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三卷【關】 (16)
狀态。
像是初生。
類似于母體的溫暖。但宜人的溫度只是片刻,像是整個冬天都被燃燒成灰燼,她身心皆被煎熬,那點點紅光聚合,她猛然的睜開眼,眼前人是模糊的,在火光中,焦急的喊她景容。
她終于看清了來人,亦看清了自己身處何種境地。
暗影樓冷冰冰的,可能是冬日已經到來的原因。樓主已經恢複了常态,仿佛之前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出現過。
仿佛樓主永遠優雅,怎麽會有失态的時刻。睦輕痕甚至懷疑,那日撞見的事情是否是她自己臆想出來的情節,樓主說的故事,也似乎隔得太遠,仿若一個夢。往事總似夢,魂墜凡塵中。一切都朦朦胧胧,如同華國的冬天真正來了,睦輕痕看見了第一場雪。
她曾經覺得雪是純潔無暇的,如鵝毛般落下的時候,她會抓一把雪握在手心,感受着它的冰冷與刺骨,然後提醒自己,一年又過去了。而父母之仇未報,一定要保持最清醒的狀态。
而此刻她卻覺得雪似千斤重,落在地上明明是無聲的,卻重重的壓在她的心上。她不知道自己在遲疑什麽。她在不知不覺中養成了一個習慣,習慣的觸摸頸上那翡翠項鏈,晶瑩剔透的翠綠色,總是讓她想起與那青衣女子相見的第一面。
那女子的輪廓日益清晰起來,睦輕痕惱怒自己并不擅長丹青,如果再也見不到那個人,連留個念想都變得不可能。萬一老了忘了她怎麽辦。
她在哪裏,好想再見她一面。年兮夜你怎麽能那麽不負責,感情怎麽能不了了之呢。在一句此生不見之後,又如何兀自糾纏?
樓裏清清冷冷,她很久沒有見過瀾本書,據說是出去執行任務了,反而經常看見曾經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宴笙。宴笙在樓中的地位僅次于樓主,她不愛說話,擺弄得一手好琴,看起來風雅無比,卻以音律殺人于無形。
只是從來宴笙都不愛與人交談,她總是面帶微笑,卻是世上最疏離的微笑。十年以來,她只聽過宴笙開口說過一句話,那日宴笙對樓主說:“皇後心中有恙,即使琴聲再悅耳,亦難以入心。”
她不像一個殺人者,像一個救人者。她撫琴,撫心,身上沒有一丁點的血腥味,卻是暗影樓排行第二的存在,僅次于樓主的存在。
如果皇後是樓主的心上人,那麽宴笙的存在,是為什麽?
她沒有問,她知道宴笙不會答。
睦輕痕在樓裏随意走着,她沒有任務,閑得只能胡思亂想,她終走到樓主的寝室門前,又思及曾經見過的畫面,不由面紅耳赤了一番。
Advertisement
卻聽見泠泠潤聲傳來,是樓主的聲音,“站在這裏幹什麽?是有預感我有事和你說?”睦輕痕轉身看見樓主。樓主雍容優雅,步子不急不緩,歲月仿佛根本不舍得在她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而樓主的臉上卻無任何表情,嚴肅得讓人有幾分壓力。
樓主見睦輕痕一副探究模樣,睦輕痕回樓裏也有些許時日了,貌似無任何變化,卻萬事不上心,心中似有牽挂,卻又消磨度日。樓主心中嘆了口氣,躊躇了一會,是否該和睦輕痕說這個消息,而睦輕痕心中到底作何想法她并不能确定,最好是不愛,不然怎麽舍得分離。于是她說:“和我進來吧。我告訴你一個消息。”
睦輕痕跟着樓主走進,這才有心思把這寝室的樣子打量了一番,她有一種對未知的恐懼,只能用左顧右盼來轉移心中的不安。不知道樓主的消息,是什麽,才會讓樓主的語氣裏才有一絲的小心翼翼。樓主怎麽會有必要對她小心翼翼,她只能猜測,這并不是一個好消息。
睦輕痕坐下了,凝視着樓主,樓主突然問:“你當初為什麽回來?”
“作為一個華國人,回來不是理所應當的嗎?”睦輕痕有些着急,卻又沒有催促,她不知道自己是一種什麽心理,像是快要走到懸崖的邊緣,想一覽那絕美的風景,卻又有一種對未知危險的恐懼。
“僅僅是這樣?”樓主打量着她,似乎想從她的臉上看出蛛絲馬跡,卻未果,這姑娘依舊繃着個臉,沒有一絲笑容。“既然你不說,那我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告訴你才算畢竟妥當,那就直接告訴你好了。”樓主頓了一下,“年兮夜死了。”
睦輕痕看着樓主,瞳孔劇烈的收縮了一下,她閉上眼睛,迅速睜開,說;“樓主你說什麽,我沒有聽清。”
樓主認真的看着睦輕痕,一字一頓的說;“我說,年兮夜死了。”
怎……怎麽可能。
睦輕痕一臉的不可置信,臉上激起了紅,她的聲音仿佛是掙出來的,帶着前所未有的激烈語調:“不可能。”
“不信,你問邱少臨,他已凱旋歸來。”樓主看着睦輕痕,若有所思的說。
睦輕痕失了神失了儀态瞳孔亦失了焦,她莽撞的沖出暗影樓,沖到了街上,她用着她獨步天下的輕功,片刻便到了邱少臨的府邸。
卻被攔在門外,滿臉喜悅的老仆,趾高氣揚的說:“将軍去面聖了,無關緊要的人,一律不得拜見。”
睦輕痕愣在原地,她心中的焦急與分秒俱增,她含着不甘問道:“他什麽時候回來?”
“這可不一定,現在将軍打了勝仗,連秦國年兮夜都死在将軍的手上,皇上可是十分看重将軍。說不定會讓将軍多留一會。”老仆上下打量了睦輕痕,看在她長得不賴的份上這才多說了幾句。
睦輕痕卻在聽見年兮夜死在邱少臨手上的時候,心猛顫了一下,年兮夜,你不會死的對不對?對不對!你不會死的,求求你。
她頹然的靠在了門邊,看着那皚皚的大雪,她好冷,好冷。她怎麽能相信,那個擁有着全世界最溫暖懷抱,總是戲谑的調侃自己的人就這樣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她甚至想好了,如果再見面,年兮夜會趕她走,吼她,罵她,甚至拿劍指着她,都可以。只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年兮夜會消失在這個世界。
那老仆看着她悲痛欲絕的樣子,有些吓到了,正想詢問,卻聽見了吵雜的聲音,他往聲音來源一看,原來是一群人簇擁着邱少臨回來了。他忙對睦輕痕說:“姑娘,你沒事吧,将軍回來了,你……”
那老仆尚未說完,邱少臨卻一個箭步走至門前,他扶着睦輕痕,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眼光,說:“睦姑娘,睦姑娘,你沒事吧。”
睦輕痕掙開邱少臨搭在她雙肩上的手,她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淚,擡頭直視着邱少臨,狠然道:“你把年兮夜殺死了?”
邱少臨看着睦輕痕這幅樣子,不免明白了些什麽,他正色道:“我當初和你說過,我會殺了他的。”說罷,他把睦輕痕拉進了府內,把所有好事者隔絕在門外,他狠聲道:“憑什麽他能跟我搶女人,你是我的,他憑什麽染指你。他該死!你這是什麽表情,是他強占你,我這是為你報仇!”
“你以為殺了她,我就能從來沒有遇見她了嗎?”睦輕痕黯然道,她又想流淚了,年兮夜這三個字,每一個都能點中她的哭穴,讓她無可奈何,卻絕望。她哽咽着問道:“她怎麽死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怨我?你愛上他了?睦輕痕,你這個樣子,我怎麽娶你?”
“回答我!”睦輕痕卻不管不顧,沙啞着聲音說。
“我放火燒死的,你放心,他逃不了,他不僅被我綁着,而且武功全失,絕無生還的可能。而且,大火燒了整整一個晚上,我讓人去檢查的時候,發現了他的屍骨。”邱少臨說着,從腰旁抽出一把劍,說:“還有他的劍,是把好劍,被火燒了那麽久,竟然完好無損。”
睦輕痕低着頭,沒有看邱少臨,她腦海裏不斷回放邱少臨的話,卻突然想到了什麽,屍骨?她放低了聲音問:“你怎麽确定,那是她的屍骨?”
“火燒之時,周圍都是我的人,一只蚊子,也飛不出來。我已經找人驗過被燒的人骨,身高體型都與年兮夜差不多,沒想到年兮夜長得像個娘們,卻是确确實實的男人。”邱少臨想起了年兮夜陰柔的容貌,輕蔑的說。
男屍?!
睦輕痕心中閃過詫異,她的心突然安了一些,她不敢擡頭,怕邱少臨看出什麽,她只是想,你還有可能活着,對嗎?我的将軍。
好可笑,人總是這般後知後覺嗎?
我的将軍,丢了山河。
我的夫君,丢了性命。
竟然才發現,深愛她。
——第一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第一卷完了呀。開心嗎?好啦,我知道第一卷的結局除了我不會有人開心的……
謝謝留言的小夥伴,好啦我去寫第二卷,你們最好祈禱我早點過渡(虐)完~
☆、無心思遠人
滿目青山在,無心思遠人。
穿着月白色衣裳的青年站在藥廬門前,手執着一卷書,看着滿目的綠,有種莫名的寧靜感。她聽見了身後有人喊她,聲音是熟悉的,悠揚得如同優美的曲笛。她回頭盈盈一笑,輕聲說:“戲月。”
戲月依舊身穿鵝黃衣衫,緩步從藥廬內走出,對着眼前身材修長,面目清雅的女子說:“少爺,我最近想練一首曲子,你幫我聽聽成果如何?”
“好。”年景容看着戲月,接過她手中的曲譜,而戲月從室內拿出了琴,放在石案上,坐定了,便用那纖纖玉指撥弄起琴弦來。
戲月看着年景容,三年了,她的眉眼愈發的柔和起來,似乎已經褪去了剛硬的棱角,她愈發的緘默,不愛說話。常常一個人看書,彈琴就是一天。她不再提起年兮夜這個名字,仿佛這個名字從來不存在,她說她叫年景容,只叫年景容。輕聲細語,卻不容置疑。
年景容的眼中沒有憂沒有愁,仿佛只有滿目的青山。她仍穿男裝,即使戲月記得很久之前年景容說過,其實她比較喜歡女裝。
戲月仍記得那一日,青倫把年景容從鬼門關裏拉回來,她松了一口氣,然而不久之後,年景容在休養期間卻幹了一件事情,讓戲月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何表情。
青倫說,年景容用金針沒入腦中,封了自己所有的情愛,包括對睦輕痕的所有記憶。她從此不會再愛任何人。
她不是沒有武功了嗎?
青倫只是說,這只需要複雜的針法以及施針準确便可以做到。
那時戲月默然的看着青倫,說:“你教她的,對吧。”青倫淡淡的回應說:“是,我不忍她如此痛苦。如果她自己不把金針拔出,沒有人可以讓她再去愛人。”
戲月想起,青倫那時候的眼神有些憐惜,他看着自己的樣子,仿佛她應該痛哭一場。何必呢,反正從頭至尾,年兮夜都沒說過愛她,要痛哭也是另一個女人的事情吧。
所以年兮夜是真的死了。剩下的年景容亦不是原來的年兮夜了。
琴聲漸入激昂,戲月不知不覺加重了撥弦的力道,她想起了三年前那場大火,差點把年景容燒死的那場大火。是秦穿,救了年景容。
話說那日,戲月被青倫帶走了,托給了阿迷照顧,青倫又直奔回葉城內,卻見熊熊火光直沖天際,青倫暗道不好,卻仍舊遲了一步。他心中遲疑了一秒,卻想起戲月和他說過,明月樓是有暗道的。青倫連忙趕往暗道出口,等進到明月樓時,火焰四竄,幾乎沒有容身之處。
青倫暗惱自己沒有做好準備,就莽撞的進來了,濃煙滾滾,也不知道年兮夜是否在樓內,此時卻聽見一聲痛苦的慘叫,分明是年兮夜的聲音,青倫循着聲音避開了火焰,好不容易看見了年兮夜倒在地上。而在不遠處竟還有一個人,是消失了一段時間的秦穿,卻出現在了這裏。
青倫忙趕過去,把年兮夜扶起,而一塊木梁又脫落砸下,青倫暗道不好,火勢已經越來越大,必須快點把年兮夜帶出去。他聽見年兮夜強忍痛苦的聲音,說:“青倫……救……救秦穿,他剛才……推開我,被倒下的橫梁……砸中了。”
青倫回頭一看,秦穿自然也看到了青倫,他卻笑了,青倫不知道那一刻他為什麽還會笑得出來。只聽見秦穿用盡最後的力氣大聲喊,“快走,把她帶走,不用管我,啊……快走,這裏要塌了!”
青倫看了一眼年兮夜,正打算移動,往秦穿那邊靠,卻被火舌燒紅了眼,青倫知道若是再不走,可能三人都會命喪于此,他只好狠了狠心,帶着年兮夜,從密道逃了出來。
見到光明,脫離濃煙那一刻,青倫突然想起了秦穿的笑,有一種死而無憾的決絕。
情況危急,青倫和阿迷只好帶着戲月和年兮夜離開了華國,青倫突然有一種倦怠,他看着只剩下半條命的兩人,看着用盡全力保全這兩人性命的阿迷,突然自言道:“人活着,到底是為什麽?如何死去才會死而無憾?”
秦穿,為什麽會露出一種死而無憾的表情?
他遣散了他所帶領的幾千士兵,告知他們若是願意回秦國繼續為國效力,就繼續,若是想回家,就回。他不知道李承年那邊如何了,即使奪權了又能怎樣呢?他心中的執念,真的值得嗎?
青倫看着自己發白的頭發,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懂這個亂世了。
四人回到了深山中的藥廬,青倫憑借其妙手回春的醫術,把這兩人從鬼門關外拉了回來。戲月假以時日尚能恢複,但年兮夜,筋骨已廢,此生都不能再習武。等她能夠從病床上下地的時候,已經過去一年了。
她請求青倫教她金針封情。這是一種失傳已久極難的針法,統共有七套。青倫本不願,只是見她心如死灰,堅決的樣子,不忍其苦,傳授了給她。
青倫不知道年兮夜施了哪一套針法,所以世上唯一能解開金針的人只有年兮夜她自己。如果解針人用錯了手法,被解之人便會死去。
除非年兮夜願意解開,否則她從此永遠都不會愛上別人。
青倫把這些都告訴了戲月,其實他答應年兮夜的時候,有想過,如此一來,戲月也應該死心了,不必把年華耗在一個不可能的人身上。
愛不應該讓人如此痛苦。
琴聲漸入高潮,戲月卻未把持住,奏出了一聲極尖銳的音。她停了下來,頹然的看着年景容,年景容亦轉頭看着她,正欲給戲月講此處關節。戲月卻說:“今日,是秦穿的祭日吧。”
年景容收了曲譜,并不作聲,她想起了秦穿,剛來到她身邊的樣子,被她責罰的樣子,堅定的在她身旁的樣子……還有,最後死去的樣子。三年了,秦穿,你還好嗎?
後來從年景容的描述中,戲月她們亦知道了秦穿為何會出現在明月樓,知道了秦穿為什麽會死去。
三年前,葉城被攻占了,華軍入城。秦穿同意了副将投降的提議,卻未跟着副将出降,反而是躲在了城中。他看着将軍府被燒,看着華軍進入葉城,看着邱少臨一臉得意的樣子。
秦穿喬裝打扮了一番,他知道他不能沖動,他知道年景容答應了他一起回到葉城,就一定會回來。年景容于邱少臨有奪妻之仇,邱少臨這般恨她,必然不會輕易放過她。
他需要保住命,免得年景容落入邱少臨的陷阱,此時他已來不及想,為何年景容一個女子之身,要娶另一個女子。只知道,不能讓她回來。城中有三萬埋伏,若她來了,必然有進無回。
他見邱少臨頻繁的出入明月樓,于是他留了一個心眼。沒想到就是這一個留心,讓他可以有機會,救年景容一命。他說過的,他只想保護年景容。
邱少臨身邊太多人了,秦穿沒有把握,他只好潛伏在暗處,伺機而動。只是他沒想到,邱少臨會放火。
他聞到了燒焦的味道,暗道不好,他從暗處沖出的時候,已經一片火光。他看見了年景容,被反綁在椅子上,似乎已經暈了過去。他箭步沖過,用刀把繩子隔開,又不停的拍打年景容的臉,他焦急的喚着她的名字,正打算把她背起的時候。看見年景容睜開了眼。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處于什麽境地。
邱少臨背起她,一邊避着火,一邊說道:“我是秦穿,你保持清醒,我帶你出去。”
而年景容的聲音是帶着茫然的,顯然是被煙嗆到了,不停的咳嗽着,卻依舊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秦穿便一五一十的給年景容解釋,腳步卻不停,他第一次惱怒這明月樓怎麽這般大,他們仿佛置身火海,但他不停的說着,似乎這訴說能夠降低他此刻的緊張。火愈來愈旺了,秦穿身上的汗正在不停的滴落,快要到出口了,卻發現出口已經被這大火完全堵着。
他立即折返,想找另一條生路,卻不料,頭上橫梁突然脫落,帶着烈焰之火狠狠的砸下來,他只來得及松開雙手,轉身把年景容推出一米餘遠,卻來不及躲開。被那橫梁砸中了腰身,皮膚燒焦的味道,蔓延開來。
秦穿忍不住發出了悶哼。而年景容被秦穿一推,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她親眼看見秦穿被橫梁砸中的那一瞬間,她大聲的喊了一聲:“不。”卻無力掙紮,卻無力起來,更遑論把秦穿拉出來。
年景容以為她們都必死無疑了,青倫卻出現了。只是火勢從來不饒人,完全阻斷了他們之間。
秦穿死了。是被火活活燒死的。只是她卻不能去收斂他的屍骨。只能倉皇逃脫。
後來,年景容總是會想起秦穿死前的那一個笑容,她很少見秦穿笑,沒想到這笑竟是訣別。她在不遠的青山處給秦穿立了個墓碑,只刻了“秦穿”二字。沒有屍骨,沒有衣冠,沒有任何和秦穿有關的物事,只有念想。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那裏,一站就是很久,她并不說話,眼中亦沒有悲傷,只是淡淡的凝視着。
其實,每個人都會有不理智感情用事的時候。旁人或許會質疑不理解甚至嘲諷,這都無關緊要,關鍵是,當事人認為感情用事是否值得罷了。
只是,值不值得又如何呢?生而為人,能用生命去愛一個人,本身就很了不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覺得人心叵測。
獨坐靜思己過,人前莫論人非。後半句是以後要更加努力的方向。
☆、亂世不控心
年景容和戲月一同去了祭奠秦穿,回來時已經是開始午膳的時辰。
還沒進門,就聽見阿迷氣呼呼的喊:“死小子,你又亂碰我的藥材,找死啊你。”一個少年從屋內飛快的跑出,邊跑還邊嚷嚷:“我爹都不管我!”
“啊啊啊,死小孩,你是不是偷喝了我放在房間裏的酒!!!小小年紀就是一個酒鬼,和死人年景容一樣!”阿迷又咆哮道。
年景容撫額,攔在阿迷和那少年之間,說:“阿迷,你怎麽老和小孩兒計較。”
阿迷生氣的說:“如果不是你堅持要收留這個死小孩,我至于每天都發脾氣嗎?”戲月笑了笑,說:“阿迷,彥軒還小,你讓讓他。”
“還小,還小,他都十三了,男子十五都能娶妻了,你說他還小!!!”
被叫做彥軒的男孩躲到年景容身後,說“爹,她總是針對我。”年景容拍拍他的腦袋,說:“別鬧了,搗蛋鬼。”
阿迷沒好氣的說:“年景容,你這輩子是不打算做回女人了是吧,還讓這死小鬼喊你爹。”
彥軒卻做了個鬼臉說:“我喊我樂意。”
年景容臉卻挂不住了,對彥軒說:“別喊了,以後叫景容。”
“不要,孔子雲:‘長幼尊卑不可廢。’”彥軒卻搖頭晃腦的說。
年景容一臉黑,說:“這是孔子說的嗎?”
彥軒打着哈哈,說:“不不不,是彥子說的。”
“我後悔撿你回來了。”年景容不急不躁的說。
彥軒卻急了,說:“什麽叫撿!你再胡說我不認你了。”
年景容便說:“那你回去咯,不要老惹我們阿迷生氣,我可害怕她有一天做菜的時候因為你遷怒于我,把我毒死了。”
阿迷卻橫-插-進來,說了一句:“你還怕死?”
年景容眼色淡了淡,說:“會啊。好歹命是秦穿救回來的,我若輕易尋死了,對不起他。”
戲月拍了拍她的肩,說:“別想太多。”年景容勉強一笑,看見彥軒呆呆的看着自己,便說:“小呆瓜,你想什麽呢?再想也沒有你爹我英俊。”
彥軒只是搖搖頭,說:“別自戀了,我只是覺得你剛才的表情有點像一個人。”
“誰?”年景容随口問道。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很美。”彥軒低落的說。
阿迷打趣道:“喲,死小鬼現在就想媳婦了。”彥軒瞪着阿迷,嚷道:“那又怎樣,她比你漂亮多了。”說完迅速的跑開了,阿迷便追着他作勢要打。
戲月便笑着說:“阿迷也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年景容也笑了,說:“挺好的,少年不知愁滋味。”
“你很老嗎?”戲月坐在石凳上,仰視的看着年景容,依舊清雅俊逸的面孔,眼中卻是毫無波瀾甚至可以說是一潭死水,于是她說:“我還以為忘情絕愛會快樂一些。看起來并不是這樣的。”
年景容卻換了話頭,說:“知道我當初為什麽執意要帶走彥軒嗎?”
戲月想起了那日,秦都再次變了天,她們一行人打算逃離,卻在路上遇見了彥軒。那時候彥軒剛經歷喪親之痛,頹然的站在路中,他攔下了她們的車,說:“可以帶我走嗎?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年景容那時候時而陷入昏迷時而清醒,但大多數時候都是沉睡着的,卻在遇到彥軒的不久前醒了。那時候所有人都反對帶彥軒走,戲月和年景容都只剩下半條命,阿迷不會武功,如果遇到什麽事情,青倫連這三人都不一定保得住,何況又加多一個小孩?
可是年景容看了彥軒很久,說:“我想帶他走。”那時候年景容沒有說任何理由,兀自掙紮着,坐起了,勾了勾手指,讓彥軒上了車。青倫看着年景容,說了一句:“他是個孩子,如果你帶他走,你就得負責到底,你告訴我,你有信心活下去嗎?如果沒有,我反對,如果你死了,我就不再管他。”
戲月記得年景容說了一聲,“好。”
其實有個活下去的念想也好,戲月一路上總是擔心,年景容還沒有回到藥廬,就會在路上丢了性命。
“所以,當初為什麽帶他走?”戲月問。
“他眼中的堅定,雖然現在看來他很愛鬧,但他知道自己要什麽,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心很大。彥軒自有一番旁人沒有的氣度。他會成就大事的。”
“你當時能看出那麽多?”戲月明顯的不信。
年景容說:“當初只看出了,這小孩能讓我有活下去的勇氣。父母姐姐都被殺死了,他小小年紀卻能堅強活下來,為什麽我不能?”
“那你覺得,主上還活着嗎?”戲月看向天邊,聚集着陰雲,應是快下雨了,有時候她并不認同主上的一些手段,卻總是想起這個寧負天下人,寧把天下打亂亦要成全愛人的人。
“應該活着吧。”年景容順着戲月的視線,看向遙遠的天邊,說:“暗影樓的樓主還沒有得到幸福,他或許不會安心。”
“真的有人會那麽大度嗎?”戲月咬了咬唇,感到了一絲痛感,睜着眼迷蒙的看着年景容。
年景容堪堪的避開她的目光,說:“我不知道。”
年景容想起了李承年。她并不是完整的知道那年的風雲突變。
她所能知道的是,三年前,秦都。李承年控制了秦都,把秦王下獄,把所有皇親國戚控制在手中。只要他願意,他可以随時改朝換代。成為秦國的新君。
只是暗影樓樓主華芷文出現了,不廢一兵一卒,就讓李承年全線潰敗。
年景容知道,李承年想把天下打亂,毀了華都,她并不知道上一代的糾葛,她只能知道,李承年愛着華芷文,而華芷文并不愛他。
打亂天下,就能趁亂劫走愛嗎?
卻只是他一廂情願,因為華芷文說,她不要。她要的是那個人一世安寧,而非與子同行。
李承年還能說什麽呢,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華芷文想要的。即使他可以在這個亂世裏,翻雲覆雨,左右一切,卻對不了對方的心。
李承年收了手,華芷文接管了秦都。秦國從此亡國。
所幸,華芷文下令不為難秦國百姓,準許秦人繼續在秦地生活。
只是,秦國從此改姓華。只是,李承年仿佛人間蒸發。
“爹,你這本書借我看。”彥軒手裏拿着一本舊書,揚了揚,對着年景容喊。年景容沒看清什麽書,只是皺了皺眉,說:“不是說別叫爹了嗎?”
彥軒說:“你換女裝我就叫你娘咯,誰叫你一直穿男裝,彥軒沒爹沒娘很可憐的。”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看着年景容。
年景容走近了彥軒,啧了句;“別裝了。”卻嘟見他手中的書,冷着臉說:“給我。”
彥軒見年景容突然變臉,意識到書裏可能有什麽,一邊跑一邊翻,不料卻從書中掉落了一張紙,彥軒蹲下撿起來,是歪歪扭扭的,比他寫得還難看的幾個字“我喜歡年兮夜。”
他扭頭看着一臉冷凝的年景容,想問,又怕,想藏,又不知道藏到哪,便坦坦蕩蕩的把紙夾回去,把書放到桌子上,跑走了。
年景容走到桌前,拿起了那本書,有些灰了,還被蟲蛀了書的一個邊角。泛黃的封面寫着三十六計。年景容沒有打開,只是走進了房間,把書塞回了一個角落。她閉了閉眼,什麽都沒說,走了出去,她記起來青倫似乎這段時間會回來了。
青倫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他把阿迷拉近了房間不知道在說什麽,出來的時候阿迷垂頭喪氣的,而青倫又找來了戲月和年景容,說:“華都那邊有個村子出現了一種罕見的疾病,可是我答應了一個老朋友最近的會面。所以我想叫阿迷過去看看,戲月你可以和阿迷一起去嗎?”
年景容知道青倫是考慮到路途遙遠阿迷一個人是難以安全到達的,而戲月會武功,正好可以保護阿迷。而戲月點點頭,她看向年景容,臉上是若有所思。
年景容笑了笑,表示不用擔心,繼而說:“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如果有人來求醫,只要不是絕症,我現在的醫術也是能治幾個的。”說罷,她心中卻自嘲了一下,殺人者變成醫者,世事果真難料。
阿迷神色複雜的看着年景容,又看看戲月,戲月見年景容一臉平靜的樣子,心中了然。便對青倫說:“那便我和阿迷一起去,只是少爺現在武功全無,青倫你又不在這,我怕……會有什麽意外。”
年景容為難的看着戲月,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那麽多百姓不也沒有武功,還不是平平安安活到六十歲。”繼而又說:“你啊,就是愛操心。”
在書房裏念書的彥軒不知道聽到了什麽風聲,躲在門後偷聽,年景容看見了,便說:“欸,小子,你很不認真欸,我給你的功課完成了嗎?”
彥軒走出來,把一本本子交給年景容,說:“檢查。”看了看其餘三人,說:“你們要去華國?”
阿迷插着腰俯看着彥軒,說:“我不會帶你去的!”
彥軒撇撇嘴,看着年景容,說:“我也想去。這裏好悶。”
阿迷說:“你以為鬧着玩啊,我這是去救人!”
戲月想了想,也說:“彥軒,這不是兒戲,去了華國,我們顧不上你。畢竟現在華國勢力強大,即使對秦人多有優待,但事實上秦人在華國境內還是有危險的。”
彥軒撇着嘴看了看并不表态的年景容,又轉過頭對戲月說:“那讓爹看着我就好了。”
年景容理了理衣袖,不以為意的看着彥軒,說:“你自己想去,與我何幹?”
“你明明說過人不能做井底之蛙。我想去見見世面。前幾天下山和戲月去集市的時候,還聽說華國好像要舉辦一場民間的文學盛典,你不是整天說我不知道天高地厚嗎?就讓我去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你就答應我嘛。”彥軒搖着年兮夜的手臂,一臉的不甘心。
戲月看着年景容,年景容察覺到她的視線,回視着她,說:“想什麽?你想我去嗎?”
戲月偏了頭,說:“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所遇皆從心
彥軒眼巴巴的看着年景容,說:“你幹什麽那麽抗拒?你還在意被華國人打敗了?”
年景容苦笑了一下,說:“又戳我傷口,其實……你恨我嗎?”
彥軒看着年景容,搖搖頭,說:“即使沒有你,秦國就會好了嗎?一個國家的衰敗,從來不是一個人的問題。爹,你救了我的命的,我不會忘。”
年景容看着彥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