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三卷【關】 (32)

官場上如履薄冰,如今不過是暗影樓背後的影響力讓人忌憚,不敢對她直接下手,可是年景容不同,所有人都只會以為她是一個文弱書生,靠着這一場婚姻才讓華王施以青眼。

明明如果沒有遇到年景容,她睦輕痕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刺客吧。

年景容嘆了一口氣,說:“在意這些幹什麽呀,我不是好好的嗎?怎麽扯我身上來了?傳聞中還說睦樓主八面玲珑,周旋于官場也面面俱到,怎的我卻覺得這傳聞是騙人的?”

“所以我就要看着自己的愛人忍受白眼和謾罵,完全不動聲色嗎?”睦輕痕掐了掐年景容的手,說:“真是想把他們都殺掉。”

“好啦好啦,知道你厲害,殺掉殺掉。但現在這不重要,我們先去找皇後,乖。”

“你說怎樣她才會見我們?”

“不然再賭一把?”年景容眯着眼睛,像一只狡猾的狐貍。

睦輕痕好想去揪一揪年景容的耳朵,無奈衆目睽睽之下只好作罷,說:“賭什麽?”

“你還記得血凝精嗎?”

“記得啊。”

“那玩意現在不是只有皇宮才有嗎?”

“是啊。”

“如果我們說華樓主病危,需要這味藥材,你說她會管嗎?”

睦輕痕皺了皺眉,說:“誰知道呢,試試吧。再不行我就抱着你用輕功潛進去。”年景容輕輕敲了敲睦輕痕的頭,說:“帶腦袋出來了嗎你,亂來。”

☆、矛盾

結果卻出乎意料的順利,甚至沒有用華樓主病危的理由,只是經過了通報,倆人便來到了寧淺的面前,而這次,寧淺早早的屏退了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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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反倒讓睦輕痕不知道說什麽了。寧淺依舊是那副樣子,和第一次見并沒有什麽不同,她沒有等二人說明來意,反而是主動問道:“這次來是想問我什麽嗎?”

“是宴笙對皇後說了什麽嗎?”

“她沒有說什麽。”寧淺看着窗外,舊樹已經長了新芽,又一年了啊。過了一會,她才回過神,說:“但就算你們不找我,我也想問問年大人。上次說的,可是真的?”寧淺打量了幾眼年景容,年景容今日着的是男裝,臉上的脂粉除去後是清朗的樣貌,與睦輕痕站在一起倒是相襯的。那是平靜的目光,讓人感覺不出寧淺的情緒。

一直都是這樣平靜的人,可是愛上這樣的人會辛苦吧,你根本察覺不到,她在想什麽。

年景容沒有回答,反問:“你真的不打算,見她一面嗎?”

“如果是真的,我倒也想知道,她是這輩子都不打算見我一面了嗎?”

“你在等她?”睦輕痕直接問道。

寧淺整理了一下衣袖,說:“或許吧。”

“什麽叫或許?”睦輕痕有些生氣,語調也不禁提高了一些。

年景容緊了緊睦輕痕的手,輕聲道,“用這種語氣和皇後講話,夫人你想不開嗎?”

“皇後娘娘,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們查了一點舊事,但有些事情實在不太清楚,希望皇後可以指點迷津。”

“舊事……你指什麽?”

“寧家當年的火災,不是意外吧。”年景容問。

寧淺有些意外,但思及年景容能問出這樣的問題,顯然是查到了一些什麽,便說:“不是。”

“據傳當年寧家曾經救過一個年輕人,那名年輕人是否姓華?”

寧淺用深邃的眼光看着年景容,爾後點點頭。

“雖然這樣問似乎不太妥,但我們的确想親耳聽見皇後的答案,皇後和華樓主,可曾相愛?”

“相愛?”寧淺卻是用着疑問的語氣。

年景容繼而緩緩的說:“我有個大膽的猜想,也不知道對或者不對,皇後可願意聽?”

寧淺看了看年景容,沒有說話,也沒有拒絕。

年景容見此,只好說:“既然寧家的火災不是意外,那便是人為的。當年寧家活下來的,只有皇後您與帶您逃出來的家仆,還有那個姓華的年輕人。我猜,火是他放的,原因我并不清楚。皇後您遇到華氏兄妹的時候,應該是不知情的,我猜您當年或許愛過華樓主。後來機緣巧合之下,您知道了華氏兄妹和那名姓華的男子的關系,所以您離開了華樓主。至于您後來為何嫁給了當今的華王,我亦不清楚,我不相信您只是為了讓華樓主痛苦,若您要報複,怎麽會嫁給華王?本來這件事情,與我的關系并不大。但我的妻子,視華樓主為母,而我的義父是您的兄長,亦曾深愛過華樓主。”

年景容見寧淺臉上有些許蒼白,即使臉上還挂着鎮定,她知寧淺的心中必然不如臉上這般波瀾不驚,便繼續說道:

“可是華樓主過得很不好,我上次對您說過,華樓主身體很不好,是真的,但不至于病危。華樓主現在并不在華都,她似乎去查探一些事情了,我估計她也在查當年的事情,也不知道查到了多少。但我和我的妻子,都認為她的一生,只愛過您一個人。您剛才并沒有回答我,您是否愛過華樓主,我也不敢妄下評判。我不知道您心中到底有多少苦衷,但僅僅就您沒有任何理由沒有任何解釋就離開,即使您只當華樓主是一個友人,我認為這也是不妥的。”

“身為晚輩,身為旁觀者,我沒有立場指責您。十五年了,妙齡女子也會漸漸老去。人是很可憐的。”年景容頓了頓,看着寧淺的神色,輕輕咬了咬下唇,說:“我不叫您皇後了,若論大不敬,我已經犯許多次了。我只問您一句,寧淺,失去華樓主,您不會後悔嗎?”

像無人之地的寂靜,但由于開了窗,可以聽見室外的鳥鳴,睦輕痕擔憂的看了一眼年景容,但這一次年景容沒有轉頭對她笑,她緊抿的嘴唇似乎顯示她有點兒緊張。

鳥鳴并不悅耳,甚至令人有些煩躁,空氣有些冷意,即使在這回暖的春天。一年四季,每過一年就像一個輪回,景色相似,沒什麽不同。可人知道終究是不同了,像是眼睛在老去,看到的東西也不同了。

“我曾經喜歡她,或許,現在依舊。”寧淺淡淡的說:“我在等她,等她查清楚一切,然後來找我。我以為不用那麽久的,結果卻等習慣了,她依舊沒有來。”

寧淺擡頭,看着眼前的兩人,說:“我不敢告訴她。我不是個主動的人。”她嘆了口氣,“唯一一次主動,是離開她。現在覺得,我的确不适合主動。”

我很後悔,真的。可是時間太長了,我習慣了等,膽小鬼也好,負心人也好,什麽都好,我害怕她知道一切,又期待她知道一切。

“你的猜測,基本沒有錯,你不知道的,我也可以告訴你。可是你們知道嗎?人最難的就是過自己這關。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沒喜歡過她就好了。這樣我可以毫不留情的,殺了姓華的一家。”

“承年是知道真相的,我們時常聯絡,所以上次是我騙了你。”

睦輕痕開口,問道:“所以,你恨樓主嗎?”

寧淺苦笑了一下,說:“我很矛盾。她是姓華的女兒,身上流着仇人的血。可是我不可能下得了手殺她的,我現在也說服不了自己,和仇人的女兒在一起。”

“那你為何嫁給華起恩?”

寧淺有些意外睦輕痕直呼皇帝的名諱,但與她并無幹系,她以一種無感情近乎冷血的語氣,說道:“我們四人拜入同一個師門,不久之後,我喜歡上了芷文,她也喜歡我,我們在一起了。我們在一起有半年,我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卻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個晚上,我的清白,不再可能為芷文留着了……”

寧淺本已将那時的記憶塵封,而此刻卻好似把那一層層土鏟去,弄得滿腦子都是塵土,卻不能塵歸塵土歸土,眯了眼睛也封了心,卻還是要揭開。記憶是破碎的,拼拼湊湊也能完整,但能看見裂縫,猶如一塊破碎的玻璃。寧淺早知會有這樣一日,她以為會是對着華芷文,沒想到卻非。這倒讓她少了些沉重,時光過去了那麽久,她已經能平靜的想起,那日,那時,那年。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回憶,所以這章有點短。

☆、回憶(上)

那是元宵佳節,但我們并未被準許出師門,但為了應節,門派裏也裝飾起了燈籠,一派喜慶的樣子。那一個夜晚,原本十分美好,芷文坐在我的旁邊,我在夜色中摟着她的腰,她喝了一些酒,臉紅紅的十分可愛。

我們猜燈謎,行酒令,不知不覺就喝多了,我酒量淺,平日熟識的師門夥伴都來敬酒,芷文幫我擋了好多杯,但我還是已經半醉了。芷文發現了,便把半醉的我扶到房間躺下。芷文原想陪我,卻又被人敲了門,是她平日熟識的小師妹,說有個燈謎猜不出,要她幫忙解一解。

哪知道解了燈謎,或許又被人灌了幾杯,她久久未回來,我禁不住頭疼,便睡下了。我睡眠一向不深,但那日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也是昏昏沉沉的。半夜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芷文走的時候并未鎖門,她應是想來陪着我的。互表了心意後的半年,芷文總是偷偷的溜進我的房間,有時候會早早起來離開,有時候犯了懶也就不走了,都是女子,也不會如何。反正門派裏所有人都知道,她愛黏着我。

芷文從來都是肆無忌憚的樣子,但每次進我房間,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她若來了,我們晚上會抱在一起睡覺,但并不會幹什麽。她那時候總是在睡前和我講話,如果我不打斷她,她就會講到自己都睡着了。有好幾次,我快忍不住,想要和她做更加親密的事情,可是看着她毫無防備像個孩子一樣的臉時,我便對自己說,再等等。

她是如此張揚而美好的女子,但在情事上卻是一無所知的,她喜歡親吻我,卻不知道除了親吻,還有更親密的行為。即使有些女子在她這個年紀,已經當了娘親。我不知道我為何會不忍,或許是我害怕有一天她意識到對我的喜歡并非愛。我怕她會愛上一個男子,我怕她後悔,我怕她怨我奪了她的身子。

我并不總是擔驚受怕的人,但我從一開始,就怕她有一天會不喜歡我。或許這是身為女子的不自信,我想被認同,更想被她認同。

或許是由于現在看來如此愚蠢的想法,我不敢與她有進一步的親密。那時我也并未想到,她會愛我如此之深。

直到今天我還是怕她的。我那心中擰成結的仇恨,已經幻化成了一條繩子,時時刻刻的都讓我自己感到惡心。我想殺了她的哥哥,我現在所謂的丈夫,甚至在得知仇恨的那一刻,我還想過要不要把她也殺掉。她身上有那個罪人的血液。那一刻的念頭一出來,我把自己吓壞了。

回到那一日吧,繞不過去的。

那細碎的聲音,讓我醒來,我看着床邊,有一個人爬上了我的床,我的頭很暈,以為是她,便喊了一聲“芷文”

卻沒有回應,我有些慌了,因為芷文不會不應我的。屋子裏是黑暗的,現在想起來或許帶了一些慘白的月光。這讓我想起了娘親死的那一日,只是那一日更為恐怖,天邊閃着電,我看見娘親挂在繩子之上,她平日的溫婉賢淑全都不見了,死狀恐怖得緊。

被吓了吓,腦子也清醒了一些,但這點清醒并沒有什麽作用,我惱恨喝了酒了,昏昏漲漲的腦子,不聽使喚。

黑暗中我看不清那個人的臉,直到他近了身,我才發覺那是一張與芷文有些相像的臉,我無力反抗。我不記得任何細節了,也不想記得。他喊的是我的名字。這讓我現在想起來,仍覺得惡心,是帶着酒氣的,仿佛吃多了打了一個飽嗝,未消化的食物的氣息湧到喉間。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無比的肮髒。

食物至少可以消化,記憶卻不能。

完事之後,那人便睡去了。我含着屈辱,下了床,我趴在桌子上,無聲的嗚咽。我房內是有劍的,我可以刺死他。

但我沒有,這是我第一次放過他。因為我還沒有想好要怎麽面對芷文,怎麽面對自己,我知道至親被殺死的痛,若我殺了華起恩,芷文會不會不要我了,這是我當時最痛苦的糾結。

只是我沒想到,事情會發生更戲劇的變化。我聽見床上那個禽獸喊:“娘,我以後要振興華家,我要娶寧淺為妻,我要讓世人知道我華起恩的名字。我絕不會像我那個窩囊的爹華仁進一樣……”

接下來他說什麽,我已經聽不下去了,我聽到了一個名字“華仁進”,他叫他爹。

對,這個名字是我的噩夢,是寧家的噩夢。

我七歲那年,爺爺救了一個年輕人。據說是欠債,被仇家追殺。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渾身都是血。給他換了身衣裳,倒是眉清目秀的一個男子。他說他無處可去,沒有親友,願在寧家幹活以報答救命之恩。爺爺和奶奶起了恻隐之心,讓他在寧家住下了。

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為這個禽獸真的只是報恩這樣簡單。當時他對我很好,我還叫過他華叔叔,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真傻。他在寧家幹了一年的活,那年我也八歲了,家裏的人對他漸漸放心,也把一些事情交給他去幹。

過了不久,爺爺奶奶說要爹和他們一起去參加武林大會,并且打算組織一支義軍,或許會很久才回來。爹爹去了。等到爹爹離開沒多久,那禽獸就漸漸的露出了獠牙。我不止一次看見娘親被他揩油,也不止一次看見娘親偷偷抹淚。但又能如何呢,娘親是大家閨秀啊,叫她如何告訴別人,一個男子對她上下其手,況且這個男子在府裏裝得正義浩然人模狗樣的。娘親亦不會半點武功,而我當時不過是一個稚童,并不被這個禽獸所忌憚。

娘親抱着我哭,說等爹爹回來,一定要他教我習武,那時候我并不知道為什麽,難道習武就有用了嗎?

現在我知道了,一點用都沒有。

從娘親房間出來,我跑去問了門衛伯伯,他們說武林大會已經結束了,但爺爺奶奶和爹爹參加了義軍,怕是沒那麽快回來。

娘親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她愈發憔悴了,整日閉門不出,神情也愈發的恍惚。後來她自盡了。她是多麽愛美的一個人,卻選了那麽醜的方法來死。

我不願再回憶那一個晚上。電閃雷鳴,仿佛要襯托我徹夜的悲鳴。或許是那一晚哭盡了我所有的眼淚。後來我不再哭。甚至被強要了身子,甚至那麽多年再也沒有見過芷文,我也沒有哭過。

得知娘親的死訊,爺爺奶奶和爹爹立馬趕了回來,我長時間的陪在娘親的遺體面前,沒有說過一句話,爹爹回來抱着我哭,他是入贅到我們寧家的,他人很好,娘親很喜歡他,我也很喜歡他。

那時候我才八歲,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想這樣一個問題,要不要告訴爹爹真相這個問題,我怕他知道了真相會不喜歡娘親了,因為娘親被別的男子碰過。

我知道這個問題很蠢,但我沒有辦法控制我自己,就像我那個夜晚我在想,我被碰過了,芷文還要不要我。現在想起來,竟猛然發現在那個夜晚,我的潛意識裏已經明白了什麽比較重要。

愛恨情仇果然是交織在一起的。

那是我第二次可以殺死他,但是我沒有。只因我遲疑了,萬一我聽錯了呢。還未晨起,我出了門,離開了這個充滿着噩夢般黑暗的房間,我想知道芷文去了哪裏,我踉踉跄跄,走到了她的房間,她應是醉了。在睡夢中。

她的房間讓我有一種平靜的感覺,可是随之而來的卻是羞恥,她是我最不敢面對的人。但沒關系,她在夢中,她什麽都不知道。她說過“寧淺是最美好的。”我想,不如讓她一直有着這樣美好的想象吧。我想逃走了,讓她再也見不到我這個失去貞節的女人。然後我還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華起恩給殺了。無論他是不是那個人的兒子,他奪去我身子這件事情,已經是足夠的理由讓我把他殺死。

我估計了一下時辰,距離天明還有一小段時間,我只能看見她的側臉,她背對着我,面朝着床的裏面。我很想看看她的正臉,但她遲遲沒有翻身。應是睡熟了吧。我不敢碰她,一是怕她醒,二是覺得自己髒。

即使我的身子在那一晚已經被奪去了,但那一刻我覺得只要沒有天明,我還是清白的,我還是屬于她的。只因她不知道,我永遠都不想讓她知道。

我坐在她的床邊,又站起了,俯視的看着她,我最愛的女人。從我撫摸過的頭發,親吻過的額頭,帶一些英氣卻仍舊不失女子細膩的眉毛,還有那動人的只容得下我的眼睛……我一路往下看,不肯錯失任何的細節,即使在這黑暗中,顯得那麽徒勞,徒勞,都是徒勞。

我看到了她的腿,即使被子蓋住了一般,我仍能想象出完整的樣子,我突然感覺到難過和羞恥,我倏地轉過身去。卻聽見她喊:“寧淺。”我知道她未醒,她醒時叫我的名字總像撒嬌,應是夢的呢喃。想到可能再也聽不到她喊我的名字,我紅了眼睛,卻忍了回去,那是娘親死後,我第一次險些掉下淚來。

但沒有,眼淚沒有用,都是徒勞。

我不敢再看她,我除了錢,什麽都沒有拿,我慌亂的寫了一張紙,想要給芷文,卻不知道寫什麽,才能讓她覺得寧淺還是美好的。不可能了,我若逃了,一個負心人,只會是破碎的。

但我還是逃了。拿着自己所有的積蓄,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她一定會恨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寫長了,還有下~

☆、回憶(下)

我很慌亂,租了馬,只想離師門越遠越好。我找了個山野之地,我不知道師門會不會視我為叛徒,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找到我,我不知道華起恩會不會記得他做過的這等禽獸不如的事情,也不知道芷文會不會已經知道了。

那一個月,我沒有來月事。我有很不好的預感。次月上旬開始,我開始感到頭暈和乏力,我以為是身體出了什麽問題,我去找了大夫。他告訴我,我有喜了。

他說:“恭喜夫人。”

我犯了惡心。

我一直狠不下心來把肚子裏的生命給殺掉。那一刻我知道我不是果斷的人。該狠的時候不狠,不該狠的時候卻又狠了,我就是這樣毀掉了我的一生。

兩個月的時候,他們找到了我。那時候肚子一點都不明顯。

我并不知道這兩個月以來師門內發生了什麽,對于我擅自離開師門的行為又有何判定。芷文來了,我不敢看她,只能狠狠的刮着華起恩。不知道華起恩對她說了什麽。她出去了,只剩下我和華起恩兩個人。

他跪下了。求我嫁給他。原來他記得那一晚發生了什麽。

我問他,他剛才和芷文說了什麽。

他說:“我說我們相愛已久,是我惹你生氣了,你才離開師門,我打算娶你。”

她竟然信了。她竟然信了?!所以我現在在她的心裏,是腳踏兩條船的人嗎?呵呵,我看着華起恩的嘴臉,漸漸地,覺得他和華仁進的臉竟能重合起來,之前為什麽沒有發現呢。我腦海裏又浮現芷文的臉,卻無法把她和華仁進聯系起來。

我不記得我和華起恩說什麽了,那不重要。只是後來出門的時候,芷文再也沒看我一眼,幾天之後,她走了。承年說要去找她。

我以為我已經被她遺棄了。如同我曾經設想的一般。

我并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會覺得所有人都會遺棄我,我所愛的人都會離開我。我想起母親的死狀,我開始做噩夢,每天晚上都夢見自己回到那一天,電閃雷鳴,母親挂在繩子上,張開嘴,吐出舌頭。讓人覺得有苦說不出。

腳下的凳子被踢翻了,絕了自己的後路,那凳子倒下的姿勢,讓我覺得它的內在都被腐蝕了,只有最後決絕的姿态。再也沒有人把它扶起。于是它便在一場大火中結束了它的宿命。

我覺得我的宿命也是毀滅。

我看着華起恩的背影,心中有個殘忍的念頭。我不想那麽快殺了他,我想讓他生不如死。我對他說,我可以和他在一起,但我不要婚禮,我告訴他我懷孕了。

或許是後來噩夢的殘念越積越多,我終日活在破滅的惡之花的控制之下,我開始覺得,華起恩必定是繼承了華仁進的血,所以才會幹出這種禽獸之事,華芷文也是有他的血的,在往後的日子,她一定會忘了我,愛上別人,然後對別人說:“寧淺是這個世界上最惡心的存在。”

後來我懷孕已經半年了,不久前承年來信說找到了芷文。他在照顧她。我每天都在想她,即使心中的惡控制不住的時候,也會設想一些不好的東西。但這些設想我自己都不信,我時常想起那半年的時光,反反複複也不厭倦,我害怕有一天我會忘記我曾經也有過的美好,從而成為徹頭徹尾的壞女人。

我很少與華起恩講話,他亦以為懷孕的女人有些神經質是正常的。他開始組織義軍,開始準備起義,即使我多麽恨他,也不得不說,他是個天生的領袖。

越到後來我越不忍傷害我肚子裏的孩子,我盼望它是一個女孩,盼望她長得像芷文一樣好看,如果是個男孩,我或許會殺了他。我承認我的想法很瘋狂。

十月懷胎,他呱呱墜地。

我很失望,是個男的。

我看到華起恩的狂喜,像上天在嘲笑我,想和命運作對。

華起恩在組建義軍,已經初步成了規模,他不常回來,但每次回來必然會抱着這個男孩,逗他好久好久。我有想過殺掉這個男孩,即使他以無比天真浪漫的眼神望着我,即使他多麽無辜。他遲早會成為一個小惡魔,從而毀了另一個女子。

不久後,華起恩起義了。

我已經知道,華仁進已經死了,是客死他鄉。他本來就已經有了妻兒,卻仍來招惹我的母親。這樣的無恥之徒,卻仍有人替他收斂屍骨,立起墓碑。而我的親人呢,屍骨怕是都被熏黑,散發着惡魔的氣味。

我找人毀了他的墓。

華起恩率領的義軍取得了節節勝利,三年後他成為了一方霸主,建立了華國。他封我為後,說是補償未曾給我一個婚禮。

我恨透了。想要報複他。

在他立我為後的一段時間後,我找了個時機,把那個男孩送走了,但我告訴華起恩,“我把你兒子,殺了。”這幾年來,他早就知道我不愛他,不過是因為那一晚加上我有了身孕,我才嫁給他。但他以為他可以感化我,甚至用皇後之位來留住我,當然,也可能是怕別人說他抛棄糟糠之妻。即使我和他根本沒有婚約沒有婚禮。可是誰在意呢。

他憤怒了,他第一次對我憤怒,我大笑起來。他罵我是“瘋子”。我對他說:“你最好不要再來招惹我,我會捅你刀子的。”

他立國不久,他不敢廢後,又或許他覺得我不至于那麽狠心,把自己的親生骨肉殺了,他仍存有一絲希冀,希望我人性未滅。他娶了很多妃子。三宮六院,早就不用來我這裏。但他一直沒有廢我,也沒有來找我,後來世人皆知皇後被冷落,也不會有妃子來找我麻煩。我樂得清閑。

我一直有派人關注芷文的消息,我知道她創立了暗影樓,而承年沒有在她身邊,承年去了秦國。

對了,那個男孩,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也不關注他去了哪裏。我一直狠不下心殺他,連名字都不幫他起,華起恩起了什麽名字我不關心,我只叫他男孩。我希望有人會愛他,而非我這個已經瘋了的母親。華起恩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個私生子立為太子,說是我的兒子,為了掩飾他的兒子不在了的事實。

後來的時光太久了,也太無聊了,我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想不想殺掉華起恩,想不想毀掉他的功業。我一直等待芷文成親,結果她沒有。或者我還有一種期待,如果她還一直喜歡我,等她知道所有真相,我不可能啓齒的真相後,還願意來找我。這時候我會問她:

“如果我執意要殺了你的哥哥,你怎麽辦?”

會恨我嗎?

會恨我吧。

會要我嗎?

不會要吧。

我覺得我曾經是有過美好的一面的,都給你了,芷文。其餘的,就讓它和我的生命一起,毀滅吧。

————————————回憶結束線——————————————

但寧淺告訴年景容和睦輕痕的,只是粗略的幾句,“後來我懷了那個人的身孕,生了個兒子。我發現華家是我的仇家,但那姓華的并非為了錢財,其中緣由我不願告訴你們。我恨所有的華家人。”

睦輕痕的聲音有些顫抖,“所以,是華起恩對你……”

寧淺看了睦輕痕一眼,說:“是。”

年景容看着寧淺,并不知道她用了多少歲月才啃噬了這痛苦,可以讓她如今看起來仿佛在說別人的事。即使她說恨時,語調亦沒有一絲提高。

“所以,你才會對太子不管不問。”睦輕痕低聲道。

寧淺卻聽見了,說:“那不是我的兒子。”

睦輕痕擡頭疑惑的看着寧淺。寧淺說:“他或許死了吧,他本來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睦輕痕突然感覺到寧淺的狠心。

年景容問:“如果華樓主知道了真相,您會怎麽做,如果她不知道真相,您就一直等着嗎?”

“我不知道,我在等她告訴我我該怎麽做。”

睦輕痕問:“你想她知道嗎?”

“不想。”寧淺說,“可是紙包不住火,不是嗎?”

睦輕痕搖搖頭,說:“我猜測,您想知道的是,如果您把華起恩殺了,您把華國毀了,樓主會不會原諒您?如果,我是說如果,讓您放過華起恩,不要親手殺他,您願意嗎?”

年景容有些不解的看着睦輕痕,寧淺同樣投以疑惑的目光,但她冷冷道:“放過他?我已經放過他那麽多年了,難道你要我對他一笑泯恩仇?是,華仁進是死了,就算我毀了他的墓,就算這是報了寧家滅門之仇,但我是那麽賤,連自身清白被玷污了也要放過嗎?”

睦輕痕泠然道,“不,我的意思是不必您動手,而是由我來毀掉他的功業,毀掉他的名聲,然後再殺了他。這樣您會不會也是另一種解恨?”

年景容默然,她沒有說話,覺得此刻的睦輕痕有些陌生,但她知人有很多面,而這只是睦輕痕平日所沒有展現的陰暗面而已。

而寧淺有些意外,說:“喔?我倒是不明白,年大人說你視芷文為母,芷文對你有養育之恩,而你卻要殺她的哥哥,你就不怕她恨你,甚至把你殺了?”

☆、迷宮

睦輕痕說:“你知道她一輩子最想要的是什麽嗎?說得無情一點,華起恩不過是和她有血緣關系的人,因你嫁給他,她早就不怎麽見自己這個所謂哥哥了。我知道她心中什麽人才是最重要的,她想你,很想很想。身為女子,誰不在乎自己的清白,但你的清白已經給了她的哥哥,她是知道的,但她還是想你。”

睦輕痕嘆了一口氣,想起了曾經不止一次,在樓主房裏見到的頹靡景象,聽見她無助的喊着寧淺,于是睦輕痕問:“如果樓主的清白也沒有了,你會要她嗎?”

寧淺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答案在心間滑過,她似乎覺得自己做錯了一些事情,她說,“我要。”

睦輕痕便說:“她介意的是為什麽你要不告而別,她以為她做錯了事情,你不愛她了。不要讓她的一生都毀在你手裏好不好?無論她知不知道真相,我懇求您,去見她一面。”

寧淺說:“我會去找她。”她沉默了一會,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年景容說:“其實我覺得讓樓主知道真相會好一些。”

睦輕痕說:“若樓主已經知道了就知道了,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事已成定局,何必讓她恨自己的家人。”

年景容皺了皺眉,說:“可是……華樓主會在意……”年景容頓了頓,已經不知道用什麽稱呼寧淺為好,她想了想,只好面對着寧淺說:“她會在意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您會嫁給她的哥哥的吧。即使其他她可以不知道,身為戀人,不可能不在意這個的。”

寧淺便說:“這個就不勞你們操心了。所以,她現在在哪?”

睦輕痕說:“不知道,若樓主回來了,我會勸她進宮的。”

寧淺搖搖頭,說:“不必了。我想親自去找她。她應該不會喜歡皇宮的。”

出了宮,睦輕痕看着年景容平靜的臉,說:“你剛才是不是有話想說?”年景容正留意着這熱鬧的街市,刻意忽略了她和睦輕痕之間的沉默。聽得睦輕痕開口,便搖搖頭,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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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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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