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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妻急切，若無事便先帶她離開了。”◎

號角吹響第三聲, 在場所有人都肅然看向壇上的康紹帝。

只見康紹帝拿起第一杯酒，面朝正北向天地行禮，随即将酒撒在北面的祭壇槽內, 接着又順時針向東，再是方才的動作往複如此。

一連四個方向, 行過禮, 撒過酒, 康紹帝最終又面朝正北, 再次端起一盞酒, 仰頭飲下，身後所有人都跟随着朝北行拜禮。

需康紹帝親為的祭祀之禮在這一鞠躬下就此結束，康紹帝被李大人和宋宏引領着下了壇, 奏樂頃刻間再次響起。

壇上擺放的祭品被幾名宦官一一撤下，帶至焚燒的地方等待入火。

待整個祭祀壇幹淨整潔後，便是最後宣讀祭文和下赦聖旨的環節, 奏樂才又緩緩停下, 李大人和大理寺卿分別攜祭文和下赦聖旨上了去。

祭文顧名思義是用于向上天祈禱的文章, 而下赦聖旨往往是刑部與大理寺通過大牢所關押的犯人的情況，共同商讨可赦免刑罰的名單, 再由康紹帝親自過目, 每年冬至都有一次。

一是為了可以增加犯人改過自新的積極性，二也可以減少大牢關押的壓力。

這份名單以往盛祁也并不在意, 但偏偏今年卻格外上心。

在他清剿土匪之時, 他的禦衛司有個打雜突然暴斃, 大理寺僅認為是意外走水, 匆忙停止調查。

此事在他回來後, 宋抒然就有第一時間提醒過, 他後來也命尋宇和顧風去暗中調查，但要比想象得困難，所有事情處理得沒有破綻，完美得幾乎無懈可擊，但這才更說明其中問題巨大。

盛祁斂眉盯着祭祀壇上的大理寺卿，大理寺确有問題，只不過他一時還未能抓得把柄，也不知大理寺都與誰有瓜葛而全無方向，調查緩慢。

但眼下這份下赦名單，定有大理寺故意為之的人在。

或許給些什麽好處，便可讓不該下赦的人免于牢刑，或者是以覺得可将人下赦放出為誘惑條件，安排人做犯法之事，日後再把人撈出。

如此一來，下赦坑位會被占，那些該釋放的犯人則就成了無惡不赦之人的替罪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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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大典祭祀在下赦名單公布後，漸漸進入尾聲，接下來便是所有人返回城中，為冬至宮宴做準備。

盛祁心裏盡量默記下那些下赦的名字，随着大部隊返回，回至皇宮前跪送康紹帝入宮後，他并未返回七皇子府，而是直接回了禦衛司。

他還需要将這些自己記下的名字謄抄在紙張上，日後一一去調查。

大雪約莫是傍晚時分停下的，整個戌京城早已被厚雪覆蓋。

街上人來人往，還有人負責清路，雪一落下便會融化，倒是一點都沒積上，但濕漉漉的總會化成冰，同往常相比還是難走許多。

宋家前去冬至宮宴的馬車比平日緩慢不少，雖已提早出府，但入宴時還是卡着時辰到的。

已經有過一次宴會的經驗，宋抒然此次不再像上次那般緊張，而且這次宴會因邀請大臣衆多，只能帶嫡系家屬，所以李紫嫣便不能出席，她也更放得開些，與榮錦閑聊，也不用顧及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舒坦得很。

宮宴在康紹帝帶着盈妃和淑妃入座後正式開始，宮廷樂曲緩緩奏響，宮女們端着佳肴入場，放到每個人的桌案前。

因今日是冬至，按着習俗，餃子必不可少。宋抒然瞧着宮女将一小盅水餃擺放在面前後，就忍不住拿起筷子。

這宮宴的餃子是蝦仁陷的，咬下一口味道沒有腥氣，滿嘴是濃郁的鹹香，沒一會功夫，她就将三個餃子吃得幹幹淨淨。

宴會自然是無趣的，她不懂得欣賞那些奏樂和舞蹈，也不能一直吃桌上的佳肴，大多時候只能無趣地坐着。

她也會時不時觀察觀察周圍，但畢竟這裏是宮宴，所有人都會放不開，一個個都是板着臉，也沒有什麽看頭。

宮廷奏樂在宋抒然分神時突然停了下來，她旋即收回思緒，同所有人一起看向康紹帝。

只見康紹帝臉上帶着笑意，緩緩道：“今日冬至大典圓滿結束，內理司盛衡、禮部尚書李濡、鎮國大将軍宋宏等人功不可沒，這些時日的準備甚是辛苦。”

康紹帝話音剛落，被點到的幾個人立即起身，站到殿上向康紹帝行禮感謝。

康紹帝笑眯眯地看着他們，輕咳幾聲，又言道：“前不久禦衛司清剿土匪一事也是做得極其漂亮，朕将禦衛司交予盛祁和宋廷之不久，能有這番作為，朕很欣慰。”

聖上的褒獎竟還有後續，将前陣子确實一直沒有提過的清剿土匪一事也當衆進行贊賞，被提及的盛祁和宋廷之也立即出席，走到當間，向康紹帝恭敬行禮。

一年将近，卻還能好事不斷，康紹帝自然是高興的，況且幾次重要的事所成之人中皆有他的兒子們在內，就更是欣慰。

“有功自然要賞，但不是只賞你們。”康紹帝捋了捋胡子，心情大好地笑着，“這參與了冬至大典的護衛、樂師和禦衛司所有清剿土匪的并将都有賞，明日你們替他們去領賞，并替朕發放即可。”

康紹帝發了話，被表揚的五人再次行禮感恩，見康紹帝擺擺手，幾人便紛紛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宮廷奏樂再度響起，宮宴繼續進行。

宋抒然垂眸瞧了瞧自己面前吃得差不多的菜肴，心裏有一丢丢乏味，本以為又要像上次那般，熬到宮宴結束才能離開時，卻聽到康紹帝開了恩。

聖上的意思是今日宮宴來的人要比習雅宴多，小輩自然也多，這宴會多是他與各位大臣閑聊，小輩們呆着這裏自然是會覺得無趣。

若是用過膳想要離開，那便與自己的父母打過招呼即可，無需一直端坐着等待。

一聽此言，宋抒然第一個坐不住了，她在後座上輕柔地喚着“爹爹”，聲音不大，但前排是聽得到的，但宋宏卻并未回頭，依舊自己用着膳。

怕是爹爹覺得會失禮，并不想她提前離場吧，她自是知趣，癟了癟又端正做好，眼巴巴地瞧着旁側別家的小輩起身離去。

在對面幾位公主和皇子起身告辭後，宋宏這才回過身，瞧着一臉落寞的她，無奈道：“罷了，便與錦兒先回去吧。”

得到宋宏的首肯，不甘心情瞬地消散，宋抒然連忙從墊子上起身，乖巧地向宋宏福了個禮，嘴上也甜：“謝謝爹爹，爹爹待阿媃最是好了。”

話落，她又擡眸朝着主座觑了一眼，恰好看到康紹帝正笑着打量着自己，她連忙站直身子，沒了方才那邊撒嬌的模樣，恭恭敬敬地又向康紹帝無聲地行了禮，然後拉着榮錦的手就出了殿。

直到出了殿門，宋抒然才拉着榮錦的手開心地搖晃起來，恢複了靈動模樣：“終于不用坐在那裏苦等了，我們先回去，今日可真是累壞了。”

她恨不得一步就走到宮門前，快些坐馬車回府，然後舒舒服服地躺到床榻上。這般想着，腳下的步子也不經意間邁得飛快。

然驀地，一道聲音在前方喚住了她：“宋小姐。”

那聲音溫潤儒雅，如沐春風，宋抒然卻忽地脊背僵直起來。

斜前方一道身影漸漸從陰影走到光亮處，手持持扇儒雅地站在她眼前，叫她不禁蹙了蹙彎月眉。

心裏雖是略有狐疑，但卻還是盡量平穩道：“臣女見過四皇子殿下，不知殿下喚臣女所謂何事？”

盛衡眼眸彎彎，并未與她作答，而是瞥了眼榮錦，客氣道：“宋少夫人，本皇子有話與宋小姐講，還望暫且回避。”

宋抒然本不願讓榮錦離開，可盛衡話已至此，便不得不獨自面對盛衡。

她一直拉着榮錦的手不肯收手，最後還是榮錦捏了捏她的手心，小聲安撫道：“我在宮外等你。”

聽到榮錦這樣說，她不情願地點點頭，乖乖地放開手，可目光還一直落在榮錦漸漸朝宮外去的背影，直到最後榮錦的身影消失，才收回視線重新望向盛衡：

“殿下冬至大典籌備辛苦了。”

“應該的，不足挂齒。”盛衡淡淡笑着，朝着她上下打量了番，“宋小姐今日為何沒穿本皇子贈與的狐裘小氅？”

聽到這般發問，宋抒然神情一怔，不懂盛衡這樣問的用意是什麽。

她眨了眨眸子，語氣略帶委屈，試探道：“臣女以為以臣女的身份，若是穿着殿下贈與的小氅外出，怕是不妥。”

她這話說得并不明了，卻也将意思清晰表達。

盛衡甩開折扇扇了扇，淺淺地笑了兩聲：“确實是本皇子疏忽，本皇子這些日子準備冬至大典，确實過于忙碌，未抽得時間多與宋小姐再熟絡些，七弟當真是好福氣，求得了本皇子欲追求的人。”

這話聽上去滿是羨慕之情，可細品卻聽得出全是指責與怒意，盛衡氣盛祁在他忙碌之時趁他不備對她下手為強，也氣她分明是他示好在先，卻還是選擇了盛祁。

“不過罷了，宋小姐以後是七弟的人，那便也是半個宮裏的人，本皇子作為兄長，親近的機會反而更多。”盛衡瞬地收起笑意，他挑了挑眉，向着宋抒然靠近一步，壓低聲音，“宋小姐及笄禮快要來了，如此重要的日子，本皇子屆時定有厚禮相贈。”

宋抒然再清楚不過盛衡說這樣的話的目的，即便是康紹帝指了婚，未到真的成親之時，也是有很多變數的。

若是盛衡執意從中作攪，讓大家以為她與他背着盛祁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到時候她與盛祁的親也未必成得了。

盛衡眼下倒是有胡攪蠻纏之意了。

“殿下……”

就在她輕喚出聲，想要阻止盛衡之時，一只有力的手臂輕輕扶住她的腰，淡淡檀香氣息瞬地将她包圍。

心跳不住漏了一拍，下意識側頭望去，不知盛祁是何時出現在自己身旁的。

在明滅的月光下，她看着盛祁下颌微斂的側顏略有失神，下一瞬感覺到摟着她腰的手稍一收力，将她又帶近他幾分。

盛祁臉上冷漠淡然，黑眸深邃如無底深淵：“見過四哥，不知四哥尋阿媃可有要事？我思妻急切，若無事便先帶她離開了。”

作者有話說：

護妻狂魔來了！這算是正面沖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