我也沒辦法保證做個聖人。”

姜雲靜也知曉男子在這方面需求是要旺盛些的,便自認體貼地說:“那要不我們晚上分房睡?”

陸玄京臉色黑了一瞬,她還真會順杆爬。

“若是這樣,豈不是讓人覺得我冷待你?說我們夫妻不睦。”

姜雲靜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便沒再強求。不過,不用面對那件事,姜雲靜散了兩圈便不想走了。

陸玄京雖然無奈,但也只能由着她。

待到梳洗完畢,姜雲靜自動爬到了床上,甚至還笑眯眯地邀請陸玄京來睡覺,同昨日那副緊張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陸玄京咬了咬牙,暗道若不是他身不由己現下不能碰她,哪能讓她這麽歡快地蹦跶。

如今他真是不得不做柳下惠了。

躺下後,身旁還不斷飄來姜雲靜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甜香,陸玄京為了避免自己難受,幹脆同她隔得遠遠的。

卻不料姜雲靜心情放松了,竟突然生出了談興。

挪了挪身體,湊到他近旁,巴拉巴拉地說起對以後兩人去江城的安排。她聲音又軟又綿,落到耳朵裏像是根羽毛在不斷地撩撥,撩撥得陸玄京的神經越發地緊,幾乎要繃斷。

偏生她見他不說話,還伸過來一只小手,輕輕拉了拉他的胳膊。

“你說,我們要不要到時候出海去看看?據說,東海那邊有個雲芝島,島上美得跟仙境一樣。”

仙境陸玄京是不知道了,他只知道自己現在是在煉獄油鍋裏煎熬。

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平息那股從小腹彙集上來的躁動熱流。

“夫君怎麽不說話?”

姜雲靜幹脆一轉身趴到了他身旁,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一睜開眼,陸玄京看見的便是一雙櫻桃似的唇,伴随着陣陣從她身體飄散出來的清香,使他心猿意馬。

姜雲靜渾然不知危險正在靠近,腦子裏還幻想着仙境小島。

下一秒,人卻忽然被翻了個個兒,整個地壓在了陸玄京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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