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故人相見了

一聽到後面耳熟的聲音,翡翠倒吸一口涼氣,而徐槿容也正好回頭看他。

這人看上去很年輕,但是似乎由于很少笑的緣故,英氣的劍眉之下,一雙黑色眸子帶着幾分冷凜和肅殺,讓人不敢跟其對視。

男子走過來,當他冷眼掃過徐槿容時,微微怔住,劍眉蹙在一起。

不過很快,他嘴角揚起絲絲縷縷的嘲諷。

???

徐槿容不知自己跟他結下什麽梁子,哪有人萍水相逢就這麽看別人的,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翡翠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衣角,低着頭耳語了幾句。但是奈何聲音太小,徐槿容聽不到。

辰浣走到男子身邊,膽戰心驚地壓着聲音問道:“主,主子,這徐大小姐不是……死了嗎?”

他嗓門一向很大,于是這句話大家都聽見了。

怪不得,原來是被自己吓到了啊,徐槿容恍然大悟。

男子皺眉看了他一眼,似乎懶得解釋。

徐之渙的寶貝女兒死而複生,整個長安城幾乎都知道了,不知這人消息是有多閉塞。

只是能在這裏遇到,不知是蓄意謀劃還是巧合呢,他心裏冷嘲。

徐槿容看翡翠戰戰兢兢的樣子,悄悄問道:“翡翠,他到底是誰啊?”

翡翠正要回答,那男子似乎聽到了徐槿容的疑惑,嗤笑了一聲,看來這女人真能裝!

他看着徐槿容,勾唇戲谑道:“徐小姐,故人相見,你不應該高興才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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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這麽一說好像的确很眼熟啊,正在她認真回想之餘,翡翠湊近,小聲地提醒了她一句。

“小姐,這,這是殿閣大學士顧衍南,顧公子。”

!?

這裏都能遇見,徐槿容皺眉看了男子一眼,只見顧衍南的表情還是那麽冰冷。

完了,一想到之前徐大小姐做過的各種事,她只覺得無比尴尬。

她看向翡翠,結果這個小丫頭趕緊低下頭,好像告訴她,我不知道不要問我。

默了一會兒,徐槿容鎮定地笑笑,“原來是顧公子,方才有失禮了。”

顧衍南顯然有些詫異,看着她遲遲不說話,深邃的眉眼之中找不到一點溫度。

等徐槿容以為他下一刻是不是就要揍自己時,才聽這人冷笑道:“徐槿容,你如今有長進了。”

有長進了,知道裝傻了。

翡翠方才就猶豫要不要解釋,看顧衍南誤會這般深,此時不知哪裏來的勇氣脫口而出道:“顧公子,您誤會了。我家小姐前些日子剛渡過劫難,險些丢了一命,還好又平安無事。只是如今小姐她失憶了,什麽都不記得了,性子也有些變化,所以她也并不是故意不認識您。”

辰浣在一旁這才回過味來,自言自語道:“怪不得,吓死我了……”

顧衍南認識徐槿容的時間不短,現在的她跟完全判若兩人,不只是性格,還有穿着。

以前的徐槿容穿的妖豔媚俗,如今的徐槿容淡淡鉛華,穿着一件淺棕的鹿皮襖,看着素淨許多。

顧衍南眼波流轉,黑如深潭,默了一會兒。

“徐槿容,你雖失憶了,但不代表以前的事就能一筆勾銷。”

她還能說什麽,此時只能點頭,“當然不能一筆勾銷,這個我自然知道。以前不懂事,給顧公子你帶來了不少麻煩,我在這兒給你賠個不是。”

徐槿容道歉,真是難能可貴,堪比鐵樹開花,十年罕見。

“.......”

顧衍南負手而立,看着她有些錯愕。

“顧公子,我知道,我那些罪也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說清楚的。只是你也要給我一個機會,總之,我肯定不會像以前那樣糾纏于你。我現在幡然醒悟,覺得自己之前大錯特錯。”

顧衍南嗤笑,他問:“大錯特錯?你當真這樣覺得?”

徐槿容點頭。

一個沒出嫁的閨閣女子,逼着自己爹都要嫁到顧家,想想都覺得難堪。

“女子追男子若用盡手段,百般刁難,這樣還不如放棄。否則給別人帶來很多困擾不說,自己也得不到任何好處。”

顧衍南哼了一聲,冷笑:“所以你是覺得你很可惜?”

徐槿容點點頭,又立即解釋:“我的意思是,這樣的話不必繼續糾纏。”

“但願如此。”顧衍南輕笑,并未繼續刁難她。

說完,忽然對辰浣說道:“走了,愣着做什麽。”

“啊?可徐小姐不是……”

辰浣手忙腳亂的,東張西望。

顧衍南卻頭也未回,扔下一句:“少管閑事。”

見狀如此,辰浣只好屁颠屁颠地跟着顧衍南走了,走到一半還回頭偷偷看了徐槿容一眼。

翡翠以為她家小姐此刻肯定是心裏說不出的酸楚,才假裝什麽也不知道。

畢竟之前最喜歡跟她唠嗑的事就是有關顧衍南的。

一說到顧衍南,她即使上一秒還心情不好,下一秒就能眉眼彎彎笑起來。

“翡翠啊,我跟你說,今日我出去本來是買胭脂的,結果看到顧家的馬車。你說這怎麽這麽巧啊?”

“而且他那次還沒有兇我,我就坐顧家的馬車回來了。”

“不過這人話真的好少,一句也不說,也不知道怎麽這麽能憋。”

想起那次,真是讓翡翠記憶猶新。

徐小姐直接站在路中央,就差沒躺地上了,硬生生把顧家馬車攔下來。

等顧衍南掀開簾子,看到她笑着走過來,瞬時臉都黑了。

可徐小姐壓根兒不在意啊,她二話不說,非常熟練地就上了馬車,死皮賴臉地坐到了顧衍南旁邊。

真是沒辦法,顧衍南只能跟她保持一段距離,然後訓道:“坐要有坐樣。”

徐小姐特別聽話地點頭,乖乖地坐在對面,然後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顧衍南,邊看還邊偷笑。

顧衍南的那張臉,被她看得竟然有些紅了。

最後到了徐家,還是翡翠出門接的她,一開門看到是顧家的馬車,真是着實驚訝了好久。

……

殊不知現在的徐槿容看着翡翠,只是一笑,“翡翠,我們去五觀堂瞧瞧吧。”

去的路上,翡翠擔心地問:“小姐,你,你真的沒關系嗎?”

徐槿容有些疑惑,顯然不知道翡翠什麽意思。

“小姐,奴婢就是怕您剛剛難過,畢竟您以前真的很喜歡顧公子……”

原來是這個啊,徐槿容微微嘆了一口氣,“這一次失憶之後,什麽都算是重來了,我想為我自己而活。”

翡翠不可置信地看着徐槿容,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麽話來。

徐槿容走進五觀堂,話鋒一轉,對她招手道:“翡翠,快過來。”

五觀堂裏面的布置相比于徐府就簡易多了,除了日常炊具,就連菜品都少了很多。

徐槿容知道,廟裏的僧人是不沾油葷的,幾乎都是蔬菜、豆類和面食為主。

幾個飯頭僧忙來忙去的,一個坐在炤下扇着風,一個站在鍋前,還有幾個又在菜板前切菜。

徐槿容看了一眼,皺眉對那個小和尚說道:“你這個還再等一會兒。蘿蔔過時則心空,山筍過時則味苦。大概熬制湯水泛白,即可。”

那個小和尚一驚,擡頭看着她,“徐,徐小姐懂的真多!”

徐槿容笑笑,“只是看書上這麽說的。”

這邊煮粥的飯頭僧正要加水,徐槿容提醒他,“這粥漿汁不厚,如果水多米少,則味道淡薄。”

那人尴尬地笑了笑,“徐小姐提醒的是,怪不得吃我煮的粥跟和菜湯沒什麽區別。”

衆人一聽,皆被逗樂。

這些飯頭僧都是臨時學的做飯,技術跟手法自然不娴熟,聽徐槿容一講,他們才恍然大悟。

一個年紀稍長的感慨:“徐小姐當真厲害,您絕對是長安城衆多千金裏最賢淑的。”

另一個贊同道:“是啊,不知多少少爺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呢。”

徐槿容笑着不說話,心想自己長達十幾年的磨練可不是白說的。

最賢淑她不敢當,但至少廚藝還算不錯。

“徐小姐,你幫我看看這個豆皮這麽炒可以嗎?”

徐槿容一瞧,搖頭道:“再加些溫水,讓濕潤的面團黏住豆皮,否則會散開。”

小和尚點頭,忙笑着:“好嘞!”

“徐小姐,還有這個要不要加醋呢?”

“徐小姐,你看看這個湯成色如何?”

“徐小姐……”

最後的情景是這樣:所有的飯頭僧都站在一旁,徐槿容十分淡定熟練地切着菜。

成型的素肉扔入鍋中,煮熟後撈出,往其上面淋上澆上香油,撒上蔥花、孜然、少量食鹽等調味品。

除此之外,她還做了素京醬肉絲、素梅菜扣肉,一出鍋,香味四溢。

那幾個飯頭僧看了之後驚奇不已,饞得直流口水,他們也是好久沒吃過這些葷腥的美味了啊!

于是大家也都好奇地趕緊湊上來看看。

翡翠心疼自家小姐忙來忙去,但也被她做的那幾道菜給驚得呆住了。

心想她家小姐又是什麽時候學會的這個技能啊?

幾個飯頭僧把菜全都端出來,小和尚們忍着饑餓,規規矩矩地排成兩隊。

這些肉看上去都十分逼真,梅菜扣肉汁香濃厚,新鮮嫩滑,東坡肉亮晶晶的,色澤堪稱完美,若不是知道是素肉的,定會被騙過去了。

這些小和尚只差沒把頭伸到碗裏去了,他們兩眼放光,按奈不住自己心裏的激動,臉上的笑溢了出來。

有人問道:“怎麽今日你們都破戒了,還做了這麽豐盛的午膳!”

飯頭僧指着徐槿容解釋道:“大家稍安勿躁,這些其實都是出自徐小姐之手,你們能吃上一頓算是享福了。”

說完,衆人發出驚嘆,不可置信,“徐小姐真是心靈手巧,技藝高超!”

小和尚們一個二個都是大快朵頤,生怕沒噎着。

不到一會兒,徐槿容做的每一樣菜都被搶完了,即使就着白米粥,他們也吃得心滿意足。

小和尚抹抹嘴,問道:“徐小姐日後還會來寶覺寺嗎?”

徐槿容點頭,“寶覺寺與我有緣,若是有機會,一定會再來拜訪。”

這些弟子忽然就覺得有了盼頭一樣,一個白發蒼蒼的住持走過去用勺子敲了敲那人的腦袋訓斥道:“你們這些飯桶,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們難道還要徐小姐天天給你們做嗎?能吃一頓,就該知足了!”

那個弟子摸摸頭,委屈道:“師傅訓斥的是,只不過……因為您吃了一大碗東坡肉,我們後面的就只能吃最多三塊兒,算下來還沒吃盡興呢。”

老住持瞪了他一眼,剛要提起飯瓢砸過去,那個小和尚一溜煙兒就跑了。

徐槿容也禁不住想笑,看來這寶覺寺的和尚也不是呆板無趣。

一個個吃飽喝足的和尚今日算是吃得最好的一頓了,肚子吃得圓滾滾的,如願以償地走出五觀堂,樂呵呵地還在交談方才吃的事兒。

翡翠看着他們,“唉”了一聲,“只是可惜這些和尚了,吃了之後說不定嘴都刁了,以後再喝菜湯,怕是又要叫苦連天呢。”

南院的一間寮房內,辰浣提着食盒激動地推開門,邊走邊說:“主子,今日有大驚喜!”

顧衍南正在看書,聽他一喊,皺眉說道:“你不要一驚一乍的,吵得人頭疼。”

辰浣不好意思地降低了音量,又繼續說道:“今日五觀堂可是開葷了,我剛剛打完飯菜,那些和尚一個個都像餓死鬼一樣,我都生怕他們把我打好的飯菜給搶走呢!”說着,長籲一口氣。

顧衍南看他那護食的樣子,嗤笑道:“你現在看着才像個餓死鬼。”

辰浣也不管形象了,他可是搶在最前面打飯的,老遠就聞到香味了。

他一邊打開食盒,一邊又說道:“主子,你先嘗嘗,這些都是素肉,但是看着根本看不出來,聞着更像!”

瓷盤裏鮮嫩的京醬肉絲被炒得香氣撲鼻,木耳肉片晶瑩如玉,還有那丸子湯,熱騰騰地刺激人味蕾。

顧衍南還是跟平常一樣,拿起筷子,優雅地嘗了一塊。

辰浣看得吞口水,他家主子怎麽會面對這麽美味的食物還那麽淡定的啊,要是他,都能舔盤子了!

果然,顧衍南的表情比平時都舒緩了許多,這菜的味道跟之前的簡直有天壤之別。

不僅是味道,就連食材的火候都拿捏得很好。

顧衍南漫不經心地問道:“今日五觀堂為何會做這些菜?”

辰浣被美食沖昏了頭,這才想起解釋:“哦,對了,我聽他們說的,這些不是飯頭僧做的,而都是出自徐小姐之手。”

顧衍南臉瞬時僵住,手中的筷子在空中停了會兒,他詫異道:“徐槿容會做這些?”

辰浣點頭,“是啊,是啊,奴才知道的時候也很吃驚呢!聽說徐小姐是要答謝寶覺寺這幾日對她的照顧,才打算做的。”

說完,他又随口提起之前的話,“主子,奴才就說嘛,咱們要重新認識徐小姐了,人又不是一直不變的。”

見顧衍南遲遲不動筷子,他以為他家主子是因為膈應,便主動問道:“主子,您也別老往心裏想之前的事啊,徐小姐廚藝可嘉,您不吃,那不如給奴才吧,奴才還餓着呢。”

顧衍南瞥了他一眼,冷聲道:“誰說我不吃的。”

作者有話要說: 辰渙:公子,奴才只能幫您到這兒了。

顧衍南: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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