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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妧兒快生了,你能不能過去一趟?◎
路途迢迢, 在楓葉染紅、丹桂飄香的金秋時節,秦妧一行人來到了皇城以西數千裏的一座城池,落腳在楊氏出閣前的閨友徐夫人的府中。
徐夫人的祖父是帝師太保, 丈夫是在這座城池駐兵的提督,爵號樂熹伯。裴衍上次就是想将裴池送到這位伯爺的手上歷練來着, 卻逢弟媳聞氏有喜, 打消了念頭。
收到楊氏的信函時, 徐夫人立即帶人迎出了府, 當見到風塵仆仆的秦妧時, 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上次收到姐姐的來信,聽說時寒娶了位美嬌娘, 我還在回信中跟姐姐打趣,問姐姐能有多美,今兒一見, 只能說我膚淺了。”
既是打趣的話, 又怎能用膚淺來形容。秦妧深知徐夫人是在說笑, 也回了一個甜甜的笑,“要叨擾夫人一段時日了。”
“哪裏話!”徐夫人握着秦妧的手進府, 扭頭吩咐管家盡快安頓其餘的随行之人。
傍晚, 樂熹伯從操練場趕回來,與秦妧碰了個面, 叫她安心留在府中, 不必去想其他的事。
看得出, 這對夫妻與婆母的關系很好, 秦妧那顆懸着的心滿滿落了地兒, 也就安安穩穩地在客院養起胎。
時至中秋, 人盼團圓,可秦妧才剛剛來到這裏,縱使會想起裴衍,也因對陌生環境的好奇,轉移了不少注意力,加上府中沒有子嗣、妾室的勾心鬥角,耳根子極為清淨,秦妧每日除了吃吃喝喝,就是與徐夫人閑話家常,日子倒也閑适。
然而,當新鮮褪去,空洞的寂寥便源源襲來,秦妧每晚在睡前都會跟肚子裏的胎兒說說話兒,說的全都是關于裴衍的事。
婆母每月會寄來兩封書信,一封是寄給徐夫人的,一封是寄給她的。
寄給她的信裏,皆是細碎的家常,連素馨苑那只芙蓉鳥下了崽兒都沒有落下,卻唯獨對裴衍的事提的很少。
秦妧無法得知裴衍是否接受了她的強行離開,甚至開始不确定,不确定裴衍是否還惦記着她這邊。
他們之間仿若加固了一面青磚牆,随着時日的增長,越砌越高。
另一邊。
前些日子烏煙瘴氣的侯府并沒有徹底消停,除了裴衍每日面無表情地上下值,其餘倆子還是不讓楊氏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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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秋桂苑靜養的裴灏,只要一聽母親提起與楊歆芷的婚事就會氣到哆嗦,“兒說了,那次是個誤會,兒不會娶,表妹也不想嫁,強扭的瓜不甜,還是算了吧。”
楊氏氣不打一處來,“芷兒的清白受損,哪還有合适的姻緣?你身為表兄,焉能坐視不理?”
對于楊歆芷的境遇,裴灏沒有一點兒內疚,将被子蒙在頭上,一副絕不妥協之勢。
隔着被子,楊氏重重拍了一下快要氣暈她的兒子,無奈地離開了秋桂苑。
然而山鵑苑那邊,三子再次因為管不住自己去外面偷腥,與聞氏大吵了起來,還驚動了聞氏的娘家人。
正妻有孕期間,丈夫去外面偷腥本就不占理兒,楊氏拉着兒子上門致歉,顏面蕩然無存。
坐上回侯府的馬車,楊氏單手撐頭,疲憊不堪,勒令薛媽媽将裴池關起來,禁足到妻子生産。
“為娘怎麽生出你這個孽障?!”
裴池倒在用于閉門思過的廂房內,優哉游哉地翹着二郎腿,“還不是母親太偏心,疏于對兒的管教所致。不過也不能全賴母親,大哥自幼超世絕俗,有着過人之姿,別說母親,父親也偏愛啊。”
雖句句是冷嘲熱諷,楊氏卻啞口無言,還在當晚給丈夫寄去的信裏,提到此事,并告誡丈夫,等兩個兒媳誕下子嗣後,一定要做到一視同仁。
可對于妻子的悔悟,裴勁廣視而不見,只關心自己再次向兵部遞上的申兵函能否批準下來,而長子是否能在其中出份兒力。
在給妻子的回信中,裴勁廣着重提起了此事,并希望妻子能幫忙勸勸長子。
收到信後,楊氏暗暗搖頭,因私下将秦妧送走,長子已許久沒有和顏過,每日除了早晚例行請安,再不會多言一個字,也未詢問過秦妧的下落,都不知他在想些什麽。
自從送秦妧離開,楊氏時不時就會自問自責——
這麽做有用嗎?
這一切不該讓秦妧承擔啊。
摁了摁額頭,楊氏愈發自責,可眼下沒有更好的法子。
**
承牧走進素歆苑的書房時,裴衍正在批閱一份公牍,自從秦妧不在,這已經不知是他不眠不休的第幾日了。
“世子,喝些參湯。”
承牧不是個會照顧人的,也不是個在起居上心細的人,更不會管人閑事,但看着焚膏繼晷的裴衍,還是多了嘴:“大奶奶現就在樂熹伯夫人的身邊,世子若想接......”
“不必了,她需要清淨。”
裴衍面上很安靜,像在闡述尋常的事,繼續在公牍上書寫着,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承牧靠在門邊,抱臂沉思,也不知大奶奶說了什麽絕情的話将世子“傷”成這樣,但觀世子臉色,總有種被抛棄的怨夫感,雖明面上還是一派清冷。
不只是承牧有這種感覺,就連天子也發現,近些日子的裴相,在彈劾和進谏時少了迂回、多了淩厲,更是在早朝上與幾個重臣展開了唇槍舌戰,言之鑿鑿,毫不留情。
傍晚的禦書房內,兩鬓斑白的天子笑着讓安常保為裴衍賜座,“時寒啊,夙興夜寐可不是你這麽幹的,要注意休養,今兒早點回府吧。”
裴衍卻沒有聽勸,“臣還有折子要禀奏陛下。”
天子故意板起臉,“怎麽,你當朕的話是耳旁風?還是想要抗旨?”
“陛下金口玉言,臣萬不敢忤逆,這便退下。”
說罷,作了一揖,轉身離去,手裏還握着一份奏折。
望着男子如鶴的身姿,天子捋捋胡子,慨喟裴衍也是有兩幅面孔的人,一幅溫潤如玉,一幅冷若冰霜,可轉念一想,他的年輕次輔,可不是兩幅面孔,而是溫煦的皮,冰做的骨。
金烏西墜,霞光漸漸沉澱成暗紅色,快要将一身緋色官袍的裴衍融入其中。
秋風陣陣,撩起衣擺,裴衍在這座威嚴冷寂的宮闕中逆風而行,最後與晚霞一同消失在了宮侍們的視野裏。
回到府上,他照常前往素馨苑請安,由于今日回來得較早,與剛請完安準備回自己院子的裴灏遇個正着。
兄弟二人連表面的和氣都做不到,卻詭異的,在秦妧離開後,沒再起過一次沖突。
裴衍回到書房時,夜已黑沉,換下官袍,又坐于桌前提筆書寫起來,端正的身影被燭臺映在窗棂上,直至燭臺燃盡。
這樣的日子循環往複,直到小寒時節,朔風襲來,明瓦染霜。
算算日子,秦妧已經孕七月了。
看着兒子鎮靜自若,楊氏開始着急了,孕七月的女子,行動已經不方便了,雖然有徐夫人和三十名心腹照顧在側,那也不免生出擔憂。
這晚,楊氏在裴衍前來請安時,讪讪說出了自己将秦妧所藏的地方,想要讓裴衍趁着除夕過去一趟,畢竟孕期的月份大了,即便兄弟暫時“寧和”,楊氏也不想再讓秦妧受路途奔波之苦。
可裴衍的反應甚是平靜,平靜的快讓楊氏以為他已經不在乎了。
“時寒......”
“沒別的事,兒先回去了。”
“那為娘帶人過去了!”
回應她的,是裴衍的沉默。
轉眼到了大寒時節,除夕的前一日。
身穿厚袷衣的承牧走了進來,見裴衍還坐在桌前處理公牍,沒忍住問了句:“十日之假,真不打算過去一趟?”
裴衍不緊不慢道:“來回快馬加鞭至少一個月,十日夠嗎?”
換作以前的世子,為了秦妧的事,哪會計較時日!就拿那次劫婚來說,來回一趟滄州,也是他自個兒告的假。
承牧不再勸,望着冷清的院落,以為今夜就會這麽安靜地度過,卻在子夜來臨時,聽見屋裏淡淡一聲“承牧。”
承牧走進去,看着疊放整齊的一摞摞折子,挑眉問道:“這些是?”
“年後三個月的公牍,送到內閣,速去速回,與我連夜出城。”
裴衍的面上還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緒,可承牧聽懂了,這幾個月的夜以繼日,是為了換取三個月的休日。
嘴角提起一抹弧度,為冰冷的面容添了人情味,承牧将折子裹好,快馬加鞭奔向了宮城。
吏部那邊早已批下了裴衍的休日,也就是他嘴嚴,連承牧都未告知,更遑論對其餘人。
而三個月,恰好能等到秦妧生産。
當楊氏被兒子替換下馬車時,她笑着握了握兒子的手臂,“千錯萬錯都是為娘的錯,你們夫妻可別背心。你這些日子對妧兒不聞不問,妧兒若有怨言,你也受着,別再僵持了,多說些軟話,嗯?”
裴衍沒回答,道了句“母親珍重”,就跨上馬匹絕塵而去了。
他們一行二十人,為了盡早趕到,沒有使用馬車,一路風餐露宿,比秦妧去時快了數倍。
當一行人伴着朝霞抵達樂熹伯府時,伯爺幾乎是倒履相迎,徐夫人也是一臉欣喜,拉着秦妧來到垂花門前。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世侄,徐夫人恍惚一瞬,覺得他與裴家夫妻在容貌上并不相像。
而久不相見的小夫妻在碰面時,秦妧愣在垂花門內,怔怔地望着與樂熹伯并肩走進前院的裴衍。
下颔小小的她,比懷子前瘦了些,面色卻比之前紅潤許多,顯得更為嬌俏靈動。一張臉半掩在羔絨鬥篷裏,只有巴掌大。
可裴衍從進門起就沒有朝她看去,僅禮貌地沖徐夫人作了揖,讓身後的侍從呈上見面禮。
徐夫人笑着讓人接過,打趣道:“不知裴相是奉旨前來監軍,還是特意來陪妧兒的啊?”
聞言,秦妧暗自攥緊鬥篷的滾邊,心虛又順勢地看了過去。
可裴衍始終沒有看向她,只淡淡一笑,答道:“晚輩奉、旨、前、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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