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水牢外。

東方曦匆匆忙忙走出地牢，有個男人坐在水牢門口的一張桌子旁，桌上擺着兩個杯子，裏面裝着粘稠且黑紅色液體。

他左手手指輕輕摩挲着杯子邊緣，模樣頹廢，眼裏見不着半分情緒，冷冷淡淡，像一具死屍。他右手纏繞着一塊白色紗布，正撐着腦袋，注視着東方曦的方向。

東方曦心下一驚，大步走到他身前，拱手道：“屬下參見君上。”

樓景陽有氣無力的開口：“聽聞東方少君抓來了兩個靈山弟子，不知是哪個峰上的。”

“屬下也不知是哪個峰上的，只是覺得他們身上靈力純粹，若是可以吸取他們精元為我所用，或許可以治好屬下臉上的疤痕。”

“是嗎？”樓景陽起身：“帶本君去見見。”

“這……”東方曦笑了下：“不過是兩個普通靈山弟子而已，何須君上親自下水牢查看。”

“帶路。”

“……是。”

轉身往水牢進去時，東方曦臉上笑容悉數收斂回去，眼底的厭惡極其明顯。

他下意識握緊了雙手，該死的，樓景陽之前在靈山穹雲峰待過一段時間，抓來的曲越溪和顧遙山裏，該不會有和他關系不錯的吧？這要是真有，自己可就完了！

樓景陽回到魔族也不過兩年多，但修煉速度卻是無人可比的，上任魔君甚至毫不猶豫就把魔君的位置讓給了他，在魔族，一向是實力說話，那些質疑樓景陽的，都被他殺了。

死狀慘烈，屍骨無存。

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了這麽個野小子，下手極其狠毒，只要是敢反抗他的人，都會死得很慘。

可惡，這個時間他明明應該還在閉關才是，他是怎麽知道自己抓了靈山弟子的？！還親自跑來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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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景陽身後跟着一個小童打扮的小孩子，約摸十三四歲，手裏小心翼翼提着一個燈籠。

快到水牢正中心位置時，樓景陽像是忽然察覺到什麽，停住了腳步。

東方曦回頭，不解的看着他：“君上，怎麽了？”

“你和流螢先出去，接下來的路，本君自己走。”

東方曦眼裏很是疑惑，但樓景陽開口，他哪裏敢反駁，只能轉身帶着樓景陽身邊那個小童朝着水牢出口走去。

樓景陽等着他們的身影消失後，才繼續往裏面走，只不過腳步聲漸輕，越是進去裏面，便越是沒有聲音，像是幽靈一般。

水牢中央區域，就是關押曲越溪和顧遙山的那個黑池，周遭忽然安靜下來，他們倒是有些不習慣。

尤其是曲越溪，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先前一直沒什麽感覺的右肩現在卻開始疼痛。那種疼痛感不算強烈，但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小口的啃咬着，持續的很久。

從他在水牢裏意識清醒後直到現在，那種疼痛感一直沒有消失。雖然沒有太大的影響，但總覺得很不舒服。

他擡手按了按右肩，試圖以按摩的方式減輕那種感覺。

顧遙山察覺到曲越溪的動作，說：“早知道我們應該先去正陽派請求他們拿出幽香绮羅救治你的右手的。都過去三年了，你的傷口還是很疼嗎？”

曲越溪愣了下，笑着搖頭：“不疼，就是不太舒服，可能是沒有舒展開，我活動活動就好。”

“是嗎？”顧遙山的語氣依舊平靜：“可要是真的沒事，師尊和師伯就不會讓我帶着你去正陽派要幽香绮羅了。”

“……”

顧師兄啊，不要總是瞎說這種大實話好不好！我只是不想讓我們現在的處境變得更加艱難啊！

有的時候曲越溪是真的懷疑，顧遙山是不是可以看透人心，自己随便的一個小慌他都可以看得出來。還是說，自己剛才說那話的時候表現得很心虛，還是很痛苦？

他擡手捏了捏自己的臉，分明沒有，就是正常表情啊。

“還有另外一件事，是關于五年後靈山三峰各自選擇繼承人的事，你知道這事嗎？”

曲越溪毫不猶豫的搖頭。

而且曲越溪不是很明白顧遙山的意思，五年後靈山三峰選擇繼承人跟自己有什麽關系？自己這個角色，幾個月之後就要挂掉了好嗎？到時候自己就能回家躺在空調房裏舒舒服服的打游戲、看小說了！

再說了，就算穹雲峰要選峰主繼承人，那也肯定是大師兄薄雲影，與自己無關，自己知不知道這事，有什麽影響嗎？

顧遙山說：“師伯和師尊，還有師叔談話的時候，我其實在外面偷聽來着，相比較薄師兄，師伯似乎更願意讓你繼任穹雲峰峰主，這也就是他們那麽着急着要拿到幽香绮羅為你治療右手的原因。”

“……”

“論天賦，薄師兄不如你，論資歷和沉穩，寧師弟不如你，師伯總共就只有三個弟子，你說，你是不是他最合适的繼任者呢？”

“…………”

曲越溪嘴角抽了抽，不是，這和是不是合适成為繼任者沒有關系，是他馬上就要死了啊！

這個世界亂七八糟的，到處都是危險，他只想好好的按照原本的劇情線走完自己的角色劇情後就回家的啊！

顧遙山看着曲越溪，他臉上那為難和不情願的表情有些明顯。他以為隔着好幾米的距離，裏面又黑，顧遙山肯定看不見。但顧遙山确确實實的看見了，還看得特別清楚。

顧遙山很是詫異：“你不想當穹雲峰峰主。”

曲越溪笑了下：“薄師兄更合适，我不配。”

“你配。”

“我不配。”

“你就是配！”

“我真的不配！”

“……”

曲越溪內心大咆哮，顧師兄啊！我真的不配啊！我也不想配啊！我只想回家啊！

水牢裏忽然陷入一片寂靜，顧遙山不知道在想什麽，已經收回了目光，眼睛盯着正前方那漆黑的水看着。

曲越溪也沒有再開口說別的，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這種話題他沒有興趣。就算能夠之後活下來，那他也肯定是要找個山清水秀，無人知曉自己身份的地方生活，才不要當什麽穹雲峰的繼任峰主！

不過，想起能夠活下來這件事情，他記得系統之前和自己說過自己活下來的可能性，只要反派對自己的仇恨值不高，自己活下來的可能性就會上升。

只不過系統向來都不靠譜，誰知道它說的活下來是以哪種方式活下來？還不如直接仇恨值滿格，送他上路得了！

說曹操曹操到。

系統：【檢測到貴方周圍有BOSS出現，請貴方注意安全。】

曲越溪：“……”

剛才東方曦出現在這裏的時候都沒有這種危險警告，現在忽然冒出一個BOSS預警，該不會是樓景陽在附近吧！

曲越溪眯着眼仔細打量着周圍，但光線不夠，周圍實在是黑，最多只能看到顧遙山那邊，再遠一些的位置，諒他2.0的視力也确實看不清楚。

他不由警惕起來，本來黑池裏就藏着危險的魔物，再加上一個樓景陽，這裏可以稱得上是“危險重重”，還是小心一些好。

曲越溪神經緊繃，身體不由自主坐直，眼睛朝四周望着。

而顧遙山那邊，他不知道樓景陽在附近，思考了剛才的問題一會兒後，他擡起頭來，一拍膝蓋，感慨着說：“曲師弟，你不用自卑的。”

曲越溪：“？？？”

曲越溪又無奈又好笑：“不是，顧師兄，我哪裏看見我自卑了？”

“難道不是嗎？你右手廢掉了，只能用左手使劍，這三年來，一直待在瀾滄洞裏閉關，你的話，明顯比以前要少了，雖然還是一副溫和的面容，但我總覺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樣了。肯定是自卑吧！”

“……不是。”

“肯定是！”

“絕對不是！”

曲越溪扶額，自己警惕着周圍的緊繃神經被顧遙山這麽一折騰，是半點都不剩了。他想了想，算了，反正再怎麽警惕，他們也是在魔族水牢裏被關着，跑也跑不掉。

但他是真不知道顧遙山是怎麽把這兩者聯系到一起的，他右手是不能用劍，可他現在左手也用的很流利啊，哪裏自卑了？！哪裏啊！！！

曲越溪嘆了口氣：“顧師兄，你在冷師叔面前也是這麽多話的嗎？”

顧遙山坦然點頭：“是啊。”

“他不嫌棄你？”

“嫌棄，”顧遙山一臉真誠：“但我還是會說。”

“……”

顧師兄，你還是別說了，樓景陽可就在附近呢，再說多點，靈山三峰的事情，他就什麽都知道了！

萬萬沒想到，顧遙山能夠話痨到這種程度。是不是在滄華峰沒人理他的時候，他都是在自言自語啊？

難以想象顧遙山在冷開玉面前話痨是什麽樣子的，冷開玉脾氣不好，難道不會直接揍他嗎？肯定會揍他的吧！

那番話結束後，周圍再次陷入安靜，水牢內隐約可以聽見曲越溪很輕的一聲無奈的嘆息。

他閉着眼睛，試圖以打坐的方式來平息自己的情緒。反正樓景陽也不出來，現在也沒心情搭理他，就看他能忍到什麽時候。

放空大腦的時候，好像有什麽涼冰冰的東西落在了自己臉上。

過了一會兒，淅瀝瀝的雨滴砸入水池的聲音響起。

曲越溪睜開眼，頭頂上那四四方方的小口外正下着雨，洞口沒有遮擋，雨水毫不留情的落了下來。

他的位置正好就在洞口下方，那些雨水，一部分落在黑池裏，一部分打在了曲越溪身上。

期間伴随着絲絲涼風，寒意略刺骨。

“啊切——”

曲越溪擦了擦鼻子，這魔族的雨水和風還挺厲害的，就淋了一會兒就覺得冷了。

顧遙山看向他：“曲師弟，你沒事吧？”

曲越溪笑着搖了下頭：“沒事，就是有點冷。”

話音剛落，有一團黑氣從黑暗中飛出來，恰好擋在了落雨的那個洞口，還順帶着擋下了從那裏滲進來的冷風。

曲越溪擡頭看了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