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房間安靜得……別說一根針,就是一片花瓣落在地上,恐怕也能如雷貫耳,響若轟鳴。

然而它并沒有持續多久。

顏惜忽然低笑,聲音仿佛銀盤碰裂珠玉相接,清脆幽婉,既有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真,又有久經風月之所的柔媚。薛銘修聞聲始動,臉上凝固的堅冷,一點一點碎裂暈散。

他轉頭觑了顏惜一眼,只見那人滿眸笑意色若桃霞,眉目唇角,俱是流動的風情。

他忽覺此人的确是想相當迷人的。妖精一般的迷人。至少在他看來,比起五年前那個九天仙子一般冷清孤高的公子無夜,實在是要有意思得多。

顏惜歪著腦袋,一邊卷頭發一邊懶洋洋地道:“顏惜自小久居花街柳巷,不識字不通文,于朝廷和江湖都是一無所知,”他轉轉眼珠,那裏面簡直亮得驚人,“可顏惜也不是傻子。我想皇宮這種地方,除了冤魂厲鬼,恐怕,就數陳年秘聞最多了吧。”

薛銘修微微一笑,難得并不嘲弄。像是在等待顏惜繼續講下去。

但顏惜偏偏停了下來。他将下巴仰得更高了些,神情恍惚,唇齒微張,眼底時而驚流萬千浪濤洶湧,時而一池碧波幽眇如煙。但無論怎樣看,都是一抹濃郁難化的癡然之色。

薛銘修低頭一笑,緩緩将折扇撥開一個角:“你迷上我了。”這一次,語氣更加篤定,卻也更加輕描淡寫。平常得,就好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啊”似的。

而顏惜也并未否認。他沈默了一會兒,笑意漸媚,眸底水光燭火交相錯映,波紋粼粼。他輕輕道:“難道我的運氣那麽好,竟然和某位皇子殿下,同在一個屋檐相處了那麽多年嗎?”

薛銘修聞言面目無甚變化,只是左眉極淺極微的一個上撇,便讓那抹笑容,幾乎變成了一份由衷的贊美。

“啧啧,居然被你猜到了啊。這麽絕密的事情。”

十三年前,年僅五歲的皇長子薛銘仁,因為一次偶然的出宮游玩而不幸失蹤,皇室久尋未果,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蔔──知道這個消息的人,能殺的,當年都被薛景墨要麽為洩憤,要麽為堵嘴地卡擦解決掉了;而至于不能殺的,無論身份地位如何尊崇,也都是被毫無例外地狠狠警告,甚至生死威脅了一番的。

那更別提小老百姓了。

皇長子失蹤,這樣的事情,華國皇室并不願意為天下知。

消息剛剛報上來的時候,薛景墨自然是雷霆震怒,在派人四處尋找之前,便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帶著薛銘仁出宮的那一大衆太監宮女嬷嬷,甚至是早已和薛銘仁分別經年的四位奶娘,都全部處以了極刑。其懲罰之酷,手段之辣,後果之慘,足以讓宮中人在其後一百年都談之色變,牢記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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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并不是沒有道理的。薛銘仁是薛景墨最愛的孩子,一直都是──那個時候是,現在是,而将來……從薛銘仁已經失蹤那麽多年,但是薛景墨仍然不肯将薛銘修上提為皇長子這一點來看,将來,也仍然會是。

那不僅僅只是因為薛銘仁是皇長子,更因為,薛銘仁是他與封荷茗的第一個孩子,是那個,薛景墨最最深愛的封荷茗,給他生的第一個寶貝兒子。

而薛銘修雖然同為封荷茗親生,但奈何他投胎時運太差,不僅害得自己母親難産,更還不幸碰上了當年的風雲政變。這等猛烈的生理心理雙重夾擊,害得身子骨本就羸弱的封荷茗,終于不得不舍下這一雙幼年骨肉,早早離世而去。

一旦牽扯上情愛,薛景墨立刻就從狠辣無情的冷酷帝王,淪為了一介凡夫俗子老百姓。他是典型的愛妻至深,而,責子至切。

宮中許多人都無法理解。其後薛景墨因皇權所迫不得不又封了那麽多的貴人嫔妃,又再生下了那麽多的皇子公主,可是他竟然寧願将自己為數不多的父愛賞賜,甚至施舍給那些,根本不是他深愛的女人為他生下的子女,卻也不願意多看這位曾經至愛給自己留下的最後血脈。

尤其在失去了大兒子以後,所有人都以為皇上會幡然醒悟,開始意識到自己過去的遷怒是有多麽可笑,并重新寵愛這一位早已飽受冷落許久的二皇子。事實上薛景墨也的确關心了薛銘修一段時間,然而好景不長,就在薛銘修七歲以後,薛景墨便再也不曾單獨召見過他,更不曾踏入他的宮殿半步。尤其在祭祀,宴會這樣的公開場合之上,父子間更是片語不談,一眼不見,猶如陌路……不,或許更應該說是,形同深仇。

薛景墨将薛銘修當成隐形人般的存在。從此薛銘修,便真的成為宮中隐形人般的存在。

他是皇上,萬萬人之上。生殺予奪揮手間,誰不以他馬首是瞻,誰不因他誠恐誠惶。

只因薛銘修長得實在是太像封荷茗。不僅越來越像,更是日漸超越。

人們都以為這本該是薛銘修獲得疼愛的優勢,可是人心如此難測,誰能讀得懂呢,或許在薛景墨看來,薛銘修這一張日漸趨于封荷茗,卻又加速勝過封荷茗的容顏,分明是在日日夜夜時時刻刻提醒他,就是薛銘修,就是這個孽種,害死了我的愛妻!

這是血脈相系的愛情與親情,竟然也不能相容并濟。情之一字,究竟還能把人逼到什麽樣的狂境裏去呢。

薛銘修想到這些可謂凄涼的曾經──其實也是現在──的時候,臉上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因為将來不會是這樣。

漸暗的燭光躍上他的臉,他唇角一彎,似乎是笑了笑。

顏惜保持著雙臂撐床的姿勢,堅持到現在已經很累了。他慢慢向後躺倒身子,懶懶半靠在床背上。媚氣像煙一般幽幽漫了出來,然後又像是蛇,嘶嘶嘶游遍了整個房間。

他伸手撐住下巴,搖著頭,語氣中頗帶驚悚:“怎麽辦,我以前對清慕……好像不是很好呢。哎,早知道就多多巴結了。”

他雖然話是這麽說,但其實哪裏都看不出悔意。眉眼巧笑嫣然,眸光裏映出的,分明就只有一個薛銘修而已。

薛銘修的目光毫不客氣,将顏惜從上往下,又再從下往上地細細打量了兩遍,而後忽然伸出手,向後一探,握住了顏惜的腳踝。滑如凝脂,溫軟似玉。

他感到顏惜的身子有一瞬間的輕顫。

薛銘修低笑一聲,拿扇子輕撓顏惜的腳底。

“嗯,沒關系,”他滿意地聽見顏惜逐漸變沈的喘息聲,眼梢一挑,慢悠悠道,“你現在讨好我就可以了。”

當薛銘修欺身而上,掰開顏惜的雙腿環在自己腰上的時候,顏惜的神情忽然又變成了剛才,仿佛做夢一般的癡然迷戀。

有個聲音,輕的不像是他的。

“讨好你,我已經這樣做了很多年……”

并且他可以預料自己未來的更多年,也不可能會有什麽改變。

有些毒,一旦沾染終生苦。人若如此,稱為劫數。

很多情感在這一刻同時向他湧來。他感到自己需要依靠。

燥熱與渴望,分不清是哪一種感覺更先瓦解了他。顏惜只知道全身在一霎時仿佛有電流過,那種顫栗就好像是許多年前,他躺在霧氣翻騰的絕煙崖上,猶豫良久,終于僞裝出一副輕慢無謂的模樣,仰起頭,親吻了那一個瓷玉般俊美無暇的少年。

沒有人知道,那時他突然背後的掙紮,勇敢背後的膽怯。而如今他躺在如斯,身輕如羽,恍惚似夢,雲雨交歡之中,他終于明白。

他後來的全部悲喜,都來自于那個起點,他如今的全部勇氣,都來源于那一瞬的俯仰之間。

毒不會來找他,是他自己,願意喝光飲盡,從此堕入瘋癫。

薛銘修一手插進顏惜濃密柔軟的黑發中細細摩挲,一手從他的腳踝之處慢慢往上探來,帶著極致的歡愉與無盡的折磨,時而溫暖時而冰涼,游走一路,終于覆上了他高高挺立的欲望。

顏惜覺得自己大概就快要化掉,或者是已經化掉了。

“啊……”

他低低呻吟一聲,感到自己的身體深處,忽然湧出了一股巨大的激情。他以一種無限放縱,卻也無限放蕩的姿勢,死死夾緊了現在這個,正要進入他的身體,同他合為一體的男子。

曾經魂牽神萦千百回,夜半唯君入夢來。只可惜,一晌貪歡終須醒,往昔歷歷俱塵埃。

顏惜皺眉搖了搖頭,細薄的汗珠順著他光白如玉的側臉緩緩滑落,神情間既是凄楚,又見情動。他決定不要去想,今夜春色一過,明朝又将如何。

他只知道自己正在擁有這個人。這個,曾經遠在回憶,如今卻近在身邊的男人。他寧願為此活在瞬間,因為瞬間即成永恒。

且盡眼中歡,夢裏醉狂歌。

當手心被一陣濕熱的黏液沾滿的時候,薛銘修難得一怔,随即悶笑一聲:“這麽快。”

顏惜輕輕喘了口氣,彎起食指撩開額際濡濕的碎發,媚眼如煙,風情一笑:“我們做小倌的,自然是要讓客人快快舒服了。怎麽能本末倒置,讓客人服侍自己呢。”他這般說著,下一刻便顫巍巍伸出手去,軟軟拽住了薛銘修的腕邊衣袖。

那一刻,他的眼底有太多情緒靜靜淌過。渴望,懇求,忍耐,誘惑,情欲……還有,那麽一點若有若無的真心。

“……我想做了。”他輕輕道。

薛銘修聞言長眉一揚,竟也不嫌顏惜無禮。他随手扔開扇子,直接将手掌覆在了顏惜火熱滾燙的小腹上。

顏惜全身一震,覺得那些剛剛從他體內噴薄而出的東西,好像又憑此道,盡數回到了身體裏。

薛銘修的手一寸一寸往上挪,從腹,及腰,最終停在了顏惜微微凹陷的胸窩。他眼梢一晃,有些不可思議:掌下這具身體,竟然可以柔軟到如斯境地。

“舒服嗎?”薛銘修左右一抹,兩顆朱紅色的乳尖便已然染上了情色般的濕潤。暧光昧影之下,更添豔豔色無雙。

顏惜咬著嘴唇嘆了口氣:“哎,二殿下,沒想到您這麽無私,寧願自己忍得辛苦,也要先讓小的舒服。”

薛銘修捏了一把他的腰,盈盈淺笑:“不勞顏公子擔心,在下還好。”

的确只是“還好”。薛銘修現在确是已經忍得很辛苦了。先不提他本身就是一個正常男人,而顏惜又是個風情萬種,勾魂奪魄的主兒,單只說這間屋子裏所燃的催情香,其效果之強,便足以令性無能,變成性發狂。

每家妓館都會有這樣的東西,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它能助人欲仙欲死,行歡之時,恍若置身雲端,分不清人間天上。這沒什麽可奇怪,更沒什麽可責怪的。如果有人借此為由來找麻煩,那恐怕只會被當成腦子進水的瘋子。畢竟,去妓院倌館,圖的不就是一個暢快麽。有些客人甚至還自帶藏品呢。

但是有一個例外。如果是去如斯,那麽無論對自家的催情劑有多麽大的信心,所有客人,仍然只會選擇徒手而來。否則用常客們的話來說,那完全就是自不量力,自取其辱。如斯身為倌館之首,其所用的催情香,早已經是公認的技壓群雄,冠絕風月。雖不敢說後無來者,但至少迄今為止,還沒有對手能與之相抗。

它無形無色,只留一抹淡香,随著呼吸進入人體,循序漸進悄催情欲,不像低級妓館為省銀子而劣制的下等春藥那般,一來就讓人性欲勃發,化身為獸,卻是緩慢游走于人的血管骨骸,最終通行四經八脈,将人徹底納入其香之中,受其擺布,交合成一。

這抹香氣能讓人記起很多──都是開心的;也忘掉很多──全是痛苦的。人處其間,不知不覺,便已淪陷至深,盡享眼前之歡,忘卻舊夢前塵。它不粗暴地激發性欲,而是溫柔地讓人沈迷。而它的高明之處也即在于此:前者畢竟是人控制藥,而它,卻是藥駕馭人。

沒有人知道它的來歷。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在如斯未曾建立之前,天下是沒有這樣強大,而又如此風雅的催情劑的。于是江湖上漸漸起了傳言:如斯的催情香,就是由它的老板穆爺,親手調制的。

無人能參透它的調配之法,但幸好也沒人願意去學。似乎于人們看來,只有在如斯,它才最能給以人享受,也最具歡情的價值。

它有一個很好聽,但也很悲傷的名字。

薛銘修将堅挺火熱的欲望抵在顏惜的穴口,俯下身去咬他的耳朵,低低笑道:“顏公子比我要厲害啊,這種程度的別夢寒,你竟然忍到現在,都還可以面不改色。”

顏惜一頓,輕輕道:“那麽久都忍過來了,這一點不算什麽。”他伸手環住薛銘修的脖子,将他拉近了一點,眼神裏滿是認真:“再說你在我面前,別夢寒又算得了什麽。”

故人重逢,別夢已暖。

薛銘修嗤笑一聲,揚手在顏惜的屁股上打了兩下,漫不經心道:“好啊,我說讓你讨好我,現在看來,你做得很入戲,也很賣力啊。”

顏惜身子一僵,待得再軟下來,笑容也淡了淡。

他稍嫌僵硬地點點頭,聲音像是遠處飄來,空落落得厲害:“……嗯。”

薛銘修笑笑,低頭,獎勵似地親了親顏惜輕薄如蟬翼的纖細睫毛,然後毫無前戲地,直接插了進去。

而顏惜卻是連哼都沒哼半聲,唯一的反應,無非仰起下巴,湊近薛銘修的右臉,又再親了一口。

他閉上眼睛,滿足地将臉貼上薛銘修修白如玉的肩頸,輕輕摩挲,恍惚道:“嗯……總算是補齊了。”言語中,似乎無帶著無與倫比的滿足。

薛銘修一寸一寸擠進去,戲谑道:“原來準備得這麽好,早已經把藥抹上了?”

顏惜朝他一笑:“這是規矩啊。再說,這主要是為了客人,又不是為了我們。”

“呵,你這麽說,莫非是在怪我沒讓你舒服到麽,”薛銘修說著便用力一挺,重重撞上了顏惜的最深處。

“啊……”

顏惜發出了一陣破碎的呻吟,直能讓人酥麻到骨頭縫裏。他緊緊抱住薛銘修的背,那一整片的背。汗濕的臉貼在其上,哪怕被燙得遍體鱗傷。他感到薛銘修在他體內的沖撞一陣強過一陣,而他為此感到興奮。

他不是不疼,只是比起疼,他得到了更加重要的。

薛銘修的呼吸也終于急促起來,他幹脆穿過顏惜的腋下将他整個人提坐起來。很快,巨大的快感便瞬間淹沒了他們。

“嗯……嗚……啊!”

再一次狠狠的貫穿。薛銘修的東西,留在了裏面。

顏惜歪著身子倒在薛銘修的肩上。他重重喘了兩口,忽然低頭啵一聲親了親薛銘修的鎖骨。

“你……呼,你好厲害。”他淺笑嫣然,眉眼彎彎。就連鼻尖薄薄的汗珠,也都閃著情色過後的光彩薛銘修笑了笑,抱住他一起倒在床上。

“幸好皇甫譽沒和你上床,否則三弟一定會将你碎屍萬段。”

顏惜咯咯一笑:“原來那個嬌氣鬼的男人是三皇子啊。可是……至于吃這麽大的醋麽?”

薛銘修吻住他的鬓角,調笑說:“做一次可能不至于。可是憑你的身子,說不定三弟從此就忘不掉了呢。”

顏惜的臉頰立刻染上一抹複雜的紅暈。

他眨眨眼:“那你呢?”

薛銘修撩撩他的長發,淡淡一笑:“好不容易有點欣賞你,可不要問這種傻話啊。”然後直接用行動回答了他。

顏惜将頭埋進薛銘修的胸口,順從地倒了下去。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結束的時候,薛銘修掐了一把身下人的腰,笑道:“嗯,除了太瘦,其他地方都很好。”

顏惜擡頭親了他一口,有意無意将他垂下肩的長發和自己的纏在一起。

“太瘦?嗯,這個容易。”他看著薛銘修,眼底水光爍爍,裝滿的全是渴望。幾度啓唇,終于輕聲道:“那……如果我再好一點,你又會怎麽樣呢?”

彼時顏惜臉上情欲依然,紅暈未退。膚白勝雪,好像茫茫冰天,開滿桃花萬千。

他始終是迷人的。雖然他淫亂放蕩,無恥下賤。

薛銘修眯了眯眼睛,既為如此的美麗而驚嘆,但也為這樣不知好歹的愚蠢問題而心煩。

他溫柔掰開顏惜的手,又将顏惜剛剛連在一起的,彼此的長發分開。他撫摸著顏惜的臉,語氣很淡:“好顏惜,你可以再聰明一點的。”

顏惜一怔。

薛銘修緩緩從他的身體裏退出,那不禁給顏惜一種錯覺,好像他們剛剛那般親密的接觸,都是假的。

如同絕煙崖上的薄霧,日光一照,便化青煙袅袅。

顏惜忽然淺笑:“再聰明一點……是說,懂事嗎?”

薛銘修這時剛好拿起扇子,聽見顏惜這樣說,便笑著轉過身來,用扇柄戳了戳他的肚臍。

“嗯……這樣聰明,才是我的好顏惜。”

顏惜覺得自己的心跳驟然加快了。他忽然有點難過。有些人就是有這樣的魔力,你明知道他只不過随口說說,但你仍然起了把那當真的反應。

假的是別人,真的是你。希望和絕望,易主不過須臾。

薛銘修拿起衣服的時候,顏惜忍痛坐起身子,小聲道:“我幫你。”

薛銘修看他一眼,笑了笑,将衣服遞給他。

“好啊,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替我更衣呢。”

顏惜一愣。這模樣一掃方才的風情妩媚,竟然變得可愛起來。

薛銘修盯著顏惜看了一會兒,眼底閃過一抹複雜。他暗暗腹诽是不是因為這房間裏的別夢寒威力太大……他竟然感到一瞬間的情難自制,忍不住想要湊上去,親親這個人。

是親吻,不是做愛。而對于他來說,分明前者更為可怕。

顏惜環住薛銘修的前身,一邊替他系帶,一邊湊近他耳邊,笑盈盈地問:“你說,這是第一次有人替你更衣?那……我們剛剛做的那件事呢?你也是第一次嗎?”

他很小心地隐藏著話裏的一切。欣喜,忐忑,惶恐,酸澀。

薛銘修笑著反問:“怎麽,你嫌我做得不夠好麽。”

顏惜幾乎是下意識地說:“如果是你,怎樣都是好的。”

薛銘修看他半晌,感到體內那股欲望越發無法忍耐。

他終于俯下身,親了親顏惜的眼睛。

柔軟的睫毛掃過唇間,帶著一種,來自久遠的,熟悉的甘甜。

顏惜伸手拽住他,撅了撅嘴:“……這裏?”

薛銘修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摸摸顏惜的臉:“乖,要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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