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孟遙終究還是攙上了費明議的……

那晚之後費明議沒再出現, 沒有打來電話,也沒再露面,整個人好像從她的世界消失一般。

他掀開游戲一角, 她不願奉陪,于是他見好就收, 幹淨利落的抽身離開。

一切就像是成了一場夢。

孟遙未留遺憾,曾經他是她輾轉反側不能忘的人, 現在只能将他割舍。

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 她看着他的照片依然有些失神。

那是無數婚禮跟拍照片中的一張。

費明議站在走廊上, 身姿筆挺的打着電話,濃墨重彩的燈光落在他身上, 暈出了別樣的光芒。

那天她找着角度進行拍攝,無意擡頭, 就看到費明議不知什麽時候走了出去。

禮堂裏依然熱鬧非常, 他一個人站在走廊, 背對着所有人手插着褲袋。穿着黑色西服的身影修長又挺拔, 讓人止不住想要流連,于是在無人得知的那一刻, 她按下了快門鍵。

她從沒有拍下他的第二張照片, 可是在那一瞬間,她終究還是拍下。

她知道自己是心動的, 從過去到現在。

只是從不敢與人知。

趙漫來拿照片是一周後。

早就約定好了時間, 孟遙也就早早等在店中。

趙漫看到照片很是欣喜, 然後又說,明議向我推薦你果然不錯。

她之前有過找專職攝影跟拍師的念頭,後來有事就耽擱了。

那天他們幾個朋友坐在一起吃飯,無意說起此事, 費明議就對她說:學姐想要找跟拍攝影師的話,我這倒有一個人。

趙漫當時很意外,認識費明議這麽多年,從未聽說他與哪個攝影師相識。

費明議倒是沒說什麽,只将名字報給了她。

聽着是個女人,趙漫的心裏就更覺異樣。費明議的身邊一直不缺女人,什麽行業都有,但從未見他給誰牽線搭橋過。

她笑着詢問兩人的關系,費明議依然只是笑笑不回答。

她知道他的性子,也就不再多問,只是在與婚慶公司洽談的時候提了提孟遙的名字,沒想到婚慶公司第一個推薦的也是她。

他所見過的婚禮跟拍第一人——婚慶公司負責人如是跟她說。

孟遙聽着趙漫的話沒說什麽,對她那些意味深長的眼神和意有所指的試探也只作不知。

她或許應該感謝一下費明議,可是事到如今又何必。

趙漫最後又道謝離開,孟遙也只是說了聲再見。

後來孟遙也接到不少電話,都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在婚禮上對她看上了眼。

有人說要給她介紹生意,有的幹脆讓他拍自己,孟遙全都打發了過去。

她一直不願再接觸這樣的事,可是始終難以避免。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春節似乎近在眼前。

小恬的婚期經過幾番波折,也終于定了下來。

小恬今年二十一歲,有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已經談婚論嫁。原本訂于後年結婚,誰知男方爺爺病重,好不容易搶救過來,告知只有幾個月壽命。

于是小恬的婚事也由此提前。

婚期訂于年初八,小恬确定後,就特意邀請了孟遙。

她尤為真誠的說:“孟姐,到時候你一定要來的。”

孟遙知道她什麽意思,笑着點點頭,“我會來的。”

兩年前她開了這家工作室,小恬是她招聘的第一個員工。只是還沒工作兩個月,她的母親就檢查出重病,急需十萬塊錢手術費。

小恬接到父親的電話就哭了,貧苦小老百姓,打零工為生,好不容易把女兒拉扯到中專畢業,哪有那麽多積蓄,而她剛開始工作,一時之間又哪裏湊得夠那麽多錢。

孟遙聽到後,沒說什麽,從銀行卡裏取了十萬塊錢給了她。

她說:“拿去用吧,不夠我再想辦法。”

那時候她的賬戶裏只剩下了十二萬周轉資金,身上還有六十五萬的債,可她還是取出了十萬給她。

沒有什麽為什麽,那種行至絕望無人助的痛苦,她太過清楚。

自那以後小恬好像就開始對她死心塌地,每次回家過來都會給她帶一大堆特産,尋常時候也會對她格外關心。

那筆錢她也很快還上,醫保報銷了一部分錢,親戚家借了一部分錢,男朋友家出了另外一部分。

男朋友家沒有因為母親的病而背棄,反而選擇了同舟共濟,一起承擔起了這份突如其來的磨難。

人世紛雜,到底還有真情。

小恬開始跑前跑後置辦起自己的婚禮所需。

孟遙抽了個空給她和男朋友拍了個簡單的婚紗照,留作紀念。

小恬知道她忙,根本不敢麻煩她,原本只想随便找個照相館拍一張,孟遙卻只說沒事。

攝影棚裏,小恬換上了婚紗也畫好了妝,準新郎也準備妥當。

是個腼腆但踏實的年輕人,正在跟着師傅做美工,孟遙已經見過很多次。

兩個人緊緊挨着,臉上是緊張,也是無需掩飾的美滿和喜悅。

燈光再璀璨,也終不如兩人眼中的光芒。

孟遙看着鏡頭中他們幸福的樣子,突然就想着,或許自己也真的該找個人了。

小恬二十一,過了年,她就二十七了。

這些年不是沒有人給她做過介紹,可她都說忙,也就不了了之了。

費明議一直沒再出現,孟遙想着,他或許永遠都不會再出現。

春節前半個月的時候,孟遙卻又一次接到了他的電話。

山水街的一家酒吧門口,費明議從裏面走出,衣服有些淩亂,手上淌着血,神色從未有過的狠戾。

邊上經理手上拿着他的大衣,神色驚惶,“費先生,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走出門口,寒風湧來,經理又忙給他披上衣服。

費明議站在那沒動,看了一眼手上的血,扯下自己的領帶繞了幾圈捂住。

他的神情平常,似乎一點都感覺不到痛。

經理看得心驚肉跳,他與這位費先生打了很多年交道,一直看着是斯斯文文的一個人,沒想到會這麽狠。

想到剛才他一對三的那場面,他至今都覺得難以想象。

“費先生?”看着他許久不答話,經理又喊了一聲。

費明議像是這才回過神,眼神中的狠戾斂去,又變成了那副平靜無波難辨深淺的樣子。

經理見他有了反應,又提議道:“費先生,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吧。”

費明議沒接話,默了半晌,只問:“我手機呢?”

經理連忙把拿在另一只手裏的手機遞上。

費明議接過一看,屏幕已碎,全身濕透,已經開不了機。

就又說:“管經理,借你的手機一用。”

經理連忙又掏出自己的手機。

費明議接過,打開撥號鍵面,停了一會兒,還是按下了一個個無意記下的號碼。

彼時,已經夜裏十點,孟遙正在洗印室洗照片,手機突然振動,她拿起一看,是個陌生號碼。猶豫半晌,還是接通,電話那頭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他說:“喂,是我,費明議。我現在在你附近的暮雲酒吧,嗯,喝了點酒,鬧出了點事。你要不介意,過來幫我付個酒錢。你那最近。手機壞了,借的是別人的手機……”

費明議的聲音有點支離破碎,低啞着,格外清靜。

孟遙聽着,一時之間忘了反應。

她不知道費明議是什麽用意,消失了那麽久,又突然來找她……

“孟小姐要是不方便就算了……”耳邊又傳來費明議的聲音,他輕輕笑了一下,似乎有些自嘲。

孟遙就說不出話來。

費明議很快挂斷了電話,像是知道她不會來。

孟遙拿着電話站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放下手上的東西,關掉儀器走了出去。

酒吧門口,費明議靠在了一旁的階梯上。他喝的有點多,剛才打了一架有點清醒,此時站了一會兒,又有點昏脹。

手上的血已經止了,他揭開領帶看了看,目光又落在邊上一道一指寬的傷疤上。

那道傷疤有些年月了,淺淺的,幾乎快要看不見。

路燈下,他的神情很淡,眼眸卻格外深邃。

經理已經走開,只有一個服務生遠遠看着。

手機已經還了回去,沒再撥出去一個號碼。

電話號碼他記得的自然不止一個,可是眼下這情況,他一個都不想聯系。

“費先生,不如我給你定個房間,你先休息一晚吧。”服務生又提議道。

“不用了。”費明議回了一聲,站起來就要離開。

他的腳步略略晃動,到底還是站住。

只是沒走兩步,又頓下。

夜色中,孟遙走了過來。

她穿着長款羽絨服,長裙平底鞋,晚風吹動起她的長發,手插着兜,出門随意又匆忙的樣子。

費明議見着,原本還緊繃着的神色松緩下來。

他笑了笑,眼底有了光。

孟遙看到他,也停了下來。七分鐘,她趕到了這裏,原本是想先看一看,沒想到一下就碰到了他。

“孟小姐。”費明議停下來喊了喊她。

既然已經來了,自然不能再走。孟遙走上前,沒有迎着他的目光。

她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燈光黯淡,依然可見觸目驚心的一片紅。

多麽熟悉的畫面。

“需要多少錢?”她收回視線,只淡然的問。

她帶好了手機,以防萬一,也把銀行卡一并帶上。

費明議似乎有些愣神,很快又明白過來,轉頭對服務生說:“麻煩帶我們去結賬。”

他的腳步有些踉跄,孟遙插着口袋沒有去扶,服務生已經先行扶上。

走進酒吧,是震耳欲聾的聲音。

孟遙有些不适,只跟着服務生去收銀臺。

一共兩萬三千八,酒錢不貴,其餘的都是一些物損。

“鬧出了一些事”,什麽事,可見一斑。

付完“酒錢”走出去,孟遙落在後面。

費明議的身上滿是酒精味,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酒。

“先送你去醫院吧。”走出門的時候,費明議走路不穩,孟遙想了想,終究還是攙上了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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