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假蘇
施靈藥漏夜前來,說了片刻的話也就離開了。她踏出連翹苑的時候月色正好,浸浸冷輝照在她臉上,勾勒出蒼白的笑容。
一牆之隔,司瑜言卻怎麽也笑不出來。他盯着腳畔暈厥的傳信鳥看了許久,最後微微一嘆,拂袖而去。
被杏核打暈過去的鳥兒過了一會兒漸漸蘇醒,站起來撲騰了兩下翅膀,終于歪歪倒倒地飛走了。
與此同時,施妙手終于等開了煉丹房的門,他吹滅手裏的燈籠,推着雙輪靠到門口,然後倚借着雙手的力量離開座椅,如一道鬼影般飄了進去。
“妙手。”
鬼魅晃動的夜晚,房裏沒有一盞燈燭,只有丹爐底下的火炭燃得暗紅,映出施翁蒼老的臉,以及低啞聲音。施妙手聞聲靠過去:“師父。”
“來,坐。”施翁盤腿坐在一塊蒲墊上,他拍拍身旁,“來為師這裏。”
施妙手雙手拍地借力,躍了過去,穩穩落在墊子上,随即看向施翁,欲言又止。
施翁不看他也能洞悉他的想法,雙目盯着炭火,瞳孔亦是一片血色:“要問什麽你就問罷。”
“弟子……”施妙手猶豫須臾,帶着半分忐忑半分好奇,問道:“師父,秦王寶藏一事是真是假?”
施翁一笑:“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若是假的那自然再好不過,弟子權當聽了一個笑話,若是真的……”施妙手長嘆一聲,“司瑜言不會無緣無故來到藥王谷,司家一動,其餘三家來此恐怕也是遲早的事,徒兒是怕藥王谷再無安寧之日。”
“亂世之下,哪裏來的安寧地方。”施翁撚着胡子搖搖頭,反問施妙手,“妙手那你覺得,秦王傳聞是真是假?”
施妙手一怔,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弟子不敢妄下論斷。只是外面有種傳言,說當年秦王起義失利被擒,滿門抄斬,僅餘一名遺孤帶着藏寶圖逃出生天,是師父您救了他……她。”
施翁含笑拍了怕他的肩,語出驚人:“為師确實跟過世的秦王有些交情。”
施妙手一臉愕然:“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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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至少知曉的人大半都入土了,其實說來也不算什麽過命的交情,大夫和病人而已。一晃也二十多年了啊。”
二十多年前,施翁還不是如今“神乎其技”的神醫,但也聲名鵲起,是位頗有名氣的大夫。彼時的秦王,當今大周朝天子的堂弟,慕名求醫問診,請的便是施翁。
施妙手好奇:“秦王患了什麽病?”
施翁笑道:“不是秦王,是秦王妃,他夫婦二人乃是求子。”
秦王與王妃夫妻恩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婚後多年無子,但秦王出于對王妃的愛護不願納妾,便找到了施翁,請他一診。
施翁道:“其實也不算什麽太棘手的病,王妃體弱宮寒,确實難以懷孕,但只要調理得好,也并非全無可能,只是需要耗費許多的時日和精力,而且王妃也要受許多折騰。再者子嗣一事沒有十全把握,快的也許一年半載,慢的也許十年八年,又或者依然終身不育。為師當時便給秦王說清了此事,問他要不要醫。”
施妙手猜道:“以秦王對王妃的關護之情,應該不肯醫才對。”
“确實如此。”施翁贊許地點點頭,“盡管秦王不肯,但王妃卻執意要吃藥施針。”
施妙手也已料到:“自然,堂堂秦王後繼無人,說出去是要被天下人诟病的。”
“為師在秦王府住了兩年,直到他們的孩子出世,當今天子知曉秦王有後,還特意命秦王抱孩子進宮面聖,那時便是為師跟着去的。”施翁說着站起來,給爐子底下加了一些炭,“我還記得君上問的那句話,猶在耳畔。”
“卿——孩兒康健否?”
秦王正要答話,施翁已經跪下磕頭:“回禀聖上,此嬰先天不足,恐怕……活不過三歲。”
秦王臉色陡變,聖上卻微微垂下肩膀,含着慈愛的笑容關切道:“既是如此,卿帶孩兒回去吧,好生照料。”
施妙手感慨:“擁有的權力越大,也就越忌憚大權旁落,也越怕死。”
所以當今天子是一個癡迷于長生不老的瘋子。
施妙手輕輕一嘆,問:“師父,王妃所生的是世子還是郡主?”
既然施翁與秦王有淵源,那在秦王反起被擒之後,他老人家保護秦王遺孤避回藥王谷,撫養“他”長大成人,也在情理之中。二十年前的故事,如果是名女嬰的話,應該就是……靈藥。
施翁沖他眨了眨眼睛:“為師不記得了。”
施妙手哭笑不得,但施翁不想說他也不好再問,而且他心中也早有答案。所以施妙手幹脆問起了另一件事:“那秦王寶藏呢?是不是真的存在?秦王反起一呼百應,據說當時朝中有九名大将都是他的人,只是沒人知道是哪九個,他們只認秦王虎符……師父,您見過虎符嗎?”
老頭兒聳肩攤手:“虎符沒見過,寶藏更是沒影兒。”
“可是……”
施妙手還想再問,施翁幹脆揮手趕他走:“好了好了,這麽晚該睡了。妙手啊,為師瞧着你每天把那椅子推來推去的忒麻煩,所以為師給你做了兩條腿,木頭削的,在春砂那裏,你快去拿來試試。”
……
“弟子告退。”
施妙手懷揣沒解開的謎團退出了煉丹房,施翁在他臨走時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極疲累的模樣。
師徒二人推心置腹了大半夜,天已經快亮了,施妙手沒有回房休息,而是推着輪椅去了山頂,望着泛青的天邊冥思。
二十多年前施翁結識了秦王夫婦,兩年之後王妃誕下孩兒,又過三年秦王舉兵反起,短短六個月便打到了京城。衆人都道大局已定,豈料秦王夫婦竟被親信出賣,一朝被擒囚于深宮,天子要求秦王兵馬撤出京城百裏開外,以換秦王一命。最後兵馬是退了,可天子并沒有遵守諾言,斬了秦王夫婦懸挂在城門示衆,舉世嘩然。
就在同年,彼時十歲的施妙手清楚記得,施翁領了一個孤兒回藥王谷,才四歲的小女娃,正是嬌氣受寵的時候,卻斷了手指也不會哭,看人時一雙眼冷得可怕。如今想來,究竟是遭受過什麽樣磨難的孩子才會有那種眼神!
轉眼十六年過去,大周朝愈加腐朽,而被人遺忘的秦王舊事忽然掀起風浪,施靈藥也已經長大成人,看來這平靜了太久的“太平盛世”,将走到頭了。
就在施妙手為藥王谷的未來感到擔憂的時候,山路上出現了一個灰撲撲的小身影,踏着石階慢慢往幾座雅靜庭院走去,是脈脈。
只見脈脈一路走得漫不經心,磨磨蹭蹭的。她一會兒去采花瓣上的晨露,一會兒去拔偶然瞥見的藥草,又或者遇見螞蟻爬過,幹脆蹲下來數數。
施妙手看着她稚氣的動作,不禁笑着搖了搖頭,緊繃的眉眼頓時松弛下來。施靈藥入門兩年之後,施翁又才領回了兩歲多脈脈,據說是鄉下農戶家的孩子,因為生下來是女兒被嫌棄,所以父親灌了藥想毒死她,結果命大活了下來,只是耳朵聾了。
盡管同樣是漂亮的小姑娘,但藥王谷裏的人都更喜歡脈脈一些,因為她愛笑,小時候誰拿東西逗她她都笑,從不似靈藥那般冷眉冷眼。所以連施妙手對着這個小師妹,也會不自覺親切很多。
脈脈邊走邊玩到了庭院,太陽都已經出來了。施妙手正欲下山,卻見她站在木槿苑和連翹苑之前猶豫不決。
她是在想改進哪個門?施妙手怔了怔,便停下來繼續遠觀。
只見脈脈左邊看看右邊看看,幾次把腳邁出去又收了回來,捧着臉蛋發愁。不過她只糾結了一小會兒,木槿苑那邊就有動靜了,脈脈看見大門開了一條縫兒趕緊藏到旁邊的樹幹背後。
辛複穿着單薄的中衫走了出來,脈脈會心一笑正要露面,可是緊接着施靈藥也走了出來,而且她邊走邊在挽頭發。
倆人都像是剛睡醒的樣子。
脈脈又縮回了樹幹後面,怯怯伸出半個頭打量二人。
施靈藥表情還是淡淡的:“記得我給你說的話。”
“知道了。”辛複點頭,看她發絲落下一绺幫忙撥上去,動作顯得格外親密,“我會考慮。”
施靈藥輕輕地笑:“別考慮太久,因為我也在考慮。”
也許是怕有人來了看見,二人很快分別,靈藥下山辛複回屋,誰也沒有注意到樹幹背後藏着的脈脈。
施妙手見狀不禁暗自嘆氣。
等到施靈藥都走了很久很久,脈脈才慢吞吞從樹後面走出來,她有些難過地望了眼木槿苑緊閉的大門,随後走到連翹苑門口敲門。
來開門的竟然是司瑜言。他只穿了月白的廣袖長衫,睡眼惺忪衣襟散開,露出一片平坦光滑的胸口,心髒的位置還包的有白色紗棉。
司瑜言見到脈脈就翹起了嘴角:“來得挺早,還算聽話。”
脈脈心情有些低落,沒在意他說什麽,低着頭就進了門。這番動作惹得司瑜言不悅,他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沒睡醒麽?這是跟我發起床氣?”
脈脈不高興地拍掉他的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圓圓的。
司瑜言摸摸泛紅的手背,扯着她二話不說埋頭就啃上了她的嘴巴,直到臉頰因為缺氧變得通紅才分開。不等脈脈發火,他已經眉開眼笑地捧起了她的臉,逮住她小小的耳朵揉來揉去。
“最喜歡看你生氣的樣子,憨兔子似的。”
施妙手遠遠看着,握拳捂嘴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酒叔對不起乃們!昨天前天上班太忙木有時間碼字。。。嗚嗚嗚,我反省!我以後再也不裸奔發文了!~~o(>_
說到滾滾這個萌物,它将是小孔雀和脈脈的終極紅娘!一起養育“小孩子”神馬的必須是父母共同做的事!酒叔以後會以滾滾的視角寫個小番外,講述粑粑麻麻不得不說的JQ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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