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馬賽克學校(3)
幾個新人下意識扔掉手裏的傘,其中兩個女生還拼命把手往裙子上蹭,就好像那些惡心的血通過傘柄沾染到她們手上一樣。
可她們手指除了凍得有點紅外,什麽都沒有。
人的心理暗示和聯想能力是恐怖的放大鏡,新人們的清醒值已經開始迅速上升。
女老師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他們一眼,機械的開口:“請不要在校舍內亂扔東西,使用過的傘可以放在那邊的傘架上,校舍內的幹淨整潔還要靠各位的自覺。”
聞言,那幾個把傘扔掉的新人立刻慌裏慌張撿了起來,可他們都再不願意多看血淋淋的傘一眼。
“這到底怎麽回事啊…是不是傘有什麽問題?”黑長直在旁擔憂的咬着指甲,喃喃自語。
遲南仔細看了看紅傘,發現原本光滑的傘面如今斑斑駁駁,就好像被淩遲過一樣。
“也許不是傘的問題。”他說。
“什麽意思?”
“有可能是落在傘面上的雪,”說着他伸手摸了摸傘面被劃開的痕跡,觸感就像刀片在皮膚上拉了無數道細細密密的傷口,“雪把傘劃傷了。”
聞言,一名男生朝遲南的方向看了看,倒沒說什麽。
遲南的聲音不大,但站在衆人前面的女老師聽到了他的推斷,臉上露出贊許的微笑:“在寒冷的冬夜,風雪如刀,各位同學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被凍傷了。”
她的話幾乎是肯定了遲南的猜測,衆人嘩然,再看向綠毛和藍毛的眼神變得同情又害怕。
“你、你們這麽看着我幹什麽?我沒遮傘這會兒不是好端端的?裝神弄鬼!”綠毛嘴上粗魯的咒罵不斷,但臉色已經有些發白。
站在他旁邊的藍毛就沒這麽能撐了,此刻正對着燈光把手心手背翻看了個遍,甚至還撸起袖子仔仔細細的看,确認自己皮膚完好無損才松了口氣:“沒事沒事,虛驚一場,寒毛都沒少一根。”
綠毛臉色陰沉的罵了他一句:“老子什麽白刀子紅刀子沒見過,還怕這唬人的雪刀子不成,扯他娘的屁!”
衆人看了看自己手上斑駁的傘,又看了看為了掩飾恐懼炸毛的兩混混,神色複雜。
遲南垂下視線,發現原本一塵不染的白地毯上多了幾根被削斷的頭發,廉價的藍綠染發劑讓落發顯得格外醒目。
女老師并沒有給兩位粗魯的學生臉色看,反而咧開嘴面向衆人:“請各位同學随我來,在分發宿舍鑰匙之前,我們需要玩一個小游戲。”
“游、游戲?”本來就惴惴不安的夢游人,此刻緊張得聲音都抖了。
女老師卻攤開手:“請随我來,只是一個簡單的小游戲,同學們根據自己的直覺來玩就好了。”
有經驗的夢游人很清楚,在噩夢世界裏,提到直覺的絕非好事。
但此時此刻唯一的辦法也只有順從發布任務的npc指令。
很快,衆人随女老師穿過空無一人的走廊,來到了亮着白熾燈的小教室。
十九張凳子事先被人圍成一圈,以椅背朝裏的姿态整整齊齊擺在教室中央,就好像将要在這裏舉辦搶凳子游戲那樣,唯一不同的是椅子間有能容納一個人走過的寬度。
教室的暖氣給得足,但四周白慘慘的燈光、孤零零擺在教室中央的十九張空凳子、以及學生們被拉長投在地上的倒影…詭谲的氛圍讓人不寒而栗。
“同學們,請坐。”女老師背靠教室門,對衆人做出了個請的姿勢。
教室裏的氣氛已經跌到冰點,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誰願意做第一個落座的人。
遲南剛想邁出步子,丸子頭女生突然問:“老師,這是要讓我們玩搶凳子游戲嗎?”
她說出了好幾個老夢游人的疑問。
沒想到女老師搖頭:“教室裏有十九張凳子,剛好夠你們坐,不需要搶。”
丸子頭咬着棒棒糖,繼續淡定的問:“可加上您的話,我們一共二十個人,還差一張凳子。”
女老師站直身子,直視她的眼睛:“我是老師,老師永遠是站在講臺上的,不需要座位。”
衆人:“……”倒是很有道理。
女老師:“同學們不需要如此謙讓,快落座吧,游戲很快就能完成。”
可就算她說得這麽明白了,衆人還是沒徹底放下戒備,最後是遲南随便挑了把凳子坐下,衆人看他神情自若的模樣,才小心翼翼一一落座。
經過剛才血傘一段小插曲,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藍綠毛兩個小混混已經有些慫了,看遲南坐得好端端的才敢入座。
事實證明确實是他們想多了,這凳子除了有點凍屁股外,并沒有什麽恐怖的地方。
待衆人坐好,女老師從教室角落的櫃子裏取出一大束白色小花。
“從你們下車的那一刻起,新的學期已經開始了,”女老師把小白花抱在懷裏,圍着坐成一圈的學生慢悠悠的走,黑色皮鞋‘咚咚咚’敲在白瓷地板上,敲得人頭皮發麻,“我們寄宿學校最重視校規,破壞校規的同學很可能要面臨死亡的懲罰,所有懲罰都在夜裏進行。”
聽到「死亡懲罰」四個字,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很不幸的通知各位同學,就在今晚,已經有同學破壞了校規。”
蒼白的燈光像水一樣灌滿空蕩蕩的教室,衆人似被沉入深水之下,氧氣被抽幹,胸口沉悶呼吸困難。
綠毛臉上的顏色比他的發色更難看,他蹭的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你什麽意思?!”
聯想到之前種種,他不禁對號入座。
只聽‘咯噔’,女老師的頸骨發出一聲脆響,她穿着高跟鞋的下半身沒做出任何動作,脖子上的腦袋卻180度扭到後背直視綠毛:“這位同學,請勿喧嘩,否則…”
綠毛與她陰恻恻的視線撞在一起,就跟着了魔似的渾身劇烈抖了抖,然後一屁股跌坐回冷冰冰的板凳上。
魔怔了一樣,之前嚣張的氣勢蕩然無存。
“各位同學切記,請勿喧嘩。”
看綠毛消停了,女老師又‘咔’的一聲把頭扭正,“讓我們保持安靜嚴肅的态度,用手裏的白花為即将接受懲罰的同學祈禱。”
說着,女老師突然停下腳步,将一朵白花遞到黑長直面前。
黑長直倏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張了張嘴:“啊…是這些白花到誰手裏…誰就要接受懲罰嗎?”
他根本沒伸手去接的打算,兩只手無助的扶着椅子邊緣發抖。
女老師僵硬一笑:“不會,每位同學都會擁有自己的白花,待會兒需要你們把白花送給可能會受到懲罰的同學。”
“什麽意思啊?我們怎麽知道哪位同學會受到懲罰?”
“難道是我們投誰,誰就要接受懲罰嗎?就和狼人殺那樣…”
“啊,這樣也太不公平了…”
女老師耐心解釋:“當然不是,學校只懲罰破壞校規的學生,同學們手中的白花起不到決定性作用。”
她将白花湊到鼻尖嗅了嗅,“只不過是個小游戲而已,考驗同學們的觀察判斷能力,猜對的同學可以獲得相應學分獎勵,等畢業後這些學分就會轉化成給你們珍貴的禮物,老師相信聰明如你們,一定知道我在指什麽。”
有經驗的夢游人立刻明白女老師話中含義。
也就是說,被懲罰學生的名單已經确定了,不會因為他們的投票産生變化,投票本身只是個刷好感的劇情點而已,只要他們把白花正确送到該死的同學手裏,等噩夢結束後就能獲得造夢人分配的好感度,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危險。
答案已經确定,無論怎麽投票他們都是無罪的…
“同學們明白了吧?”女老師看着同學們越發複雜的神情,再次确認。
背對背坐成圈的衆夢游人陸陸續續點頭。
女老師滿意的微笑:“那麽,先從你開始。”
她把白花放在黑長直的裙子上,直視他的眼睛,“你可以把白花悄悄放在某位同學的椅子背後,不用緊張,整個過程,所有同學都不能回頭看哦。”
黑長直愣了片刻,從女老師的眼中看到催促的意味,才不得不抖着手拿起白花,繞到椅子圍成的圓圈中心,對着十八位同學的背影猶豫不決,指尖被白花上的小刺紮破都毫無知覺。
“不用這麽為難,憑你的直覺判斷就好,”女老師提醒了一句,犀利的目光在衆人臉上掃過,“剩下的同學不準回頭看哦,偷看也是會有懲罰的。”
最後黑長直咬了咬嘴唇,放輕腳步把小白花放在綠毛身後,全程大氣不敢出一聲,完成任務小跑着坐回自己位置。
白花一朵朵分發下去,輪到遲南時,他學着女老師的樣子好奇湊到白花瓣上嗅了嗅,并沒有聞到什麽獨特的味道。
“老師,我可以要兩朵花嗎?”遲南問。
所有人都為他的發言驚呆了,女老師眼中閃過驚喜:“當然可以,我們鼓勵敢于創新的學生。”
說着,她把兩朵白花分到遲南手上,遲南也沒什麽猶豫,直接把花放在藍毛和綠毛身後。
很顯然,從雨傘滲透的血漬來看,第一條校規是必須遮着傘在雪夜裏行走,這兩位無視司機警告的同學已經嚴重觸犯了規則。
五分鐘後,前十七名學生已經插花完畢,最後輪到綠毛和藍毛自己。
被排在最後的他們如坐針氈,當綠毛拿到白花站起來的瞬間一句卧槽脫口而出,但接下來粗魯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立刻被女老師警告的視線堵了回去,他惶惶不安的看了看自己椅子後堆得滿滿當當的小白花,臉色鐵青額冒冷汗。
果然…果然大家都覺得他會死…
綠毛暗暗罵了幾句娘,把自己手裏的白花扔到黑長直椅子後。憑什麽是他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老爺們死?要死也應該送那種娘娘腔變态去死啊…!
很快,第一個晚上的送花環節結束了,最終綠毛收到了十三朵,藍毛收到了五朵,黑長直收到了兩朵,其餘學生椅子後都是空白一片。
女老師拿來三只玻璃花瓶,為屬于三個人的白花修枝剪葉、整整齊齊插進瓶子裏。
“請收下同學們送給你們的祝福。”女老師将花瓶分別遞給三人,神情溫和肅穆。
黑長直和藍毛雖然都很不樂意,但想到拒絕很可能會引火燒身,不得不硬着頭皮接過花瓶,只有綠毛氣急敗壞髒話不斷,最後粗魯的把花瓶摔在教室裏。
随着‘砰’的一聲脆響,白花瓣和碎玻璃四散飛濺,幾個女生吓了一跳。
花瓶就碎在女老師腳邊,可飛濺的玻璃無法對她造成任何傷害,她只是平靜又憐憫的看着綠毛:“為什麽要辜負同學們的一番心意呢?這些花很美不是嗎?”
綠毛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呸了一口:“去你媽的,霸淩送花這一套都是老子玩剩下的。”
“你踏馬還拿着這倒黴玩意兒做什麽,還不砸個痛快啊?”綠毛自己發洩完還不夠,氣勢洶洶的質問藍毛。
藍毛愣了一下,最後礙于面子和交情,學着綠毛的樣子猶猶豫豫罵了句娘,也将手裏的花瓶往地上摔。
“痛、快!”他顫抖着聲音說,聽起來很不痛快。
女老師無視他們粗魯的行徑,開始按照之前學生們的分房意願一一分配房間:“宿舍樓統一在校舍二層,同學們拿到鑰匙後就可以回宿舍休息了,明早9點食堂開始供應早飯,9點半正式集合上早課。”
幾個現實裏真是學生的夢游人嘀咕:“9點半上課?這個學校的時間課程安排真迷。”
“對啊,我們6點半就要早讀了…”
遲南倒是暗自松了口氣,畢竟早起會讓他一整天心情糟糕,淚腺也更容易崩潰。
二樓共有十一間宿舍,因為遲南申請自己住的緣故,被分配到了210,走廊盡頭的倒數第二間宿舍。
女老師将宿舍鑰匙遞給學生,走到遲南面前的時候,遲南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應該是剛才在操場等待分房間的時候凍到了,遲南邊吸着鼻子邊想。
女老師看着他發紅的鼻頭,目光微凝:“這位同學,如果身體不舒服可以到校醫室開藥,千萬不可延誤病情。”
遲南心裏有種微妙的預感:“請問校醫室在哪?”
女老師視線飄向二樓走廊盡頭,聲音輕了些:“很巧,校醫室就在211,你宿舍的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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