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七皇子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不是我們可攀的。◎
日薄西山,宋抒然乘馬車回了将軍府。
抱着濕漉的披風下車後,禮貌地與馬夫道了聲謝,目送馬車離開,才又緩緩轉過身去。
她心裏提得緊,本想着悄悄回抒閣,莫要撞見父母,可一條腿才剛邁入府,就瞧見自家管事立于門內旁側,雙手抱着件新外披。
看到她如此狼狽的模樣,管事立即替她披上,轉手接過濕披風,語氣滿是焦灼:“出去再急也要拿着油傘才是,您這身子大病才愈,若是又凍病了,可又得遭罪啊。”
“我回抒閣叫寒月給我煮碗姜茶,張叔你放心。”她傻乎乎地笑着,試圖蒙混過去,邁下臺階後,腳下像揩了油似的,趕緊倒騰起來。
然不過兩步就被管事的喊住:“小姐請留步。”
管事始終笑眯眯的,在後面慢慢跟上來,手一擡朝向堂屋,緩緩道,“老爺夫人他們都還在堂屋等着您,根本沒離開過,還是去見見吧。”
宋抒然的腳步瞬地定在原地,臉上的笑也僵住了,看管事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她癟了癟嘴,“哦”了一聲,垂着腦袋朝堂屋走去。
進入堂屋時,受傷的宋廷之已經不在,許是回芷院修養去了,父親、母親和榮錦确實如管事所說,都還在,然表情各異。
宋宏坐在主椅上一臉嚴肅,魏氏則在旁邊位置憂心忡忡,看到她本想喚聲“阿媃”,卻被正在氣頭上的宋宏咳了一聲制止住。
榮錦則改坐在宋廷之方才所坐的位置,揪着手帕,擡眸瞧了眼她,勉強地笑了笑,又垂下頭去。
宋抒然在這樣的低氣壓下,小心翼翼地喚了聲爹爹和娘親,輕手輕腳地走到榮錦旁的圈椅上,才剛要坐下,宋宏卻将茶杯重重磕在桌子上。
“誰讓你坐了?給我站着!”
被父親的一聲訓吓了一跳,宋抒然從穿書過來到現在,還從未見過如此生氣的宋宏,她緊張地揪着外披,站在堂屋中央的爐火邊,原本擡着的頭也垂了下去,不敢正眼瞧向父親。
宋宏肅然地瞪着她,架在桌面上的手緊緊握着拳,清了清嗓子,壓着脾氣沉聲問:“你方才直接跑出去,可是去見七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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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抒然當時是當着父母的面跑出去的,自然知道撒謊無用,況且事已至此也無須再隐瞞什麽,于是老老實實地點點頭。
宋宏重重地拍了拍桌:“你究竟是何意?聽廷之說七皇子出征帶的佩劍是我贈與你的那把?你何時去見過殿下?”
宋抒然捏着衣角,小聲道:“殿下與兄長出征前的時日,具體哪日女兒記不得了……”
“還去送了香囊?”宋宏立即又反問,他冷哼一聲,“你可知女子送男子香囊是何意?你可是心悅七皇子?”
宋宏從不知自己這個嬌憨的女兒,還有這般直敘愛意的勇氣,這心儀對象還是七皇子,平日裏雖次數不多,但每次見都未與七皇子說一句話,怎就上了心?
這事想一想他就覺得心頭氣順不過,堵得緊。
宋抒然小心翼翼擡頭觑了眼還運着氣的父親,咬咬牙點起頭:“心悅的。”
這個回答叫宋宏和魏氏驀然睜大了雙眼,宋宏的胡子都仿佛被自己生出的氣吹得顫了顫,接着他被氣笑,舉起手朝着宋抒然指了指,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你叫我如何說你?眼下這般承認喜歡七皇子,你又為何與四皇子書信往來?你可知這是什麽行為?宋家何時教過你這樣了!”
宋宏就算再氣,這話也是盡量往輕了說的,朝三暮四這種詞他是怎麽也無法對自己的女兒說出口,但若不點出來,又怕女兒根本參不透其中不妥。
這句質問倒是出乎了宋抒然的意料,她慌張地擡起頭,看了看魏氏,又連忙朝着宋宏搖搖頭:“父親,回四皇子書信一事,女兒也是身不由己,四皇子的信件有專人送至女兒手上,女兒也不想回,但又怎能失了禮?”
她不過是一個臣女,皇子書信與她來往,她能有何辦法拒絕,若是不回那便是無視皇子,若是書信直接婉言謝絕,她也還未找到一個完美的理由。她本想着待自己确實別無他法再與父親提及,不成想卻突然提了前。
不過并非是什麽壞事,父親也應知曉她的苦處,她這樣驚措地回答後,果不其然看到宋宏深斂的眉頭松了些。
瞧着父親氣焰微斂,宋抒然心想着此刻許是将自己計劃再推一步的好時機,這是老天在助自己,定當把握才是,旋即她再度小聲開口,語氣誠懇:
“女兒真真只對七皇子有意,無論是去金葉寺祈福,還是繡香囊贈與,就連女兒至今吃素也都是為了祈禱七麗嘉皇子與兄長平安歸來。而四皇子,女兒實屬無奈,絕無任何肖想。”
見她這般誠懇,宋宏多是無奈,心裏清楚有些事确實不是自己女兒一個人就可解決的。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握着的拳松了開來,端起茶杯,喝着茶,目光緩緩才又回到宋抒然身上。
他的語氣不再生硬,柔和不少,是在叮囑:“下次四皇子若是再寫信予你,你便書信告知此事為父已知曉,因你還未及笄而盛怒,不許你再如此,父命難為,叫他勿要為難。”
女兒不過是少個拒絕的理由和靠山,而他剛好可以成為這個理由和靠山。
宋抒然若這樣告知,以宋宏的父親身份,制止書信往來合情合理,聽上去不會像是不可推敲的謊言,四皇子如此□□,定不會再來回信。而且以将軍身份,他在朝廷權職也皆高位,四皇子也不好多問,只得當做無事發生。
如此一來便可以解決書信一事,宋抒然心裏是暗暗高興的。
見父親氣消了不少,又這樣給她出了主意,她連忙點頭應下,小嘴又開始抹了蜜似地試圖哄一哄父親:“謝謝爹爹,爹爹果然博學多才,幫了女兒大忙,什麽都難不倒您……”
“少拍馬屁,我與你的問話還未完。”
然宋宏此次根本不理會她的示好,眉頭又鎖起,清了清嗓子,猶豫半晌,才又問道,“你真心心悅七皇子,而非玩笑?從何時心悅的?”
本想着剛剛可以敷衍過去,但宋宏實在不好糊弄,宋抒然一下子吃了癟。她咬着唇欲言又止,心裏滿是為難,思來想去,眨了眨眸,決定還是拿騎搶賽來說事,這事若是父親要追問,至少兄長是可作證的。
“女兒騎搶賽時馬匹被奔跑的鹿驚擾,是七皇子救下了女兒,從此便心系了。”
沒羞沒臊的話說得多了,她倒發現這種話沒有之前那麽難以說出口,現在聽上去還挺真真切切,像那麽回事。
她心裏暗暗想,父親向來敬盛祁,現在生氣大抵不過是一時還未接受女兒心有所屬這件事情,她多念一念或許父親就接受了。
然宋宏嘆着氣,搖了搖頭,打破了她的幻想:“七皇子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不是我們可攀的。”
“情窦初開的年紀,有了心儀之人,為父與你母親雖說理解,也希望你日後嫁得所願。但皇子們都是王儲,日後都有可能成為新皇,再不濟也是王,而且……”
宋宏臉色一變,話也突然頓住,思索半晌,才又喟嘆道:“他們日後會有無數妻妾,後宮三千。我不願你成為衆多妻妾之一,不願你每日活在争寵和勾心鬥角裏,漸漸淹沒在各色花海中。”
這一番話可謂是苦口婆心、推心置腹,一字一句皆是對宋抒然的心疼,讓她不由得想起原書中悲慘的結局。
她也大抵悟到父親剛剛為何會突然停頓,盛祁與盛衡明眼人都知道日後是争儲的最大競争者,這樣的對立情勢只會愈加明顯,日後一方若是順利成為新王,另一方則兇多吉少。
他日,她若真的跟随了盛祁,盛祁成功了,她興許能跟着沾光,如若盛祁敗北,那便有牽連而亡的風險。
這一刻她瞬地明白,原書中宋宏會如此反對原女主與盛衡通信,除了宋宏更偏向于盛祁的勢力外,作為父親他不願女兒一輩子委屈,一輩子命運多舛。可原女主卻偏偏一意孤行,傷了父親的心。
見宋抒然遲遲不說話,宋宏也未再繼續咄言,他站起來身,走到她面前,伸手觸了觸她的衣裳,雖不是濕的,也還透着冷潮,心有不忍。
“阿媃,父親說的話,你好好思量,長痛不如短痛,及早斷了念想為好。剛剛淋了雪,回去切記泡熱水驅寒。”
話落,宋宏又是嘆了一聲,擡手領着魏氏,朝着通向主屋的方向走去。
父親和母親已出了堂屋,宋抒然卻仍站在原地,她的頭一直垂着,看不出什麽情緒。
榮錦走到她身邊,默默地站在一旁,半晌才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袖:“對不起,父親問起了,我不敢再瞞着。”
她知道榮錦是在為香囊一事道歉,擡起頭看着面露愧疚的榮錦,淺淺地笑了笑:“無事的,早晚要知道的。”
見榮錦神情并未好轉,始終介懷着,她拉了拉榮錦的手,主動轉移了話題:“真的莫要放在心上,兄長還傷着,快回去照料他吧,我真的無事。”
她确實是無事,甚至還有一絲慶幸,本想着順其自然讓父母不覺唐突地知曉,但現在雖然是被訓斥了一頓 ,好在此事宋家均已知,倒也免去了日後再措辭的麻煩。
勸好了榮錦,宋抒然便徑直回了抒閣。
今日無論怎樣,她确實受了些寒,這具身子本就不好,若不及時驅寒,定是又要病了的。
她步子走得急,很快就到了抒閣前,遠遠瞧見在拱門處來回踱步的寒月。寒月望見她,急忙小跑着過來,還未說上一句話,就直接跪到了地上。
定又是像方才榮錦一樣,因未替她守好秘密而自責,她如是想着,果不其然寒月委屈地開了口:
“奴婢錯了,奴婢突然被老爺叫去問話,實在慌張,不小心将四皇子與您書信的事說了出來,小姐你罰我吧!”
彎腰拉住寒月胳膊,宋抒然把人拽了起來。
地上還是濕的,寒月才跪下去一會兒功夫,膝蓋處就已經濕透,她無奈地嘆嘆氣,吩咐道:“你先去把這袴子換了,再去給我備水,要熱乎些的,替我沐浴。”
寒月不是榮錦,她無需那麽安慰,眼下她的态度已說明自己并未怪罪,可寒月卻還是一副待罰的模樣。
宋抒然彎眉蹙蹙,掐了掐寒月的胳膊,故意憤懑道:“你若再不去,害我受了寒,那我才是真的要罰你,罰你潮着衣裳站在雪天裏,感受感受我冷不冷!”
“去,奴婢這就去!”寒月算是徹底反應過來,眼下罰不罰哪有比讓小姐先沐浴重要,連忙福了個禮朝後院跑去。
作者有話說:
阿媃:七皇子你看看我,我真的喜歡你,你要不娶我吧,你這樣被我纏不難受嗎?
宋宏:我女兒心性善良單純,那兩個完犢子皇子觊觎她!
盛祁:6
作收裏的預收文求收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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