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三年多了,遠城的人們似乎已經忘了這個城市裏還有一家秦家。
遠城的桃花開了。這兒雖然冬天寒冷,連門都出不去,但是春季陽光很暖和,桃花的花期很長,家家戶戶裏都種着桃樹,一到花開季節,都搬着凳子去院子賞花團圓。
秦煙擔心自家少爺思念秦冰河,便自作主張的喚人移了棵桃樹到院子裏,與那榕樹争相呼應,就是矮小了不少,連花都開得戰戰兢兢的,零星幾朵。
三年的時間下來,秦鐘已經有知覺了,只是腿上的針不能撤。經常半夜翻身壓到針疼得他驚醒。
可又忍不住覺得心喜。
他的腿,能感受到疼痛了。
薛恬之早在第一年就吵鬧着想念自家老婆子,要回家,給他們留了一塊磁石後便不辭而別。說等腿全部恢複知覺後,便用磁石将腿內固定的針吸出,便無大礙。
“少爺,煙兒做了桃花糕。”
秦鐘回過神,指了指座位,說:“煙兒何必客氣,坐下陪我聊聊吧。張勉也是。”
兩人對視一眼後,乖乖坐下,卻依舊是緊守上下之分,不越矩半步。
“陳宇給我的消息。局勢不穩,皇上重病。齊王和太子虎視眈眈,盯着位置呢。”
張勉皺眉,說:“皇上上位到現在一直身體不好,齊王攝政多年,太子羽翼未豐。這……”
“局勢如何我不在乎。上頭那位置,誰坐都一樣。我只擔心我家姐……”
“對……大小姐還在深宮呢。不管誰上位,大小姐都……”秦煙有些急,說,“少爺,這可怎麽辦啊?”
秦鐘咬了口桃花糕,味甜還有濃濃的花香味。秦冰河吃得多,秦煙便也照顧他口味,沒想到人走了,這習慣還是改不了,忘記自家少爺不愛甜食。
甜味在嘴裏蔓延開來,不知道那人吃的時候是不是也在這麽細細品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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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勉,你找幾個人扮我們仨扮相往北上走,皇帝現在病重,也顧不及看真切,有消息就行。明天找個尋常馬車,輕簡出行,我們盡快回皇城。”
秦鐘握着手中的核雕,看不出個什麽形狀來,大約是個兔子。
可那人卻跟他說這是貔貅。
還真是沒什麽天分的。
秦鐘把那物件放進荷包裏,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次日清晨,一輛裝扮得金碧輝煌的馬車往北上走,獨留下家中一個喚樂兒的丫鬟顧宅子。
沒人注意到後院駛出一輛馬車,素帳裹着,出了城門便和日常馬車無不同,消失在車水馬龍之中。
“冰河哥哥!這兒有魚!”
那人赤裸着上半身,站在水裏不動彈,聽到喊話回頭對那按上的小娃示意噤聲。
小娃穿着短褐,脖子上挂着一把長命鎖,見狀連忙捂住嘴,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他手腕上綁着一根已經褪了色的發帶,也不知道是誰人的,總之見着他的第一天就帶着的。小娃趴在木桶前看他動作,沒一會兒像猛獸一樣,手伸進水裏往岸上一抛。
随着動作飛濺出來的便是一條肥嫩的大鲶魚。
小娃蹲在地上握不住那魚身,反而被濺了一臉水,連忙喊到:“冰河哥哥!冰河哥哥!”
秦冰河從水中上來,身上濕淋淋的全是水漬。離開秦鐘後他更是往上拔高了一截,眉眼更為深邃。薛夫人甚至懷疑他是北國人士,中原的東國南國不可能有這般深邃面孔。
秦冰河把魚抄到木盆裏,再往裏頭倒些水,那不停翻騰的魚才停下來。
一旁的小娃還沒他腿高,被他抓起來扛坐到肩膀上,說:“扶好了。”
小娃乖乖抓住他的耳朵,擰來擰去唱着歌。
“奴有千萬情呀,唱與郎君聽。”
“郎君莫要笑呀,奴心似蒲葦。”
“問郎君,何時還,千裏白骨築江山。”
“問郎君,何時還,夢魇醒無處心安。”
“問郎君……”
秦冰河拍了拍他腿,說:“誰教你唱的這麽個淫詞豔曲兒的,嗯?”
小娃笑着擰他耳朵,說:“爹爹唱給娘親的!”
也就是師父成天擰着薛恬之的耳朵,才讓自家小孩兒也學着老是動手動腳的。上次去書堂給人家小孩兒耳朵擰腫了,把秦冰河吓得,給人家賠了好幾兩才罷休。
秦冰河回了屋子便立刻拿起那肥鲶魚收拾起來,還沒開膛破肚,小娃就可憐巴巴的摸了摸魚鱗說:“冰河哥哥,不殺它好不好,它還沒長大呢。”
這都快有他手臂長了,還沒長大呢。
看小娃那表情,秦冰河也就沒了力氣,點點頭。小娃立刻抱着肥嫩的鲶魚撲到院子後的池塘裏。
這池塘不大,但是夠深,裏頭見不到底。鲶魚一進那池塘就沒影了,小娃蹲在岸邊。心想自己往這池塘裏“種”了這麽多魚,秋天能收獲多少條啊!
到時候給娘親一條,爹爹一條,冰河哥哥一……不,給冰河哥哥兩條,然後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要做糖醋的,紅燒的,清蒸的,幹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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