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自己的靈堂
手裏傳來少年掌心的暖意,瞬時好像手裏的一塊冰也給融化了。
阮玉哪知道他會這般主動,一時間跟個木頭人一樣站在原地。
宋成也看着她這番反應,抿唇一笑,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特別透澈,“姐姐,你怎麽了?”
阮玉一邊把手抽出來,一邊揣進自己懷裏。
但那少年哪給她這個機會,一直緊緊握着她的手,甚至還在兜裏輕輕捏了一下。
“你……”
“姐姐是害羞了嗎?”宋成也歪頭看了她一眼,很認真地問道。
徐槿容怎麽會害羞?
以前勾搭顧衍南的時候可沒少見地主動和大膽,萬不像阮玉這般謹小慎微。
阮玉的臉瞬時就紅了,她有些羞惱,對宋成也嫌棄道:“你手上全是汗。”
說着硬生生把手扯出來,然後邊走邊說:“我有事,先回去了。”
宋成也看着她的背影,不禁覺得好笑,自己手幹幹淨淨的,哪有汗。
分明是她羞得無處躲藏才會找這麽一個蹩腳的理由。
不過那又如何,現在的徐槿容可比以前好撩撥多了。
以前的徐槿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覺得他是一個不谙世事的小孩兒。
她眼裏只有顧家長子,精心打扮是為了他,滿臉嬌羞是為了他,甚至學習琴棋書畫也是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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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失憶,倒是正中自己下懷。
此時的阮玉全然不知,還在想着剛剛發生的事。
坐在銅鏡前,女子容顏秀美,只是眉卻微微蹙起。
“翡翠,”她忽然叫住正在給她收拾床鋪的丫鬟,“以前宋成也跟我關系怎麽樣?”
翡翠立即放下手中的活,邁着小步跑到她跟前,用細如蚊足的聲音回答:“小姐說宋公子麽?奴婢覺得,就,就挺好的。”
“……”
阮玉微微嘆了口氣,“翡翠你好好說,說得再詳細一些。”
那丫鬟“哦”了一聲,巴掌大的小臉上看着無比謹慎,“小姐跟宋公子接觸不多,平時不怎麽說話的。只是宋公子對您一直都很客氣禮貌,奴婢覺得就還挺好的。”
她畢竟是過來人,當然都明白。
徐槿容這麽漂亮,宋成也看樣子也多半被其美貌吸引。
這些不成熟的公子少爺,她以前可沒少見。
那些在玉巷山莊喝得酩酊大醉,摟着小姑娘滿嘴說情話的年輕男子多得是。
想及此,阮玉只是輕輕一笑。
女子坐在銅鏡前,梳理了一番。
這日正巧無事,休息一會兒的她決定去趙家看看。
在徐府鬧了這麽一出,也不知趙家現在什麽情況,自己的身子去了哪兒。
等戴上面紗,換好衣服,少女姣好的容顏若隐若現,好似能感覺到輕薄的面紗之後,那白皙光潔的臉。
原來好看之人怎麽樣都擋不住那盛世容顏。
長得醜的,化了妝換上好看的衣服也最多是遮住缺點,絕不會是錦上添花。
這次出去,阮玉沒告訴任何人,當然也沒帶上那個弱不禁風的丫鬟翡翠。
徐府在長安城的東邊,位處高地,一出門走不了多遠就是熱鬧的集市。
阮玉從小在長安城長大,對這一帶閉上眼也能找到路。
趙家離徐府不算太遠,她打算走着過去。
長安城的雪下個不止,好在今日出了難得一見的暖陽,天空比往日更顯得澄澈。
雪花飄落在肩頭,細小的冰晶很快就不見了,衣服染上一股潮意。
一路上,小攤小販們也都少了很多。
有的自己搭建了一個草棚,坐在手編的藤椅上,臉縮在衣帽裏,生意做得冷冷清清。
雲煙堂是長安城最大的商鋪,裏面盡是些女子喜愛的首飾、香膏還有衣服。
今日逛的人也少了,但還是較為熱鬧。
古琴和琵琶聲從中傳來,幾位妙齡女子坐在門口撫弄着弦,吸引了不少人圍觀駐足。
阮玉看着雲煙堂,下意識就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等發現手上那個玉镯不見了,才反應過來這是徐大小姐的身子。
原先那個玉镯就是在雲煙堂買來的,玉镯看着比較粗糙,是那種渾濁的青色,裏面的細紋都一概被遮住。
盡管這樣,她還是愛惜得要命,這畢竟是當初嫁到趙家時,趙明勝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
當時趙家經歷了一小段時間生意上的的滑鐵盧,趙明勝那段時間特別消沉,又逢阮玉生辰,她便索性不讓趙明勝送禮物了。
但等她忙完的時候,趙明勝便給了她一個盒子,說是随手買回來的。
阮玉記得當時自己又驚又喜,一打開看到那镯子靜靜地躺在裏面,忽然眼淚就落下來了。
趙明勝安慰了她一番,又替她戴上。
那镯子不怎麽稱膚色,但她一戴上就沒取下來過,反而越來越愛惜,越看越順眼,對什麽金銀手環失了興趣。
如今的她再次站在雲煙堂門口,想起那件事,覺得此情此景歷歷在目。
雪花飄到她的睫毛上,老板娘探出身子來友好地給她打招呼。
“姑娘,要不要進來看看,我們才進了新品。我看姑娘長得清秀,肯定戴什麽都好看。”
阮玉回過神來,隔着面紗,對老板笑笑,表示委婉拒絕,便走了。
她此時心想,其實也沒有什麽多餘的奢念,既然嫁到趙家就安分守己。
不過若是等她回到自己身上,夢醒過來,可能再也不會有人給她送镯子耳飾了。
走了一截路,過了一個橋,便能看到趙家了。
趙家府邸看着還是以前的模樣,青磚素瓦上覆蓋了一層雪白。
旁邊的兩株柳樹光禿禿的,有些蕭瑟。
石獅子頭上結了冰,底座上也飄上厚厚的雪。
她忽然覺得那種冷清的熟悉感又回到身上。
阮玉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不知要怎麽進去問問。
正在這時,一個小丫鬟出來掃雪。
阮玉擡頭,發現是以前服侍趙明勝的丫鬟,茴香。
她剛想叫她一聲,又覺得不妥,糾結之餘,反而是茴香主動過來了。
她提着掃把,站在臺階上,疑惑地看着面前這個遮住了大半張臉的陌生面孔,問了一句,“姑娘,你有何事?”
阮玉剛好站在屋檐下,雪落在她身後,剛剛走過來的腳印又被蓋住了。
看着茴香,她想了想問道:“我是二夫人的舊識,想來找她詢問一些事。”
茴香先是有些愕然,拿着掃把的手僵住,然後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說話。
阮玉正奇怪,不知為何是這副表情,“可是有什麽不方便?”
茴香嘆了口氣,走近她,然後低着頭說道:“姑娘,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二夫人已經過世了。”
周圍沒什麽說話聲,有的只是風聲和雪聲,阮玉把每一個字都聽得很清楚。
茴香說完,她沒有大驚或者面露悲涼,而是覺得有些詫異,甚至是不敢相信。
自己已經過世了??!
“什麽時候的事?二夫人怎麽死的?”她淡然問道,努力平複心中的情緒。
風吹起她的面紗,女子的唇抿得緊緊的。
茴香看她既然是阮玉的好友,便如實交代了,“就在前幾日才走的。聽說是生了一場大病,還請了大夫看病。只是藥沒喝完就又突然發病,然後就離開了。”
掐着日子算算,時間也正好跟徐槿容過世的時間差不多。
不過她何時生了一場大病,又何時請了大夫。
她自己的身子她當然最清楚,要說生一場大病那也是去年沒有暖爐的時候。
這幾個月下來,她連風寒都沒染過,怎會得病。
而且當時她明明清晰地記得自己昏睡前還在跟趙孟婷和趙乙丹說話,自己那時候腦子清醒得很。
阮玉深吸一口氣,開口,“那,我能進去嗎?畢竟二夫人走了,我也理應來看看的。”
茴香猶豫了一番,又細細打量了阮玉一眼,便點頭答應了,“您随我進來吧,我去給老太太說一聲。”
阮玉會意,跟着茴香進了趙府。
一瞬間她好像覺得一切都沒有變,周遭的所有都是自己熟悉的。
來往的下人,穿梭的身影,還有門口那個大花瓶,擱置了幾年落滿了灰。
她還看見小姑子養的那只灰貓跳上了牆頭,尾巴束起,身姿優雅地望着她。
一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具簡陋的松木棺材。
阮玉一時間都看愣了神,走近那棺材,看見上面正寫着一個很大的“阮”字。
靈堂十分簡易,比徐槿容的差遠了,甚至就随意在梁上挂了幾匹白布,牌位處的祭品也只有瓜果。
趙家人不知是舍不得還是太懶,連香燭都沒點上,一時間看着有些凄涼。
堂裏空無一人,沒人給她祭拜。
而她那個冷心腸的丈夫,此時也是不見蹤影。
何必呢?這個靈堂是做給誰看呢?
沒一會兒老太太便前來了,她不知阮家丫頭什麽時候竟還有個舊相識了,有些詫異。
老太太的着裝跟以前一樣,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狐皮裘衣,一張皺巴巴的臉上還塗着胭脂和唇脂。
頭上戴了一頂獺兔小帽,正中間有一顆紅色瑪瑙。
下人們不穿白衣就算了,這老太婆竟還穿的如此鮮豔奪目。
她臉上表情有些漠然,走過來冷眼掃了掃阮玉,然後開口道:“姑娘是來看那個死去的阮氏?”
她連二夫人都不說,反而說阮氏,像是急于撇清關系。
阮玉不知為何,眼睛就紅了,死死盯着她,“阮氏怎麽死的?”
趙老太太端起茶碗,輕輕吹了一口,不緊不慢地道:“得病呗!自己那身子本來就不好,還喜歡瞎折騰。”
她這話說的雲淡風輕,好似家裏只是死了個阿貓阿狗。
趙老太太最喜歡使喚阮玉給自己做些糕糕點點。
然而每次逢年過節吃飯,待阮玉休息的空隙,大家就喜氣洋洋地開始吃了,也不打算給阮玉留一雙碗筷。
若不是冬梅特地悄悄給她端了剩下的蛋湯和腌菜,否則一家人早就吃完了。
如今,這些事在趙老太太看來全是她自找沒趣,自食其果,自作孽不可活。
簡直放屁!
阮玉心裏罵道,氣不打一處來,甚至有些壓抑不住自己心裏的火氣。
“好端端的能得病?你們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趙老太太一愣,皺着眉,陡然變得有些不悅,聲音提升了一個調。
“跟你有何關系?有什麽資格來問我們家的事,你不過就是阮氏的舊識,怎麽……”
“老太太,你是心虛了嗎?還是你覺得二夫人根本就不可能死于一場重病!”阮玉冷笑。
“你!膽敢胡說八道,茴香,給我送客!”
阮玉毫不畏懼,依舊冷冷問道:“您放心,我一定會知道阮氏是如何離開的,不會讓她不明不白就這樣離去的。”
趙老太太沒了耐心,忍無可忍之下拿起手邊的茶碗,不由分說地就往對面的人身上砸去。
她叉着腰理直氣壯地呵斥道:“真是跟那賤人一副德行!趕緊給我滾出去!茴香,把這人趕出去,我看着就覺得心煩。”
說着馬上捂緊胸口,臉上表情異常痛苦,仿佛下一秒就要暈厥。
茴香害怕老太太又搞出幺蛾子,趕緊對阮玉催道:“姑娘,你還是先回去吧……”
“你們到底對夫人做了什麽!?”
阮玉死死盯着趙老太太,這老婆子一看就知道是裝的,平日裏活蹦亂跳比誰都有勁,如今還要做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惹人心煩。
“滾!”趙老太太又喝道,瞪着阮玉。
剛剛那只茶杯擦着阮玉的頭過去,她不罷休,索性走過來把一壺水往她頭上澆。
茶水是新煮的,還有些燙人。
從頭皮到脖頸都給阮玉澆了一遍,然後把茶壺氣沖沖地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阮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這刁蠻無理的老婆子真是跟以前打罵她的時候一副模樣。她感覺頭皮有些疼。
或許是鬧得動靜大了,趙孟婷跟小姑子趙乙丹也跟着過來。
“娘,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趙乙丹看老太太氣急敗壞,不知眼前出了何事。
趙孟婷狐疑地打量着有些狼狽的阮玉,問道:“娘,這是誰?”
趙老太太沒說話,趙孟婷又看了茴香一眼,茴香無奈,只好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
一說完,她就惡狠狠地看着眼前的人,兇狠惡煞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吃了一般。
“茴香,把她弄出去,看着就晦氣!”
趙氏姐妹兩人剜了她一眼,又嫌棄地站到趙老太太身邊給她寬心道:“娘,別氣了,這種惡人就是來找茬的。”
正巧這時,有下人彙報:“老太太,阮家人來了。”
阮玉立即擡頭,轉眼便看到趙明勝走在最前面,眼神冷冰冰的。
而自己那娘哭得早已是筋疲力竭,若不是阮傑和阮珩扶着,想必早已昏過去。
阮玉心裏一堵,連忙走上前跑到阮玲身前。下一刻,二話不說就緊緊抱住她。
阮玲愣住,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
……
阮玉死的消息傳過去時,阮玲正在玉巷山莊忙得不可開交。
這消息還是趙家管事的來告訴她的,讓她前去看一眼女兒的遺容。
阮玲瞪了一眼管事的,以為他在胡說,正想罵幾句,結果趙明勝就來了。
他眼帶悲傷,卻沒有淚水,走到阮玲身旁向她行禮,然後淡淡道:“姨娘,玉兒她走了,得了病……”
阮玲當時癱軟在地,臉上浸出一層汗。
鳳珍連忙把她扶起來,她手中的碗也跌在冰冷的地面上。
人生最悲慘的無異于頭昏腦漲之時又遭遇晴天霹靂。
自己唯一的女兒,就這樣走了。
趙明勝那一句輕飄飄的,卻好像無數刀子往她心上割,割得她失血身亡,無力還擊。
她在椅子上坐了半會兒,腦袋裏一片嗡嗡聲,周遭的一切都跟她無關了。
她明明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一個早年喪夫的寡婦,只是想活下去而已,為何老天就這樣輕易地帶走她唯一的思念,讓她獨自在世間漂泊。
等奔赴到趙家的時候,阮傑和阮珩也來了。
阮傑雖然是個吃喝懶做的人,但是對自己的侄女卻很疼愛的。
那個瞬間,他好似蹉跎了十年光陰,昏黃的光照在他的臉上,溝壑清晰。
阮珩很少哭,以前小時候沒少欺負阮玉,現在卻哭得不顧形象,臉頰通紅。
阮玲的淚就是在那時候哭完的,她覺得自己跟女兒相依為命的時光原來換來的就是這樣一個結果,不盡人意。
趙孟婷看着趙老太太,撇了撇嘴,母女兩人對視一眼,笑意在眼中流露。
可能趙乙丹的那只灰貓死了,她都會哭出來,只是為了那個丢臉的人,她實在不知淚點在何處。
作者有話要說: 論看着自己的棺材是一種什麽體驗?
趙明勝大渣男!!
阮玉:兔子急了還要咬人,老娘不僅咬你,還要把你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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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