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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忻話音剛落,屋內便陷入長久的沉寂;沈沐看着男人清瘦的臉,一時啞口無言,良久後才聽見自己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其實......蘇先生不必如此決絕的,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但這話其實說了他自己都不信,蘇忻身上的求生欲實在太輕了,輕到讓人覺得他此時還活着,或許也只是迫不得已。
蘇忻輕揉地笑了笑,看了看窗外夜色,“沈先生不必傷神,對蘇忻來說,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漫長的活着。”
漆黑的眸在沈沐系着的紅線鈴铛上輕瞥一眼,蘇忻莞爾,“兩情相悅很難得,蘇忻很羨慕沈大人。”
這番話的信息量太大,再加上秦旌那日在茶樓說的一番話,沈沐忍不住開口道,“秦旌他......”
“我娘是大齊的人,随着父親背井離鄉奮鬥半生,好不容易該過上好日子了,卻因我難産而死,蘇忻一生有愧。”
語氣平靜,蘇忻虛弱地輕咳兩聲,十分感激地看了眼沈沐,“萍水相逢本不該多做打擾,但蘇忻還是請沈先生能在蘇某死後,将我與母親葬在一處。”
“不奢求別的,只請大人您在京郊的祁奉山頂,替我與母親立個碑就好。”
男人從袖中摸出一塊帕子和一把短刀,放在茶臺上,“勞煩您将這兩樣放在碑前。”
這銀刀沈沐認得,是那日蘇忻刺向秦旌的短刀。
話畢蘇忻起身朝沈沐深深一鞠躬,神情鄭重的,仿佛是是在做人世間最後的交代。
沈沐垂眸看了眼茶臺上靜靜躺這的兩個物件,知道蘇忻心意已決,多勸也是無用,只能心情沉重的點點頭,良久後低聲一句“多謝”。
夜色深重萬物一派寂靜,只有蟲鳴偶爾傳來一陣蟲鳴聲,晚間冷風陣陣落在蘇忻臉上,讓蘇忻本就慘白的臉更添一份病氣。
寒涼空氣經過肺部,每次喘息都是一陣撕裂的痛,離開王府的蘇忻低低咳了兩聲,擡眸仰望星空璀璨,眼底浮現出笑意,以及一層淡淡不舍。
他本就是該死之人,這段時日都是他偷得來的,也該知足了。
攝政王府坐落在長巷盡頭,按規矩平民百姓是不得經過的,蘇忻在空無一人的長街上慢慢走着,腦海中控制不住地浮現着過往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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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年少無知時,自己從河邊救起一名滿是傷痕的青年,長相英俊身形高大,可惜是個丢了記憶的癡傻,活脫脫一個沉默寡言的傻大個。
不敢同家中人明說,他只能默默将人藏在自己屋裏,為了救活青年,他用盡渾身解數,冒着被打的風險去父親那裏偷拿草藥。
後來青年病好了,蘇忻仗着自己二公子的身份,随意給青年安排了個苦力活,讓他如何也能讨個生活,結果不久後卻意外撞見青年叫人逼在角落裏欺負,又是一身的傷。
他當時氣急了,幾拳将這些粗鄙之惡人打倒,然後不顧衆人反對,将這個來路不明的青年強行留在身邊,為此還言語沖撞了他大哥,挨了父親一頓毒打,近半個月沒下床。
不過好歹也是将人留下來了。
日子過的平靜,只是他天生羸弱的大哥身子每況愈下,父親請來部落最有權威的巫師,商讨了足足一天一夜;而不被允許探訪大哥的他,只能和青年在門前等了整整一晚。
第二日天明,父親總算從屋裏出來,用幾乎稱得上溫柔的語氣對他說,“我有事找你。”
母親因他難産而死,記憶裏父親向來對蘇忻不冷不淡,這是他第一次見父親對他展露笑顏,激動不已便一口應了下來,甚至連父親口中的“儀式”是什麽、他需要付出什麽,都一句沒問。
不管如何,救的人都是他大哥。
儀式舉行的前一晚,不知為何他突然有點害怕,鬼使神差想了青年房間,推門的一瞬間,卻看見有個黑衣人背對着他,手持長劍,朝着青年直直刺去。
蘇忻當時腦中來不及多想,見這人招式淩厲、一看便是動了殺心,下意識便丢出袖中藏着的短刀,利落甩出,正好刺在黑衣人身上。
只聽悶哼一聲,中刀的黑衣人應聲倒地,他快步奔上前摘去黑衣人面罩,看見的卻是他本該“重病卧床”的大哥,看着他的眼底滿是詫異。
還來不及驚呼,蘇忻後脖頸一痛,然後就是眼前一黑。
再睜眼時,他已置身在一處金碧輝煌的大殿,正睡在一張無比寬敞的床上,服侍的人告訴他,這裏是大王子的寝殿。
然後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親手救起的“癡傻”一身黑袍,在衆人跪拜中大步來到他面前,接過宮奴遞來的漆黑藥汁,走到他面前,和他說,“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家?他哪裏還有家。
冰冷四肢凍得發麻,蘇忻卻一點也不覺難過,比起在那溫暖可怖的宮殿被人索取羞辱,他倒寧願凍死在街邊。
拐過街角,耳畔傳來隐隐馬蹄聲,然後他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馬上跳來,身型模樣和記憶裏的青年一模一樣。
毫不猶豫地脫下身上長袍蓋在他身上,蘇忻聽見秦旌低沉的話語聲在耳邊急急響起,“跑去哪兒了。”
薄涼一笑,蘇忻将肩上的衣服丢在地上,看清這人眼底的焦灼,譏笑一聲道,“秦旌,你讓我覺得惡心。”
雖然說是将一整日的時間都空出來,但身為一國之君,蕭繁自然也要将國政之事先做處理。
沈沐也不急,索性在禦書房的屏風後默默等待。
已是下午,蕭繁在屏風前接見朝臣,窗邊靜坐的沈沐手握書卷,桌邊一杯熱茶。
阿青從後面繞進來,雙手來回比劃的告訴沈沐,說一切都以準備妥當。
垂眸看了眼腕子上的紅繩鈴铛,沈沐低低嗯了一聲,努力平複心緒。
似是有所察覺,阿青在他身邊站立許久,略微湊過些身子,“大人,您是在緊張嗎?”
凝眉擡眸,略有些不悅地擡眸看了眼阿青,順着他的視線看了眼手中書卷,就聽阿青接着道,“小人上次來時,您書就拿反了。”
當面被戳中心事的沈沐:“......”
正欲讓阿青退下,沈沐一時忘記腕上還帶着鈴铛,擡手時自然發出一串清脆聲響,屏風後朝臣的讨論聲倏地停止。
一片寂靜中,只聽一道蒼老聲音顫巍巍地響起,“陛下,屏風後好像——”
“無妨,”蕭繁低沉沙啞的聲音在屏風外響起;沈沐心猛地一跳,就聽蕭繁沉沉笑了一聲,語氣有些寵溺,“孤的人等不及了,在鬧脾氣。”
屋內再次一片死寂。
屏風外,幾名老臣看着他們殺人不見血的陛下居然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個個表情宛如見了鬼一般。
他們不僅女色的陛下終于動凡心了?怎麽從未聽說過啊?
不久後,沈沐便聽見蕭繁讓這些人退下,一陣腳步聲後,蕭繁一身黃袍加身大步而來,看了眼沈沐腕上金鈴,眼底滿是笑意。
“等很久了嗎。”
“沒,你還有事要忙麽,”臉上熱意還未退去,沈沐搖搖頭,對上蕭繁的眼時,原本想好的措辭一下都忘在腦後,“若沒什麽棘手的事,能不能先同我回王府一趟?”
青年雙眸一亮,也不多問,“好,待孤先去換衣服。”
馬車緩緩駛過平直馬路,沈沐一路都略有些莫名的緊張,頻頻撩起車上卷簾去看外面人群,而蕭繁也配合着他并未開口。
兩人一路無言十分默契,直到馬車穩穩停在王府前時,沈沐從懷中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系在蕭繁眼前,然後牽着他的手,同他說有個驚喜。
“猜一下這是要去哪裏。”
“去你房間的路,”青年溫熱幹燥的大手反複摩挲着沈沐的腕骨,聞言輕笑一聲,“每次來這裏,孤走的每一步都記得清清楚楚。”
搖頭失笑一聲,沈沐心道果然什麽都瞞不住他;來到房門前将門推開,沈沐看着滿屋的大紅色,陣陣羞恥之感湧上心頭,深吸口氣平複心緒後,才将青年眼上的帕子解下來。
蕭繁睜開眼,看着滿屋的大紅裝飾,還有一推門便能看見的大大的“囍”字,一切早已不言而喻。
“田婆婆身子骨經不起折騰,就不喊他老人家特意來一趟做見證了。”
輕咳一聲,沈沐的臉還在止不住地發燙發熱,他一個穿書人本就對古代婚房布置十分陌生,更不好去問別人,全然是憑腦子裏的印象親自布置的。
見蕭繁久久緘默不開口,沈沐以為他不喜歡,将手背在身後,“生辰禮物便是這個意思,你若不喜歡也只能——”
“喜歡,”青年猛然回神,忙不跌地答應着;似乎是怕沈沐沒聽清,還特意偏過頭,雙眸閃亮地瞧着沈沐,無比認真道,“只要能成親,我嫁。”
沈沐:“......”
倒也不必。
哪怕只有兩個人,這婚既然結了自然也要認真對待;沈沐這兩日讀了好幾本關于婚嫁禮儀的書,正在腦海中搜刮着下一步應當是禮拜或是如何,就被人一把摟住腰。
耳邊傳來青年迫不及待地聲音,“餓麽。”
思緒被猝然打斷,沈沐突然想不起準備好的紅衣放在哪裏,口中随意回道,“中午用過飯也不過一個時辰,你——诶做什麽?!”
紅衣還沒備好,蕭繁卻先一步将他攔腰抱起,徑直兩步來打大紅色床前,穩穩将人放在床上後,雙手撐在沈沐身側,附身吻下來:“可孤餓了。”
腦海裏還殘存着些許理智,沈沐揚起細長的脖頸回應着這個吻,擡手去拽青年衣領,手背卻不小心碰到一個滑溜溜的東西,眼前劃過一抹紅。
指尖一頓,他向後退了半寸身子,在蕭繁疑惑不解的眼神中,兩指撚着将青年懷中的東西抽出來——又是那個熟悉的水紅色紅肚兜。
“......”
眼角突突直跳,食指勾着紅肚兜,晃了晃放在蕭繁面前,沈沐皮笑肉不笑道,“解釋一下?”
蕭繁倒是臉不紅心不跳的,原先落在沈沐腰間的手将解開的腰帶丢到一旁,衣衫散落露出大片雪白,蕭繁将唇湊到沈沐耳邊,低聲道,
“.....穿給孤看,好麽。”
作者有話要說: 蘇忻的故事比較長,打算單開一個短篇(過兩天會放上具體文案),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先收個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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