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稀奇古怪的夢

寶覺寺的南院環境異常清幽,緊鄰後面的八仙洞,所以時不時會有一陣涼風襲來。

翡翠搓了搓手,鼻尖凍得有些發紅,她幫着把東西搬進屋裏。

寮房內陳設帶着古色古香的味道,一貫的廟宇風格,屋裏熏的香爐散發出幽幽的佛香。

近看牆上還有兩幅壁畫,一副是關于佛道造像,一副是翠華山的境況圖。

壁畫的顏色略帶陳舊,但勾勒得卻栩栩如生、吸人眼球。

夥計們互相搭把手,幫忙把東西都放置好,很快,一間原本有些冷清的屋子沾染了人煙味。

之前那個叫承遠的小和尚走到徐槿容身邊問道:“徐小姐可還能住的慣?”

她點頭,“嗯,住得慣。”

他的頭圓溜溜的,在光下異常顯目,徐槿容看着禁不住多看了幾眼。

承遠沒注意,繼續說道:“方才妙真大師吩咐過了,明日一早,辰時左右,您到五觀堂來用早膳。”

徐槿容點頭,其實這樣安靜的日子過着倒也不錯。

承遠說完,剛走到門口又想起一事,遂道:“對了,徐小姐,若是你願意的話,可以來聽聽早上的誦經。”

夕陽西下,寶覺寺臨近天池,水汽朦胧,周圍又是巍峨的山巒,深遠而悠遠的鐘聲讓人覺得心的沉靜。

青灰色的屋檐下是一層霜凍,翠綠的青苔吸滿了隔夜的雪水,看着脹鼓鼓的。

徐槿容跟翡翠在寺廟裏轉了轉。

這時天已經大亮,太陽沿着屋脊升了上來,院裏掃雪的和尚們也都紛紛去靜安殿誦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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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安殿年代久遠,據說是修建于大唐光慶年間。

大殿外四根高聳粗壯的柱子上畫着盛唐壁畫,因為常年天氣潮濕,色彩略有斑駁脫落。

徐槿容跟翡翠是從小門處進去的,跨過門檻,立于眼前的是一尊釋伽牟尼的塑像。

其盤腿坐下,眼眸半阖,神情怡然。

他的旁邊還有幾個散花童子,一個個神态各異,千姿百态。

裏面的弟子皆盤腿坐在蓮花墊上,閉着眼,手執佛珠,嘴裏念着佛經。

殿內香煙缭繞,遠處回蕩着“當、當”的鐘聲,此情此景盡顯沉寂和肅穆。

徐槿容跟翡翠在一旁不敢打擾這安靜的氛圍,便對着那尊佛像磕了幾個頭,然後坐到一邊,靜靜地看着他們。

小和尚們念經都十分認真,沒一個人注意到她們的到來。

承遠也在其中,他身形矮小,坐在最前排,面上十分認真,眉頭時不時蹙起。

半個時辰一過,翡翠看徐槿容背影似乎仍然精神不減,端端正正地看弟子們誦經。

翡翠不禁感慨,沒想到小姐還對佛經感興趣。

她正想側過身說兩句,湊近才發現徐槿容用手撐着下巴,虛眯着眼眸,快睡着了。

“……”

翡翠哭笑不得,她家小姐怎麽到廟裏都能睡得香啊。

她輕輕拍拍她的手腕,然後說道:“小姐,他們誦完經了。”

徐槿容其實睡得不沉,翡翠一說話,她立刻就睜眼了,輕輕“嗯”了一聲。

翡翠偷偷笑了笑,跟在徐槿容身後。

兩人沒走出兩步,只聽身後有人喊住她們。

“徐小姐,請留步。”

徐槿容轉身,才發現是妙真。

她笑着走過去,“大師有何吩咐?”

妙真慈眉善目,和顏悅色,“徐小姐,有件東西老衲需要轉交給你。”

徐槿容微怔,不知他指的是何物,只聽妙真繼續道:“小姐請跟老衲前來。”

主仆二人都有些好奇,跟着妙真走到了靜安殿的偏房。

偏房內佛香味更濃,小小的一間屋子隔滿了各種泥塑雕像,桌上還有擺放整齊的蓮花燈。

妙真從盒子裏拿出一個錦囊,遞給徐槿容。

錦囊小巧精致,摸着裏面硬硬的,好像放着一塊石頭。

徐槿容打開,只見裏面有一枚血紅色的玉佩。

那玉佩顏色鮮豔,類似雞血石,表面的裂紋都在底部。

玉佩形狀圓潤,比較小巧,後面還系着紅繩。

只是那紅繩顏色陳舊,放佛是擱置了多年一樣,甚至有些流蘇都斷了。

徐槿容感受到那塊玉佩的冰涼,握了一會兒也不見回溫,她好奇道:“大師,這是什麽意思?為何會給我一塊玉佩?”

妙真雙手合十,解釋道:“這錦囊原本是空慧大師留下的,他臨走前囑托過,□□年末,徐家會有一場劫難。而徐家小姐與寶覺寺有緣,來的時候記得把這東西交給她。”

徐槿容聽了,心裏有些複雜。

“這玉佩既然是空慧大師給我的,我會收下,只是……”她也不知怎麽表達那一番話。

妙真似乎知道她的別扭,指着錦囊道:“徐小姐,你先別急,裏面還有一張字條。”

“?”徐槿容一聽,趕緊拿出來看看。

那張字條落款原來就是空慧大師,她仔細瞧了瞧,上面寫着短短幾行字:長安城裏長安憶,紅豆相思寄夢裏。

這不是那瘋和尚那日對她說的話麽?

徐槿容微怔,拿着字條,問道:“大師,之前是不是有個僧人從寶覺寺這裏出去了?”

妙真凝眉,“僧人?老衲不知小姐具體指的是誰。”

別說徐槿容了,連翡翠也突然想起那個瘋和尚來,她看着徐槿容,同樣也是不可置信的模樣。

“不瞞您說,我上次出去碰到一個和尚,看起來不太正常。他告訴我他之前來過寶覺寺,而且他臨走前給我說的那一句詩正好也是空慧大師留的這句。”

順着徐槿容的話,妙真仔細又思索一番,沉吟道:“空慧大師走之前告訴老衲,這句詩跟這塊玉有聯系。但這句詩并不是出自空慧大師,至于是誰所說,老衲不知。但小姐說的那個和尚,有無什麽外貌特征?”

徐槿容想了想,大致把那人描述了一番。

妙真只是蹙眉,這人他一點印象也沒有,“抱歉,徐小姐,老衲的确沒有見過此人。”

徐槿容微微嘆了口氣,心裏更覺得奇怪了。

思索之餘,妙真對她說道:“徐小姐,這玉佩與你有緣,是上好的血玉,你且一定收好。”

“好,小女謹記您的這番話,會收好的。”徐槿容定了定神,說道。

妙真點頭,笑了笑,三人便一同離開了靜安殿。

她這時又拿起那塊玉細細看了看。

在陽光下,它發出血紅的光芒,裏面的沉澱渾然天成,看得一清二楚。

紅色的流蘇雖然褪色嚴重,但也是上好的絲綢編織而成,且花樣繁複。

這玉還似乎有性格,小小的一塊躺在她手心,帶着冰涼的氣息,跟平時所見溫潤的玉石都不一樣。

不用想都能猜到,這玉肯定價值連城,而且幾乎市面上也從未見有人賣過,連仿制品都很少。

不光如此,看這流蘇的花樣,也不像現在流行的,反而是她從未見過的。

在手裏握了那麽久,也不見稍微變暖,徐槿容心生一種奇特的想法,不知這玉原本的主人是什麽模樣?是不是跟這塊玉一樣的桀骜不馴,才清志高?

看着看着,忽然心底莫名有些難過的情緒生出,徐槿容立即把它放回兜中。

晚上,翠華山的夜幕降臨,外面的天黑得早,寶覺寺裏燈火閃爍。

外面鵝毛大雪紛飛,似旋轉的紙花,一圈繞着一圈。

徐槿容靠在床榻上,閉目準備休息。

翡翠把承遠給她的湯婆子放到被子裏,然後轉身要熄燈。

還沒吹呢,忽然徐槿容下意識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吓了一跳。

“小,小姐,你醒了?”

徐槿容搖搖頭,仍然閉着眼,輕輕說道:“翡翠,把燈留着,你去歇息吧。”

翡翠“哦”了一聲,有些不解,但還是給徐槿容留了兩盞床臺燈。

平時在府裏徐槿容也不是非要有燈才睡得着,只是今日情況特殊。

她跟翡翠兩人住在寮房,四下安靜無聲,又冷秋秋的,怪讓人害怕。

果不其然,今晚做了一個怪夢。

且這夢跟以往都不太一樣,這個夢說不上是好是壞,總之跟她現在經歷的好似都不太相關。

夢裏,她好像身處一個夜市,周圍吵吵鬧鬧的,不出意外是上元佳節。

橋上人很多,賣着各類首飾和小食,酒肆門口的旗幡被風吹得飛起,風裏帶着酒香,熙來攘往的人群嬉笑着。

畫舫上張燈結彩,河裏漂着河燈,街頭吹拉彈唱比比皆是,讓人不禁沉醉其中。

“姑娘,買一個這個吧!”

“诶,姑娘,荷包要不要看看?”

“姑娘……”

夢裏的自己好像不受控制一般,想走又挪不動腳,于是她在一個攤位前停了下來,随手拿起一個面具來。

面具剛放在臉上,身邊不知什麽時候又有人來了,她下意識擡頭。

那一瞬間,忽然湧上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只見那男子帶着一張銅質的半截面具,露出冷硬的下颌線,而他也剛好回頭看着她。

周圍燈火忽明忽暗,男子的雙眸在夜裏如同寒星,面具往下是直挺的鼻梁還有抿緊的雙唇,整個人靜默冷峻如冰。

看向她時,男子目光柔和了些許,他微微勾起唇角,懶洋洋地對她道:“真巧,馮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而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時,畫面就又轉變了。

自己此刻正坐在一間別致的閨房內。

這房間雖說沒有徐府的氣派,但也雅致富貴,看着是個大富人家的屋子。

一個丫鬟給她梳着頭,一邊說道:“小姐,今日大表哥來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夢裏自己點點頭。

大堂裏人很多,好像都是自己的親人。

那個大表哥相貌中等,人有些壯實,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欠了欠身,“大表哥今日怎會來?”

那人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她一番,答道:“自然有事跟表妹說。”

一旁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握住她的手,笑着解釋道:“這次回來,特地就是來看看你這孩子。你爹去的突然,你娘身子又不好,你可千萬不要再有什麽閃失。”

她默默點點頭,把手縮回來,坐到一旁,“嗯,我知道了,謝謝舅媽關心。”

那女人呵呵笑着,突然親昵道:“還有,這次來也想說說你跟安澤的婚事。”

婚事??

她大驚,連忙解釋:“舅媽,爹之前早已讓我和裴家三少爺訂下婚約了,我……”

話還沒說完,這大表哥就不悅地打斷她道:“姑父去世,表妹,這門婚事可能要再議。況且同不同意,還要我們自家人決定。”

“可我娘已經同意了。”她不甘心,争辯道。

那舅媽只是一笑,另有所圖的樣子,“你娘她說不定只是為了暫時安撫你,你過幾日要不再去問問。”

怎麽可能……

她覺得心裏突然特別難受,又急又惱,心裏的委屈快要化成眼淚。

那個叫大表哥的人,她壓根兒就不喜歡,若是嫁給他,自己肯定會一輩子不幸福的!

情急之下,她轉頭就跑,邊跑邊說:“舅媽你騙人,我才不信。”

跑啊跑啊,這天氣就越來越暗,烏雲密布的,好似要下雨。

她望着前面看不到的路,感覺有個人似乎站在那裏,若隐若現。

……

“當啷!”

徐槿容被驚醒,她坐起來,只見翡翠不小心把一個銅碗給碰到地上,聲音異常清脆。

“小,小姐,對不起,是奴婢不小心摔了碗,把您吵醒了!奴婢,奴婢知錯!”翡翠膽戰心驚地跪在地上求道。

徐槿容長舒一口氣,原來方才的都是夢。

她擦擦額頭上的汗,看着翡翠,“沒事,翡翠你別一驚一乍的。”

翡翠起身,關心道:“小姐這是做噩夢了?”

徐槿容想了想,搖搖頭,“一個怪夢而已。”

這好像又不算噩夢,只是這夢實在古怪,讓她無法解釋,甚至夢裏的人,她一個都不認識,也沒見過。

翡翠以為她是失憶的後遺症,不敢多問,只能安慰道:“小姐,你別害怕,翡翠會一直在這裏陪你。”

可愛的傻丫頭,徐槿容“嗯”了一聲,突然聽見外面有人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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