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又除夕

葉思存重新找了一份畫手的工作，沒日沒夜地賺錢。只要不是睡覺和吃飯的時間，都在畫畫，每個月交着超乎常人的圖畫量。

北京很快入了冬，隔斷間裏沒有通暖氣，屋裏放一杯水第二天一早就結冰。

葉思存夜裏總是穿着衣服睡覺還是被凍醒。即便如此，他還是先把賺來的錢還給了那個借他錢的姑娘，并請她吃飯好好感謝了她，然後把記的卓石的錢一點一點攢起來。終于在冬至的時候把所有錢打給了卓石。

冬至這天北方習俗是吃餃子，所有的餃子館都人滿為患。葉思存幾乎跑遍了北京才買到一包豬肉湯圓。葉思存想不通為什麽北方人談豬肉湯圓色變，他們承認豬肉好吃，也承認湯圓好吃，但就是不承認豬肉湯圓好吃。

葉思存的隔斷間只能容一張床。所有行李放在床底下，除了一個站腳的地方，基本活動都在床上，包括吃飯。

以前葉思存很受不了在床上吃飯，覺得床是一個很幹淨很神聖的地方，吃飯是一個很幹淨很神聖的事情，但是在床上吃飯就會毀了這兩件事。就跟葉思存喜歡吃雞蛋，也喜歡吃番茄，但是覺得番茄炒蛋是對這兩種美食的侮辱一樣，誰要是在床上吃飯，葉思存就跟誰急。

可是沒經歷過磨難永遠不知道生活艱辛，永遠清高。這一段時間的經歷讓葉思存丢掉了好多東西，大多是葉思存不願意丢掉的。可是life aways fuck you。

其實在卓石一怒之下回到南方之後，過了沒多久他就後悔了，然後猶豫了一個月多月才回來找葉思存，想跟他道歉。可當他看到葉思存和石新中手拉手走在街上的時候，莫名的惡心忍都忍不住，随便找了個地方就把胃裏的東西吐了個精光。

許久未聯系，卓石的手機突然收到銀行發來的短信，提示賬戶多了一些錢。這個數字剛好是卓石之前打給葉思存的。卓石知道是葉思存，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繼續僵持也沒有意思了，無論葉思存怎樣，他倆總歸曾是朋友。

卓石電話打過來的時候，葉思存正盤腿在床上吃湯圓。看了一眼電話號碼沒認出來是誰，接起來聽到是卓石就後悔了。看到陌生號碼應該直接挂斷的。

“最近怎麽樣？”卓石總是用這樣的開頭。

“挺好的。”葉思存也總是在自己過得不怎麽樣的時候用這三個字應付，已經形成一個習慣，他自己不知道，卓石卻知道。

卓石也不戳破，繼續問：“最近在幹什麽？”

“拍電影呗。”葉思存為了維護自己的面子瞎編。

“什麽電影啊？”

“剛開拍，電影還沒上映，要保密。”反正卓石對電影的事情也一竅不通，騙他還是容易的。

“恩恩，那挺好的。”卓石一直相信葉思存，畢竟葉思存也從來不屑于在這些事情上騙卓石。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卓石說：“我最近相親了，有個對象還不錯。”

葉思存愣了一下，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就像是自己畫完的漫畫冊被人拿走了一樣。明明以後不會再畫它，也不會把它拿出來翻看，但是畢竟是自己的。

“那挺好。”葉思存說，“照片發給我看看呗，我幫你參謀參謀。”

“不用了，她是個工科生，不比你們學藝術的女孩子。”卓石總是把人分成類來看。

卓石只是不想把照片發給葉思存，葉思存卻以為卓石是在保護這個女孩子，一時說不上話，兩個人又沉默了一會兒，葉思存說：“沒什麽事我先挂了，我這邊煮了湯圓快涼了。”

卓石那邊先挂了。

湯圓真涼了。屋裏太冷，放下沒多久就涼了。

漫畫公司臨近除夕才放假，葉思存退了隔斷間，趕回家過年過生日。

也許是家裏太久沒有見到葉思存了，突然沒了寒暑假，有點不适應，爸爸媽媽居然為葉思存準備了挺豐盛的生日宴。媽媽還親自為葉思存做了個蛋糕。

葉思存看着全家人，大呼着：“好感動！”哭得撕心裂肺。

“行了，別演了，知道你感動了。”媽媽以為葉思存還是原來那個愛演愛鬧的葉思存。

葉思存卻是真的感動，真的委屈。在外面受多大的苦的時候，葉思存都沒有哭成這樣。

哪裏都不如家裏好。

聽到媽媽那麽說，葉思存把眼淚一抹哈哈大笑道：“演技再好都騙不過老媽。”

然而這才是真正的演。家裏雖然好，但是真委屈若是露在家人面前，家人會比受委屈的人還要傷心，葉思存寧願自己偷偷難受。

聽爸媽說，卓石的公司已經開的很大了，具體是多大又說不上來，只知道但凡能見到空調的地方，總能看到卓石家的牌子。

葉思存沒指望卓石來給他過生日，傍晚的時候葉思存的手機卻響了。

卓石比以前更瘦了，看起來只有一百五十斤。估計那些體重全部丢在電器的生産線上了。

這次卓石準備的禮物是一雙鞋。葉思存只看了一眼鞋盒就說：“不要。”

“為什麽？”

“送鞋是送人走的意思，不想收。”葉思存說。

卓石也沒說什麽，就這麽幹拎着。以前送葉思存什麽他都收，還巴不得再問卓石要點，可是如今有什麽東西變了。

“你跟那個女朋友怎麽樣了？”葉思存想來想去也只是想問這件事情。

“分手了。因為有比較，除卻巫山不是雲。”卓石看着葉思存說。

“我是男的，她是女的，怎麽比較？”

“我又沒說跟你比。”卓石頂回去。

葉思存心裏有什麽東西突然丢失了，他恍惚着不知道該接什麽。他的恍惚讓卓石也恍惚了，以前從來沒人能在嘴上鬥得過葉思存，現在只一句話就讓葉思存繳械了。

卓石尴尬了一下，問：“你呢？家裏催你嗎？”

“我媽說讓我盡快結婚，但是我不想。”葉思存說。臉上沒什麽表情。

“李月松馬上就舉行婚禮了。”卓石說。兩個人在一起自然少不了李月松的話題，尤其在葉思存不怎麽精神的時候，李月松的話題可以讓他精神。

葉思存卻沒有多大反應，以前很多年放不下的人，在今年一年都放下了。其實說起來，李月松就是個孬種，這個不敢，那個不敢，就只是順着大家的想法，到了該上學的年紀就去上學，到了該畢業的年紀就去爸媽找好的公司工作，到了該結婚的年紀找一個大家覺得不錯的女朋友結婚。一直都順着大衆的想法，什麽都不敢。活該他得不到喜歡的人。

“結就結呗。”葉思存說。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悶了？”卓石說。葉思存忘了，卓石還是以前那個卓石。

“沒有啊。”葉思存簡單地辯駁着。這是他心裏的傷口，戳一下就痛，然而卓石并不知道。

葉思存在心裏笑起來，原來自己也有卓石不了解的事情，并且沒有告訴他的打算，心裏的笑聲傳到葉思存的口腔，苦的想吐掉自己的舌頭。

兩個人從來沒有這麽冷清地聊過天。卓石以為葉思存是忘不了之前兩人吵過的架，葉思存卻努力舔着自己傷口盡量在卓石面前保持平常。

“那我先走了，公司裏還有事。”卓石待不下去了，葉思存的反應讓他很難過。

“好。”葉思存說。

卓石走了兩步，葉思存又忍不住叫住卓石。卓石馬上回過頭問葉思存什麽事。葉思存猶豫半天說：“你以後還會不會來給我過生日？”

“不一定，你也知道過年時相親的時節。”卓石只是想開個玩笑，卻看到葉思存就要哭出來。

卓石知道葉思存不善于表達自己的感情還愛逞強，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都沒有跟李月松弄出個結果來。卓石就想刺激一下葉思存，便說：“公司走上正軌之後，家裏一直催着我結婚，我就想相親盡快找個女朋友，等女朋友懷孕了，就去領證，然後好好經營公司。”

卓石想，其實不用葉思存說什麽，要他不要結婚或者留下來之類的話，只要葉思存表達出一絲不想讓卓石結婚的意思，卓石直接就在這裏把葉思存給辦了，再也不拖拖拉拉了。

葉思存心裏想的卻是卓石也要結婚生孩子了，也要跟李月松一樣了。而不是像以前一樣，只想跟自己在一起，什麽都不顧了。

卓石想要的，葉思存給不了。如果是玩玩的感情，葉思存會看心情，想怎樣就怎樣，大不了玩夠了就分手。

但是用心的感情他不能。用心的感情葉思存會小心翼翼，膽戰心驚，生怕出一點差錯。

“那挺好的。”葉思存撐出一張笑臉說，“什麽時候結婚，記得請我，我無論在什麽地方，都會回來參加你婚禮的。”

“那好，就這樣。”卓石心裏涼了。

卓石見過葉思存對李月松的感情，知道葉思存對李月松的挽留，但是他付出了這麽多，卻換不來葉思存一絲絲的動心。

卓石摔上車門，絕塵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裏就結束了，以後的發展也不知道會怎樣，如果葉思存真的跟卓石在一起了，我會寫番外，如果沒有，額，那就這樣吧。

其實兩個人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太多了，世界觀不同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并不是只要相互喜歡就可以在一起的。

而且初戀真的很難忘記，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