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三卷【關】 (13)

軍府裏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就連葉城亦變得空蕩,葉城的人似乎只幹兩件事,離開和準備離開。

年兮夜,不會回來了嗎?他不要自己了嗎?

睦輕痕站在門前,也不說話,她看着将軍府的門口,抿着嘴唇,神情渙散,毫無神采。

府門突然推開了一些,把睦輕痕驚了驚,她盯着将軍府的門,似乎要把嘴唇咬破了,再一推,門大開了,不是年兮夜。睦輕痕仿佛整個人洩了氣,靠身後的牆體支撐着身體。她笑自己,還在期待什麽。

秦穿一進門就看見了睦輕痕,他讨厭這個女人。是她把将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變成了一個不能再糟糕的人。

而将軍卻還要他回來把這個女人送出秦國邊境。

像一出荒唐的鬧劇。

恨不得她死了,卻還要保護她?只是現在殺了她又有什麽用,又救不回葉城,救不回秦國。不過是讓年兮夜更頹廢一點。

秦國已經夠糟糕了。沒有必要。

這個女人,也只有年兮夜才重視而已。

這樣想着,秦穿自然不會有什麽好的态度,他大步走向睦輕痕,皺着他濃密的劍眉,生硬而冷漠的說:“睦姑娘。”他發現他并不想承認睦輕痕是年兮夜的妻子,不過是将軍做的一個錯誤決定。

睦輕痕卻不知道秦穿在想什麽,她只是想抓住這個機會,她在秦穿話語剛落的瞬間,便急切的問:“年兮……将軍,他,什麽時候回來?”

“回來?睦姑娘別開玩笑了,你不知道将軍不會回來了嗎?”他不知道為什麽心中突然升起一種輕蔑的感覺,仿佛年兮夜不在,這女人就什麽都不是了。從睦輕痕那帶着焦慮的眼神中,他不禁帶了一絲嘲諷,一絲刻薄。他又走前了一步,說:“睦姑娘,去收拾一下包袱,帶上必須的東西就好了,不是你的,就別帶走了。”

睦輕痕看見秦穿的不屑,有些不知道如何回應才是。但此刻她只想問,什麽意思,什麽叫不回來了?收拾東西幹什麽?睦輕痕退後了一步,還是問了出來。

“睦姑娘不懂?”果然一無是處。秦穿又說:“收拾好東西,将軍叫我送你出秦國。”

睦輕痕呆立着,所有思緒在這一刻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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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走。我要見他!”睦輕痕提高了音量,對上了此刻秦穿的鋒芒。

“不走?也沒關系,反正睦姑娘是華國人,就算被攻進來也沒什麽關系吧,只是将軍吩咐了我,我從命而已。你若不願,與我也沒有關系了。”

低落地,不可置信地,她聽見了自己體內陌生的聲音,是傷心嗎?睦輕痕黯然地問:“他,說了什麽?”

秦穿從懷裏掏出一封信,說:“将軍叫我給你。”睦輕痕不顧矜持伸手就要奪,秦穿卻躲過了,說:“前提是,你跟我走。”

“我要見他。”睦輕痕堅持道。

“算了吧,将軍不想再見你,而且拜托你,将軍什麽都沒有了,他已經名聲掃地,兵權被收,他幾乎毀了秦國的一條生路。所以拜托你,不要再影響他。”

強忍住眼淚,那晶瑩的液體在眼眶轉啊轉,溫熱的,睦輕痕擡起頭,不讓它掉落,“他親口說他想我走?”

“是。”

“好,那我走。”

大約一刻鐘,睦輕痕走出房門,她這才發現書房裏許多東西,都被拿走了。所以年兮夜是真的沒有打算過再回來。她沒有什麽可以拿的,她只是想見年兮夜一面,可是他好殘忍,連一個贖罪的機會都不給。

秦穿看睦輕痕出來了,沒有廢話,直直的出了門,門口已經有兩匹馬,似乎認定她一定會走。也是,不走又能怎麽樣,年兮夜連将軍府都不要了,何況是一個他認定了的沒有心的壞女人。

本來已經不陌生的街道。卻又陌生得好似一座空城。

出城門,城門外依舊是荒涼。秦穿只是在拼命的加速,仿佛她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把她扔出秦國範圍。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已經可以看見秦國最前線的關口,城磚已經褪掉了最原先的顏色,不知道這座城關已經存在了多久。是蒼老的,陳舊的顏色,是大半年以前進來時完全沒有注意到的顏色。當時她根本沒想過,會留在這裏那麽久。很久了,久得足夠愛上一個人。

她突然開口:“他沒戴面具嗎?”

聲音追上了前方,卻讓秦穿莫名其妙,說:“什麽?”他突然想起那天将軍是背對着他的。那天将軍的聲音仿佛蒼老了十歲,他們是在城郊見面的,這地點曾讓秦穿有所疑惑,然而他堅信沒有人能在他面前冒充将軍,畢竟即使是戲月,也只有他能認出來。

這些年來,呆在年兮夜身邊最久的人,只有他。他知道年兮夜的一切習慣,卻除了他的面具下的臉。在秦穿心裏,若是有一天年兮夜不戴面具了,才是不正常的。那天他并未注意到,年兮夜從始至終都是背對着他的。

年兮夜下了簡短的命令,就趕回京城了。秦穿知道年兮夜終于要放棄這個女人,對年兮夜還是有些不敢造次與有些顧忌。還不到取代他的時候,畢竟在這個多事之秋。

結果這個女人問了他這個問題,他才下意識減了駕馬的速度,反問:“為什麽這樣說?”

“他的面具留在将軍府了。”睦輕痕追上前,默然地回答。

原來他差一點就可以知道年兮夜長什麽樣子了,就能證實心中的懷疑。他好久沒有見過年景容了,年景容從來沒有和年兮夜一起出現過,他一次次懷疑,但,一次次被打破。年兮夜應該是愛這個女人的,而年景容是個女人,怎麽可能去愛一個女人。

“我沒看到,那天他是背對着我的。”秦穿實話實說,他看了一眼睦輕痕,除了漂亮,一無是處。只有年兮夜這種見色起心的人,才會喜歡。

睦輕痕沉默了,秦穿又加快了速度,顯然不想再交談。但她不甘,非常的不甘。她生硬的對秦穿喊,“你不用送我了,你把信給我,我自己走。”

“我答應了将軍,要出離秦關。”秦穿淡漠的說。

“那個關,叫離秦關?”

“對。出了那個關口,就等于出了秦國,如果你出了關,再踏進這裏,讓我見到了,必然會殺了你。”秦穿狠然道:“我不是年兮夜,如果我愛一個人,我可以為她死,但絕不會為了讓她活而讓她和自己一起承受這世間的罵名。我想将來只要稍微知道一些真相的秦國人,必然會恨死她。為救你,間接導致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睦輕痕黯然,秦穿說得對,年兮夜為了救她,幾乎把半片江山拱手讓人,如果她睦輕痕不愛,那沒關系,罵又如何,她是華國人。可是她愛上了年兮夜,她不在乎秦國人怎麽看自己,她在乎的是,她把她的丈夫從秦國的神壇拉下,成為了秦國人憎恨的對象。

有時候你喜歡一個人,那個人的聲譽,是可以讓自己拿命去維護的。而她卻是親手毀掉了。

離秦關很宏偉,宏偉得讓人感覺自己是多麽的渺小。睦輕痕用手觸及了城磚,是粗糙的感覺。出了關門,秦穿把信遞給睦輕痕,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什麽也不說,命人把門關上了。

已入夜,只好先找個最近的村落落腳。

深秋,風聲嗚咽,遠方有笛,一曲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一曲畢,淚已滿。

她在她的故鄉,泣不成聲。她已經知道這曲子名曰子衿,她卻不知道唱這首歌的人是誰。那悠揚的曲調分明已遠去,就像愛人分明已遠去。

睦輕痕眼含着熱淚,顫抖着從懷裏掏出那封信,明明是輕輕的一張紙,卻是她不可承受之重。都不肯見面了,還要說什麽絕情的話嗎?

“餘乃女子,非汝良人。此去山高路遠,一路小心,若過此關,此生不見。”

女子?!

☆、她身體那麽軟

睦輕痕咬着牙,狠狠的說:“女子,年兮夜,你他媽耍我呢。”她眼中的淚落了下來,忍着疼着狠着說:“你怎麽可以這樣。可是我愛上了你怎麽辦?你一個女人,幹什麽來招惹我?!混蛋!”

她一點都不想相信,她把信放到油燈邊,火舌瞬間吞噬了一半的紙條,睦輕痕卻又猛地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潑了過去。可是,剩下的半張,已經被茶水浸濕,字跡模糊得再也看不清了。

睦輕痕趴在桌子上,她覺得鼻子很酸,她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她想起了很多細節,那些被她忽略的細節,不知不覺被織成一張網,讓她窒息讓她不得不去肯定。

年兮夜就是年景容。

年兮夜既然你是一個女子,怎麽可以這樣為我?這般逆倫的事情,你怎麽能放任自己……

睦輕痕一夜未眠,次日清晨,她騎上了馬,飛快的逃離了這裏。

心中不停的責怪,卻忘不了她。忘不了第一次見面,忘不了最靠近的時刻,忘不了她身體的溫度。是啊,她身體那麽軟,怎麽可能是個男子?怎麽可以自欺欺人。為什麽明明知道不應該,還是忘不了。

風景不想看,是過目皆忘的無關緊要。路程不重要,越來越遠越好。離得遠了,所有的羁絆亦會遠去。不是嗎?

年兮夜那麽荒唐,自己怎麽會跟着她胡鬧。呵,怎麽會有這樣的女人,竟然不愛男人反而去招惹女人,真是不知廉恥。

即使心中已經把年兮夜想得如此不堪,睦輕痕卻又忍不住再一次淚流滿面。為什麽,要在我愛上你了,你才告訴我?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我的一生都被你毀了,年兮夜,不,年景容。

睦輕痕突然想起了,曾經在年景容眼中出現過的害怕眼神,那般堅強的人,第一次露出的脆弱,是不是在那一刻她就已經知道了,她們之間,不會長遠不會有結果,更加不會有一個好結局?

她揚鞭,馬飛奔,一地沙塵,紛紛揚揚又落下。馬長嘶,在她聽來,無異于長久不消的哀嚎。要回到華國,要回到暗影樓,要忘了那個毫無道德倫理的瘋子,不然,如何度過餘生?

睦輕痕并不清楚該怎麽做才是對的,她只知道什麽是錯的。年兮夜就是一切錯誤的源頭,可是,為什麽到此刻腦裏還着迷于她的懷抱,那麽,那麽軟,感官遲遲不散,像細水長流像天空海闊像天長地久,像整個世界沒有了任何棱角。

能不能?怎麽能?已經見不到的人怎麽能搭上一生。

走。無論你走還是我走。

從此義無反顧,從此相隔無數重山,從此風花雪月與你無關,可好?

就這樣莽莽撞撞,反反複複,不清不楚,睦輕痕終于回到了她熟悉的地界,她棄了馬,無視所有人,她避過,路過,穿過,到達了許多人一生都無緣得見的暗影樓。她已然忘記了自己曾不客氣的對樓主說:“不必了。”

那時候的姿态,仿佛永遠都不再回來。果然,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沒有什麽是絕對的,所以愛也不會是永遠的。一定有辦法忘了她。

她進入,是無人攔的,她想去找樓主,她沖到了樓主的寝宮,被攔住了。她已經喝下了解藥,暗影樓沒有幾個人能夠攔住她。她闖入,卻未料到,能看到這樣一個場面。

像一幅活,春,宮。

只是在她闖入那一刻,樓主就察覺了。她笑了笑,拍了拍身下人光-滑的臀部,說:“穿好衣服,下去。”說罷,樓主亦拾起一旁的衣裳,看見睦輕痕轉了頭,卻呆立在那兒。

她沒有絲毫慌亂,連繁複的衣裳亦穿得一絲不茍。她開口,說:“睦,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睦輕痕冷不防的擡頭,卻看清了剛在樓主身下纏綿的人,紅暈未消,青絲垂落微微淩亂,一副含羞而無措的清純模樣。分明是個女子。

睦輕痕不可思議的看着樓主,俏臉上帶着紅,仿佛看了一眼,便反了這人間的禁。那女子退下了,寝宮內只剩下睦輕痕與樓主二人。睦輕痕感覺到房內依舊蔓延着頹-靡而淫-亂的氣息,讓人不堪。她實在不能想象樓主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下一瞬卻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個人的臉,那個人抱着自己,撫摸着自己,亦是這般的禁-忌。

“睦,剛才可是打破了你對我的所有印象?”

睦輕痕卻不回答,她咬着唇,帶着羞-恥的,卻又有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希冀,她質問:“女子之間,怎麽可以做這種事情!”

“情到深處,有何不可?”

“你愛她嗎?!”

“……不愛”樓主露出了難過的神情,卻又非常快的掩飾了,她走上前,近得快要貼上睦輕痕,她對睦輕痕說:“睦,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也就不隐瞞。你何必如此介意?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遇到一個肯為你付出一切的人的。”

樓主的左手輕輕的搭上了睦輕痕的肩,右手輕輕的撫過睦輕痕的臉頰,卻被睦輕痕避開了,她亦不惱,只說:“怎麽了,你不愛你的年将軍了?人家可是為了你成為秦國的罪人了。既然如此,做我的女人如何?”

睦輕痕推開樓主,她後退了一步,如同不認識了一般。

樓主看見睦輕痕露出了陌生的眼神,似防禦,似反抗,似第一次見她時那般充滿了淡漠的敵意。她突然沒了興致,說:“不願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愛你。”她嘴角浮起了含義不明的笑,看着睦輕痕,說:“你的房間還在那,願意呆就呆吧。反正,所有人都會離開我。”

睦輕痕看着樓主依舊挂着笑的臉,卻又滿溢着,蝕骨奪魂的悲傷,她在想着誰?怎麽可以想着一個人,卻和另一個人,做那樣……的事情。

女子之間,怎麽可以,做夫妻才能做的事情……

睦輕痕突然追上樓主,拉住她,“你喜歡的人,是女子?”

樓主沒有否認,她此刻沒有了任何心情和任何人周旋,她只是說:“是。”然後甩開睦輕痕的手,轉身離開。

睦輕痕沒有再追上去。樓主的一個“是”,讓她驚疑,亦讓她冷靜。

她只是意識到自己很想那個人,她不知道她該叫那個人年兮夜還是年景容。但她知道就是那個人,世上獨一無二的那個人。可是她依舊在意,兩個女人相愛,即使在這個不堪的世道,依舊是,不能被認可的存在。

但她堵不住內心滿溢的空。這世間困難重重。

睦輕痕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她正常生活,卻又不再關心外界。似乎就能隔斷所有的牽連。

但她自欺欺人營造的平靜還是被打破了。

是樓主平靜的說:“我們攻進葉城了。”

她猛地擡頭,可是,她現在有什麽資格來過問葉城的事?

樓主又說:“邱少臨一把火就把将軍府燒了,葉城是我們的了。看來他對你還是情深意重的,他沒有放棄想娶你的念頭,既然你都回來了,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只是睦輕痕聽到前半句就已經陷入了沉思。将軍府被燒了。那個府邸,她呆了快一年,那裏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是她熟悉的。她想起年兮夜,想起淺瞳,想起往日時光,只能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呢喃了一句:“被燒了?”

過了好久,她才反應過來,問:“那府內有沒有見到一名白衣女子?”

樓主想了想,說:“邱少臨好像提到抓了一名白衣女子,怎麽,你認識?”

睦輕痕抓住樓主的手,說:“求你,救她。”

“何必求我,你和邱少臨說一聲,要什麽他不給你。”樓主淡淡地回應道。

“我不嫁他,何必欠他人情。”睦輕痕脫口而出,連她自己都吃了一驚,為何如此篤定?

“哦?睦,你到底喜歡年兮夜嗎?我曾猜測你喜歡他,所以利用了你,但你若是喜歡他,你怎麽又會回來?”

“我不知道。”睦輕痕沒有再糾纏,只說:“幫我救她,我不想見到邱少臨,以後要殺什麽人我仍幫你殺。”

“我後悔讓你到秦國了,睦,我們之間情分不再了嗎?”

“睦沐此生不忘樓主恩情。”睦輕痕只是抛下了這一句。

樓主看着睦輕痕毫不留戀的背影,說了一句慢。睦輕痕回頭看着樓主,不解她的阻攔,樓主只說,“我給你講一個故事,你願不願意聽?”

睦輕痕并未動容,只說;“樓主随意。”

樓主吸了一口氣,望向了寝室之外。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古代怎麽罵人的?

☆、當相愛成往事

當年,天下已亂。

華芷文遇到寧淺和李承年的時候不過及笄年華。那時候她正和她的哥哥華起恩在被人追着打,那時為了填飽肚子,華起恩去偷東西的時候被人發現了。即使拼了命逃,還是被追上了。

以為在劫難逃的時候,寧淺和李承年出現了。那是華芷文第一次聽見了寧淺的聲音,這世上最好聽的聲音,她說:“停手,要多少錢我給你們。”

只是那時候華芷文內心是自卑而羞愧的,寧淺多好看啊,優雅得體,有着與生俱來的貴氣站在她身旁的李承年亦是一個貴公子模樣,看上去郎才女貌,羨煞旁人。而自己,卻是最落魄的樣子。

沒有人會想到這四個人,這一次的相遇,竟會左右這個亂世的格局。

因着這一次相遇,她們結伴而行。寧淺和李承年打算去拜師學藝,而華起恩和華芷文因着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便跟随前往。

拜師路途遙遠,而四人一路同行下來,意氣相投,又是少年人,很快就熟悉了起來。華芷文也知道了李承年和寧淺只是表兄妹而已,彼此并無愛慕之情。

那時候的華芷文對寧淺尚無多少心思,不過是覺得寧淺人很好很善良很漂亮,總之在她的心裏世上所有美好的詞彙都不夠一個寧淺。

一個月後,他們得以拜入師門,四人成了師兄妹。終日一起吟詩習武,日子過得好不快意。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四人憑着天資及勤奮,均成為師門的佼佼者。日子一長,暗生情愫。

一日,練武時,華起恩看着不遠的寧淺,低聲對身旁的華芷文說:“我喜歡上寧淺了。”華芷文那時正在練劍,聽到這樣一句話,動作停住了,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說:“知道了。”

華芷文那時候,已經知道自己對寧淺的感情,是與衆不同的。不同于與其他女子的感情。她喜歡寧淺,怕是整個師門都知道的,只因她一有空就會黏在寧淺的身邊,只要有寧淺的地方,必然就會看到華芷文,只是誰也不會往感情的方面想,那時候她才十六歲,寧淺大她五歲,所有人都只會以為不過是妹妹對姐姐的依賴罷了。

畢竟寧淺是那麽好的人,她溫婉,她有禮,她從來不會給別人難堪,她美如白蓮花,卻不清高,反而親和。幾乎沒有誰不喜歡她。

華芷文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寧淺是個女子,明明她的表哥李承年也不差,為何自己就對同時女子的寧淺動了心。

是她對自己的百般縱容嗎?可是李承年更甚。

是她被所有人喜歡嗎?可是李承年幾乎是師門裏所有女子的夢中情人。

到底是她的什麽,讓自己一眼就淪陷,從此不敢直視她的眼。怕洩露這不該有的情愫,怕她從此把自己推開,怕她再不給自己擁抱,怕沒了她的氣息環繞這世間一切就全數枯槁。

只是寧淺不是看不到她的變化,寧淺只是不解,她安慰,但她不解。

就如同寧淺抱着她的時候,只是單純的抱着,而她已經在寧淺的懷裏蠢蠢欲動了無數個時刻。

華芷文不是不知道李承年對她的好感,甚至她能感覺到其他女子或嫉妒或羨慕的目光。但她不想要,李承年再好,他不是寧淺。李承年再好,她也可以選擇看不到。

但寧淺說:“芷兒,承年喜歡你,你知道嗎?”

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應,只能笑。她看不清寧淺的心思,她只知道華起恩在寧淺這裏碰了一鼻子灰,她暗地裏開心了很久,但她又有什麽資格開心?她連碰灰的資格都沒有。她只能把寧淺抱得更緊,卻又不能抱住她的心。

寧淺怎麽可以提起這樣的話題,誰都可以,華芷文可以或戲谑或冷淡或微笑的應對過去,只是對着寧淺,連笑容都下垂,懶得提起。寧淺真的毫不在意嗎?若是她答應了李承年,就不會時時刻刻的黏着寧淺了。說不定寧淺還覺得擺脫了一個跟屁蟲吧。

那時候的她,一點都不想回應,只是說知道了。眼神恹恹的。

而寧淺那日竟似來了興致,又問她,“那你怎麽不回應?”

一陣無名火沖到了喉嚨,華芷文第一次沖着寧淺喊:“你是不是覺得我纏着你很煩,要把我推給別人。”

華芷文還記得寧淺那一刻的表情,是帶着憐惜的,心疼的眼神,如明亮的星辰突然暗了暗,她別過頭,說:“別那麽沖,你不開心,我會心疼。”

像是重燃了希冀,破釜沉舟般,華芷文扳過寧淺的臉,那如絲綢般細滑的皮膚讓她不敢用多一分力,“你很想知道嗎?”她一字一頓地說:“因為我喜歡你。”

華芷文不知道,每個人會不會都有這樣一個時刻,覺得此生就此終結也無憾了。她想她是有的,她的那一刻是,寧淺給的。

她想起那時,寧淺并沒有錯愕的臉,然後用了一個華芷文看起來世上最溫柔的笑,說:“你知道我為什麽想知道嗎?因為我也是。”

成為了她一生中,最完美的一刻,可以為之死去的一刻。

華芷文第一次義正言辭的直接回絕了李承年的愛慕,她說她有喜歡的人了。只是李承年不肯相信,明明華芷文的身邊只有寧淺,若寧淺是個男子,李承年早就識相退出,他只認為是華芷文為了擺脫他的糾纏而說出來的謊話。

可是,若是用心觀察,華芷文和寧淺之間真的只是姐妹之情嗎?李承年不确定了。他看見華芷文的心情起伏只因為寧淺的一言一行。寧淺對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的親和卻不親密,卻只有對着華芷文的時候,任由她戲弄,放縱與親昵。甚至好幾次,李承年可以看見,華芷文環抱着寧淺,似乎迫不及待想要送上親吻,而寧淺矜持的說了什麽,華芷文便不再會任性。

華芷文如此肆無忌憚的一個人,何時聽過別人的話了?除了寧淺,只有寧淺。

她喜歡的是寧淺。

李承年不甘心,寧淺是個女子,如何給華芷文幸福?寧淺是他的表妹,難道他們要相争?不對,關鍵是,寧淺知道華芷文喜歡她嗎,戀人那種喜歡。

李承年找到了寧淺,寧淺還是那般的溫和動人,是很多人無法抗拒的類型,但她和自己太像了,溫和卻顧慮,處事總是為求全。所以李承年會被華芷文吸引,為她的無所顧忌與她那比陽光還耀眼的笑容而着迷。

所以寧淺,你也喜歡芷文嗎?

寧淺沒有慌亂,她的回答是肯定的。她語氣自然而篤定,她說:“是啊,你發現了啊。”

李承年看着這般淡雅的寧淺,連質問都無法開口,問她兩個女子怎麽可以在一起?寧淺的神态與态度已經明明白白告訴他,有什麽關系嗎?天塌都沒關系,何況和所愛相愛。

就算荒唐,在寧淺這裏,也是自然而然。

李承年只能退後。回到華芷文想要的距離,不再給她任何困擾。但是,這似乎與華芷文的世界,毫無幹系。無論是他表白無論他後退,原來在華芷文的眼裏,都無關緊要。

這些心情,是李承年很久之後告訴華芷文的,可是那時候,寧淺已經不是她華芷文的了。

寧淺是她的大嫂。這對于華芷文來說,簡直是毀天滅地的。

如果從來沒有得到,就不會有失去,最多是斷了一個無望的念頭而已。那憑什麽寧淺給了她半年的愛,轉眼就無情冷酷的嫁人了呢?難道她不知道,天堂掉下地獄,是會讓一個人不得超生的嗎?

嫁人,若是嫁給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老死不相往來也就罷了,她卻還要嫁給自己的哥哥。華芷文想啊,她那麽愛寧淺,連讓寧淺皺眉都不敢,怎麽會惹她生氣了呢,如果她不是生氣了,怎麽會這樣來報複她呢?

寧淺不是說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最美好的時光嗎?那又是什麽,讓她不要這一切呢?還是寧淺看準了華起恩會起義成功當上皇帝,所以寧淺早就算好了皇後的位置,這是她華芷文不能給她的?

亂講,寧淺不是這樣的人。

為什麽,一句話都不和我講了呢?一眼都不看我了呢?寧淺,你不是說過,最喜歡我了嗎?快十五年了,我依舊想不出來。我那麽老了,不會有人娶的了,那麽慘,你不會心疼的嗎?

半年,寧淺只給了她半年,卻讓她痛苦了十五年,華芷文想,或許是她自己放不開吧,寧淺怕是早就忘了她。也是,就連華芷文自己,都快忘記寧淺長什麽樣了,只知道只有寧淺是她喜歡的樣子。華芷文不知道自己在執着什麽。

寧淺和華起恩在一起之後,華芷文就逃走了,她身無分文,只有武功尚可,在她狼狽不堪的闖蕩江湖月餘後,李承年找到了她。

并不是寧淺。

一年後,華起恩起義了,聲勢浩大,但她并不關心,她只知道寧淺為華起恩生了一個男孩。她絕望了。

三年後,華起恩成為了一地霸主,聽說寧淺病了,她忍了好久,偷偷的跑回去卻沒有見到她。

五年後,華起恩建立了華國。尊寧淺為皇後,寧淺的孩子為太子。華芷文去了華起恩的登基大典,她帶着面紗,躲在人群裏,她遙遙的看着站在華起恩身旁的倩影,只是一抹刺眼的紅,太遠了,她看不清寧淺的眉目,看不清她的表情,看不清她的一切。只知道是她,在好遠好遠。

同一年,華芷文建立了暗影樓。既然不能和寧淺在一起,那就,護着這個國家,讓她一輩子能夠平安,在這個亂世中,和……哥哥……在一起……一輩子。

可是那一年,在她對着李承年哭了一場之後,陪着她度過了最痛苦的五年的李承年,消失了。

又過了兩年,小小的秦國異軍突起,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成為了可以與華國抗衡的強國。她派人去查了,秦王哪裏有那麽大能耐,是秦國的丞相,李承年。他想幹什麽?

每日,味同嚼蠟。卻還是依舊過去。華芷文和許多女子交-歡,卻找不到和寧淺在一起的感覺。那些女子這般年輕,就像當初愛上寧淺的自己那般年輕,華芷文能夠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衰老,可是她有什麽好怕的呢,她的心,早就死了。

只要寧淺還好。

後來又過了兩年,暗影樓勢力已經很大了,大的不由得華起恩不警惕。她還是見了華起恩,她的哥哥。她答應幫他一統天下,無論用什麽手段,她只提了一個條件,永不廢後,永遠對寧淺好。她不介意華起恩怎麽想,她不介意任何人怎麽想,她潇灑轉身,她已經不想見寧淺了,見了能怎樣呢,難道說:“大嫂,你想我嗎?”想想也可笑。

快十五年了,華芷文已經忘了寧淺的樣子了,華芷文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和寧淺說話了,她好想說一句:“喂,寧淺,你的孩子我幫你救回來了,他一點都不像你。”像普通的朋友,都說不出口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也算一次性解釋了許多因果……

☆、誰是誰的生機

睦輕痕看着樓主,或喜或怒或哀或怨,最後卻化為強作的雲淡風輕,樓主以為她已經心如止水了嗎?那眼角的淚,又怎麽解釋呢?

只是樓主斷斷續續的述說,或陳述或自白,是睦輕痕第一次看見樓主脆弱至此。說完之後很久,整個房間裏都被沉默凍結。睦輕痕突然覺得冷,她只是看着樓主,她說完這一切,就好像失去了心神,只剩下一副軀體。

睦輕痕有一種感覺,樓主其實已經破碎凋零,即使她依舊美麗,卻絕望而無生氣。時間沒有使她釋懷,反而,漸漸磨光了她所有的生機。

如果不碰回憶,她還是那個雍容華貴的樓主,而回憶像是這世界上最毒的藥物,輕觸了,就把所有都腐蝕了。

女人之間,也有愛嗎?還是只是樓主的單相思呢。樓主就算耗盡生命,皇後,似乎根本,根本就不在乎啊。

睦輕痕悄悄的退出了樓主的寝室,其實即使她動靜再大,樓主應該也不會察覺了吧。

她走在曾經無比熟悉的樓道裏,木制的地板咯吱咯吱的響了響,她靠在木欄杆上,想:年兮夜,我,真的愛你嗎?

如果,你是男子,我就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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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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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