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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哈哈大笑起來, 面色陰狠,“我為何要告訴你?”
姜雲靜扔出個眼風, 後面的護衛手上一個用力, 只聽得咔嚓一聲,竟生生擰折了陳氏的右臂。陳氏通得慘叫起來,而旁邊人也都吓得不敢上前一步, 只有姜元禮奮力推打着那些侍衛,卻被身後的小厮抱走了。
姜修白一個文人也很少見過這般場景,難免覺得姜雲靜有些過了, 走上來正要相勸,卻被姜雲靜冷冷地擋了回去。
“爹爹, 你若還要我這個女兒,今日之事就不要再管。”
姜修白動了動嘴皮, 最終還是長嘆一聲默默地站在了原地。
陳氏見無人幫她, 心中恐懼更甚, 她知道姜雲靜同她一樣, 是個手下不留情的。可轉念她又一想, 如今無論怎樣都是個死, 既然她不放過她,那她也不會讓她好過!
于是,冷冷一笑, “你便是把我雙腿雙腳都卸了, 我也不會說的。”
姜雲靜也沒打算這般就能将陳氏的話套出來,自己也不可能真的明目張膽地把她怎麽樣。
不過……
就在此時, 外間忽然匆匆忙忙走來一個丫鬟。
衆人轉頭一看, 原來是陳氏身邊的春桃。春桃一走進來,看見眼前情形, 也是吓得愣在了那。
夫人……夫人怎麽被綁起來了?
見她吓得話都說不出,姜修白蹙眉道:“你來這做什麽?”
春桃這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磕磕巴巴回:“二……二小姐出事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陳氏聽到這句話忙掙紮着轉過頭,“姝兒,姝兒她怎麽了?”
想到那件事,春桃看了看四周的人,嗫嚅着沒有開口。
姜雲靜打量她兩眼,勾唇一笑:“看來是有什麽難以啓齒的事,既然這樣,你就去陳氏耳邊說吧。”
說完,一擡下巴,春桃便被青棠一把推到了陳氏面前。
見此情形,陳氏已大概猜到姜雲姝出了什麽樣的事了,可等到春桃一說完,她只覺得兩眼一黑,差點一個仰背昏了過去。
春來樓廂房裏,姜雲姝睡得正沉。
房間裏彌漫着一股甜膩的香氣,夾雜着某種不可言說的靡靡之味,仿佛在訴說着方才這裏發生過什麽。
姜雲姝躺在寬大的繡床上,不着一縷,渾身遍布青青紫紫的痕跡,而她的身旁則躺着一個男人,此時也是睡得正熟,鼻間還發出一陣陣呼嚕。
這幅畫面看上去實在是太過香豔,只是落在推門進來的幾人眼中卻是稀松平常,因為這春來樓裏夜夜都在上演這出戲碼,早已見怪不怪。
只是今日唯一特殊的是床上人的身份。
見此情形,春娘嘴邊浮起一抹冷笑,“把人叫醒吧。”
聞言,柳依走到一旁的桌邊,往茶盅裏滿滿到了一杯冷茶,随後來到床頭,對着那酣睡的二人兜頭潑去。
姜雲姝只覺面上一冷,很快便緩緩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身上好疼,像是被什麽重物碾過了一般,腦子也是昏昏沉沉的,過了片刻才扶着額轉頭看過去。
待到看清眼前場景時,姜雲姝吓得腦子一白,立時尖叫出聲。
饒是她再不知事也清楚此時發生了什麽,可為什麽,為什麽她會同他躺在一起,這兒又是哪裏?
“姜二小姐,還滿意自己看見的嗎?”
姜雲姝看着眼前這位素未謀面的女子,整個人驚慌失措到已經有些口齒不清:“你……你是誰,我……我怎麽會……”
春娘微微一笑,緩緩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姜二小姐可認得身邊這位是誰?”
姜雲姝哪能不認得?
一些模糊的畫面出現在腦海,晃動的床帏,燈火中搖曳的身影。身上的種種痕跡都在告訴她發生了什麽,一想到自己竟然同表哥陳金源做了這種事,姜雲姝只覺喉頭一緊,竟扶着床欄幹嘔起來。
“看來你是認出來了。”
姜雲姝一邊作嘔一邊發抖,一張臉白得像是死人臉上的布,她完了,她徹底完了,若是此事被人知道,那她這輩子就別想嫁出去了!
她想起來了,今天下午她本是出門去多寶閣看頭面的,怎麽會來了這裏?還和陳金源睡在了一起?難道是墨梅那個賤婢?!一定是她!還有眼前這兩個女人!看她們的穿戴打扮就不像是良家女子。
姜雲姝恨得眼睛發紅,染了鳳仙花汁的指節深深地摳進床欄裏,指尖都泛白了。她一定要讓墨梅生不如死!
“我娘不會放過你們的!”姜雲姝擡起頭看着春娘二人,眼中帶着濃濃的恨意,“要是讓她知道了,一定把你們都殺了!”
春娘絲毫不懼,嘴角輕勾,斂了斂寬大的衣袖,“這個倒不勞姑娘費心,我已經派人去告知姜夫人這個消息了。”
姜府偏廳裏,陳氏這次是真的昏了過去,被大夫掐了人中才緩緩地重新睜開了眼。
在看到姜雲靜的那一瞬間,陳氏眼中掀起了滔天恨意,臉色猙獰地剛想朝着她撲去,右臂就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姜雲靜淡淡開口:“你還是省點力氣吧,免得真把胳膊擰斷了。”
“你……你這個賤人!你竟敢,竟然對我姝兒做那種事!”
一旁的姜修白不知內情,疑惑道:“姝兒怎麽了?到底出了什麽事?”
姜雲靜篤定陳氏不會開口,畢竟,這種事說出去只會讓她女兒從此再無臉面出現在上京。
果然,陳氏雖恨得一口牙都快咬碎,卻也沒有說半個字。
“怎麽,姨娘不願意說,那要不我來說?”
姜雲靜面帶溫和笑意,看在陳氏眼中卻是陰險惡毒至極,“你敢!你若敢說出去半個字……”
“化成鬼也不放過我?可惜我不怕鬼呢。”姜雲靜搖了搖頭,面露失望,“我以為姨娘會聰明些,可沒想到關鍵時刻卻犯起蠢來。”
陳氏自然知道姜雲靜要的是什麽,咬着牙道:“你先讓旁人都退下去,否則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聞言,姜雲靜揮了揮手,青棠便讓其餘人都退下了,只剩下姜修白、陳氏同她。
護衛一松手,陳氏就癱軟在了地上,此時她神情恍惚、披頭散發,看上去是從未有過的狼狽。
雖說陳氏犯了大錯,可到底夫妻一場,如今看着她這副樣子,姜修白心中也是複雜難言,撇過臉去,“靜兒,你到底把姝兒怎麽了?”
“沒怎麽,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姜修白一臉茫然,陳氏卻在一旁指着姜雲靜的鼻子罵開了。
“姜修白,這就是你養的好女兒,比起狠毒,我自認還是不如她!她……她把姝兒……”陳氏一頓哽咽,似難以啓齒似的。“她把姝兒送去那腌臜地了!還下了藥!讓她……讓她失身給了源兒!”
說到最後,陳氏仿佛再無力氣,伏倒在地,失聲痛哭起來。
“我的姝兒……我可憐的姝兒!”
姜修白聽完則是如遭雷擊,半晌沒反應過來,掰過她的身體,“你說……你說她把……”
可陳氏哪有心思搭理他,只一徑地嚎哭。
姜修白這才将人一松,陳氏又跌回到地上。
“她說的可是真的?”
姜修白直直地看過來,眼睛裏是顯而易見的難以置信。等到姜雲靜平靜點頭後,那目光中就多了幾分憤怒、失望和說不清的複雜情緒。
“啪——”
這一下,姜修白的巴掌落到了姜雲靜的臉上,她頓時感覺頰邊一陣火辣,耳朵還輕微地轟鳴了幾秒。
“你……你怎麽能做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
姜修白氣得渾身發抖,後退了幾步差點跌倒,順勢扶住椅子才勉強立住了。
姜雲靜摸了摸臉頰,“嘶”,還真疼。
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冷冷看着那被打擊得頹喪不已的男人,“禽獸不如?我說過,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若不是我夫君,今日的姜雲姝便是當初的我!”
姜修白被姜雲靜吼得一震,想起舊事也說不出話來。
“我其實不追究了,畢竟陳金源也瘸了腿,可是呢?”姜雲靜緩緩走到陳氏身邊,俯下身,看着哭嚎如喪考妣的陳氏,“他們陳家放過我了嗎?我同夫君成親不過三四日,她!她就派人來殺了他!如今我亡夫屍骨未寒,我自然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說完,她又轉向姜修白,“爹,我叫你一聲爹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當年我娘去世,你不聞不問,如今知曉了真相,竟還想留這賤人一條性命!你配扇我巴掌嗎?”
姜修白被她說得面露愧色,方才打過她的那只手掌還在發麻。
“是爹爹不好,方才爹爹一時情急,只是……只是姝兒她到底是你妹妹啊!”
姜雲靜嘴邊浮起一抹冷笑,“妹妹?我何來的妹妹?是說你同這個賤人生出來的野種嗎?哦,也對,若不是你背信棄義、朝秦暮楚,如今又怎會有這些恩恩怨怨呢?你說是嗎,我的好爹爹?若是要怪,那你就怪你自己吧。”
說完,她也不再理會姜修白,而是一把抓起地上陳氏的頭發。
陳氏慌亂掙紮道:“你要做什麽?”
“姨娘不知道我要做什麽嗎?我本來不想找你,可是呢,你運道不好,唯一知曉知曉真相的嚴老頭也死了,如今我只能找你了。說吧,我弟弟在哪?”
陳氏咽了咽口水,沒有接話。
“你不打算說了是嗎?那也好,”姜雲靜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前,嘴邊浮起一抹冷酷的笑,在她耳旁低聲道:“那就讓春來樓的人都看看你女兒同表哥颠鸾倒鳳的模樣吧,想想就很有趣呢。”
陳氏只覺得渾身的血都涼了,她一把攥住姜雲靜的手,慌慌忙忙開口:“我說,是不是我說了,大姑娘就能放過姝兒?”
“我說過,我這個人恩怨分明,姜雲姝同陳金源害我在先,我便報複回去,至于其他,她也沒參與,算不到她頭上,只是若你不老老實實說,我也難免遷怒。”
“好,我說,”陳氏攥了攥手心,深呼吸了一口,有些心虛地撇開言,吞吐着開口:“你弟弟,他……他沒了。”
姜雲靜像是沒聽懂,手頓了頓,“你說……什麽?”
“我……我确實沒想殺他那時候,就讓嚴婆子找個人家賣了,誰知道,誰知道那嚴婆子存了私心,覺得二公子聰慧又漂亮,就打算送給她那生不了的姐姐,可她姐姐在西北啊,一路上又苦又累的,說是生了病,就去了。”
姜雲靜腦子一懵,差點跌坐到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姜雲靜反應過來,一雙手攥住陳氏的肩,指尖幾乎掐進陳氏的肉裏,“你一定是在騙我,你是在騙我,對不對?你既然不說實話,那就別怪我……”
陳氏吃痛,哀叫起來,磕磕巴巴說:“沒有……大姑娘……我、我現在還騙你做什麽?姝兒在你手上,我哪敢騙你?”
也是,若是要騙她,恐怕陳氏反而會說弟弟還活着,這樣她也不至于多恨她幾分,可姜雲靜還是不信,元樂怎麽會死呢?他那麽聰明,健康得跟只小老虎一樣,挨了板子第二天就能爬起來滿屋子亂跑,他怎麽可能……怎麽可能病死呢?
姜雲靜癱坐到地上,神情恍惚,耳邊回響的全是元樂當初跟她說的那句話。
“阿姐,等我長大了,就換我來護着你。”
可是她沒有等到他長大……
姜修白聽了也是腿上一軟,跌到身後的椅子上,其實,這些年他雖然告訴自己元樂十有八九是沒了,可心裏還是殘存着一絲僥幸。
如今,那最後一點光亮也沒了。
姜雲靜在地上坐了很久,連陳氏悄悄地爬起來走開都沒發現,直到青棠一臉擔憂地跑過來将她拉了起來。
她覺得好累,從未有過的累,四周仿佛只剩下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她抓不住任何東西,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一切都沒了,娘親、元樂,還有那個擋在她身前的人。
她記得,他說過要帶她回家的。
可是,這一次他怎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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