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比試

他聲音溫潤低沉，萦繞耳畔卻又難以捕捉，很快掩埋在人聲鼎沸之中。姜沅摸了摸耳朵，“你說什麽……？”

她還想追問傅昀之，不過須臾就被打斷，擂臺上傳來“砰”一聲響讓所有人驟然揪緊了心。

姜沅瞪大眼睛噌的一下站起身來，原本喧嚣的四周也瞬時無人般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喻靈潇習慣性轉了轉手裏的玉竹節，她不無愧疚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以及他手邊已經碎裂出無數縫隙的金刀。

事情發生的太快，幾乎是一招致勝，以至于圍觀的巫族群衆本打算先說道幾句再來觀戰，結果話題還沒結束，臺上的硝煙就已經結束了。喻靈潇忍不住自責，她不該太高估對手實力的。

“承讓！”喻靈潇抱了抱拳。

然而地上已經昏迷不醒的男人并沒有辦法給她回應。

臺下有人義憤填膺，想說喻靈潇欺人太甚，又想說她勝之不武，可明眼一看又分明是巫族對手處處占着優勢，這無端憤慨的話便只能埋在肚子裏。

“國師果然好身手，本座沒錯過當真運氣！”姜訣人未到聲先至，喻靈潇轉身，人群裏讓出一條路，姜訣一身黑袍款款而來。

喻靈潇十分謙虛，“過獎。”

姜訣面上帶笑，一如既往的親切，看久了反而叫人慎得慌。他的目光總喜歡細細打量着喻靈潇，就像在觀摩一件罕見珍品，而這次倒真有了另一件珍品讓他好生打量。

喻靈潇收了手裏的玉竹節，輕輕咳嗽，“族長大人……”

不等她講完，回神的姜訣忽然一個上步，原本兩人距離就不遠，如是便更加的“親密無間”。

姜訣微微湊過去，幾乎靠着她的耳朵，男人身上固有的清爽氣息讓喻靈潇貪婪的吸了一口。

“本座改了主意，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姜訣道。

喻靈潇琢磨着這只有她才能聽見的話，“什麽交易？”

“我贈你佛陀珠，你予我玉竹節。”

巫族的天總是黑的很早，喻靈潇每天都有剛吃過午飯就要吃晚飯的錯覺。她坐在屋前的老樹根上，長長的裙擺和滿地枯桑花的葉子融在一起。

過了一會送餐的丫頭們捧着豐盛的食盤，喻靈潇擺手示意，她們便會意的徑直去了屋裏。

傅昀之這男人如今除了眼睛，哪裏都受用非常，不過嗅了一鼻子，提筷子就能在滿桌菜盤裏找到自己最愛吃的東西。

喻靈潇走進屋，在他對面坐下，“今日在擂臺上，姜訣與我提了個交易。”

傅昀之填肚子的時候難得講話，喻靈潇便自顧自繼續說着，“他想要玉竹節。”

傅昀之終于停了筷子，“那你想要什麽？”

喻靈潇一愣，“這你無需知道。”

傅昀之便不問了，他沉着吃着東西的樣子讓人有一種其實他什麽都已經知道的錯覺。喻靈潇強調了這只是錯覺，她撿起筷子，也有一搭沒一搭的往嘴裏塞點東西，時不時還給傅昀之夾夾菜。

“謝謝。”

喻靈潇莫名的笑了，“你就不好奇，我答沒答應？”

“确實好奇。”傅昀之道，“不過以你的性格，應該不會答應。”

“勞煩您老還記得我是什麽脾性。”

這些長在腦子裏的東西，傅昀之自認到死都不會忘記。

只是眼下這個回答，喻靈潇并不滿意，她往傅昀之跟前杵了杵，“你是不是覺得，我還對你有所念想？”那玉竹節是傅昀之當年送她的入門禮，她便不願割舍了？

“你也說了，并非所有人都如我一般不念舊情。”

喻靈潇不由自主的便沉了臉色，“傅昀之，你到底為什麽會突然出現？”

傅昀之便擡頭，無神的雙眸面對着喻靈潇的方向，“因為我對你，還有所念想。”

笑話！

天大的笑話！

靈潇給姜訣的回答是考慮考慮，明日她便打算離開巫族，在此之前她必然會給姜訣一個答複。不過究竟如何，還得看今夜。

她決定走一遭還錦林，哪怕明知九死一生，卻還是被無形中牽引着她意志的東西勾着，這種感覺不可抗拒。

喻靈潇本還想睡半夜養養精神，可是睡不着。傅昀之，姜訣，巫闕子……腦子裏許多事情攪和在一起，個個都讓她頭疼。

“你去哪？”

喻靈潇從自己屋裏出來的時候，被早已等在屋外的傅昀之逮個正着。有些做錯事被抓包的感覺，莫名的尴尬。

“我去哪，需要向你通報？”随後又理直氣壯。

夜幕中，傅昀之此刻被陰影遮掩的面容顯得異常堅決，“我聽見百褶鸪的叫聲，它應該就在上面的樹梢上。”

喻靈潇下意識擡頭，确實如此。

傅昀之等不及她接話，“百褶鸪這種巫族特別飼養的鳥類不會無端鳴叫。”

“所以，你想說什麽？”喻靈潇摸着下巴。

“你去哪？”傅昀之還是這個問題。

喻靈潇佯裝打了個哈欠，“我去解手。”她說着要走，傅昀之便跟在她後面，喻靈潇不耐煩的再次停下來，“你幹什麽？”

“我跟你一起去。”

“你……”喻靈潇看了一下樹上的百褶鸪，心道時間不早，再耽擱就要來不及，“我去解手你也跟着？”

“你可以為我沐浴，我為什麽不能跟你去解手？”

傅昀之這人聰明的很，但也越發的厚顏無恥了。他擺明是察覺到了什麽，硬耗着不想讓喻靈潇出門。喻靈潇也不能讓他這麽幹耗着，“你怎知，我不是随便找了幾個丫頭？”

“你不會。”

她呸！

事到如今，傅昀之還想吃定她？喻靈潇翻着白眼，“好了，坦白說吧，我是要去找姜訣。明日要走，總得好生道個別。”

傅昀之皺眉，“現在已快要臨近子時。”什麽別要現在道？

喻靈潇笑的滿臉邪氣，擡了擡臉，“一男一女談事情，入夜不是更方便麽？”

她說完從傅昀之的肩側撞過去，就好像從他們本該堅定的情誼上碾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