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春滿一進顏惜的房間,剛剛還強撐著面無表情的臉立馬就挂不住了。他小心捧著冰鎮酸梅湯一路競走,快步來到顏惜面前,整個人笑得傻乎乎的。

“公子公子!他們現在可都羨慕死你啦。”

顏惜看也沒看春滿一眼,伸手接過碗來微抿一口,漫不經心道:“瞧你那副沒出息的樣子,他們本來就沒相貌沒手段,不會說話又不會做事,不是一直都該羨慕我的麽。”

春滿也不介意顏惜的嘲諷,仍舊樂得呵呵直笑:“嘻嘻,可是現在的公子和以前的公子怎麽能一樣嘛。如斯開了十多年,哪裏出過像您這樣……像您這樣……恩……有出息的呢!”

春滿知道若是論美貌,第一他年紀太小,根本沒見過雪卿和離塵,所以不好下評論,而前任的無夜公子和顏惜,也只能說是各有所長,難分上下;若是論學識才情,顏惜根本不識字,所以這個馬屁更是萬萬拍不得的。因此春滿支吾半天,腦中靈光一現,幹脆借用顏惜剛才形容自己的話,說他大大有出息好了。

反正……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的嘛。更何況,在春滿看來,自家公子比起前三位出閣的頭牌來說,的确是要更加有出息的。雪卿不清楚,但瞧瞧離塵和無夜,眼高于頂了那麽多年,結果千挑萬選,最終托付的都是些什麽貨色!再看看自家公子的運氣,那可真真好的沒得說!一出閣就抽中了皇甫小侯爺,而後一路鴻運當頭勢如破竹所向披靡!瞧瞧現在的靠山,乖乖……那可是貨真價實的皇子殿下诶!

這樣想著,春滿的臉上又不自覺露出了羨慕崇拜的神色。回憶起清慕逃走以後不久,其他小倌對自家公子明裏暗裏極盡惡毒的嘲諷辱罵,甚至動手動腳,再比比現在人人都争著搶著阿谀奉承,抱他大腿的景況,春滿只覺得像在做夢。此時他年紀雖然還小,但是跟著顏惜經歷了這樣從高處墜落低處,又再從低處回到高處的升降颠簸,一上一下之間,早已參透了許多。紅塵世故,人情冷暖,怕是無非不在這二者之中。

顏惜一邊聽著春滿真心誠意的恭維,一邊将還剩下大半碗的酸梅湯輕輕放在桌上。他用麽指和中指拈起湯勺慢慢晃動,碗中暈開的波紋散出陣陣涼氣,十分舒爽。

蘭花指本來是很女氣的,可是在顏惜身上做出來,卻能顯示出一種超越性別的美感。春滿看得胸中一燙頭腦發熱,忽然脫口道:“公子你這麽好看,難怪二皇子想要獨占你了。”

顏惜臉色不變,只是舀起一顆酸梅,放進口中含了含。

春滿說的是近日來,不僅讓整個華國,甚至讓整個天下都津津樂道的一件事。薛銘修自那日來到如斯同顏惜一番歡愛過後,如斯隔日便放出消息說,顏惜不會再接客。

不會再接,除了薛銘修以外的客。

此言一出舉世嘩然。好多為了這個傳說中的天下第一小倌而專門千裏跋涉,從別國來到華國的客人,更是急火攻心,怒不可遏。誰都知道這定是薛銘修跟穆爺私底下談了條件,才整出了這麽個不合規矩的規矩。

小倌就是拿來賣的!更何況是如斯那個當著天下百姓,正大光明出過閣的顏惜!薛銘修就算貴為皇子,可是他只要沒把顏惜買回皇宮裏去,誰規定就不能嫖了?!

這種怨氣是深重的。如今如斯的大門外,日日夜夜都站著一群白費了銀子,卻又夙願難償,欲求不滿的男人高聲叫罵。有一些的确是萬分生氣,叫罵的時候甚至會扯上國仇家恨,大叫就算華國現在實力第一雄踞霸位,可是也還沒能一統天下呢!華國的皇子憑什麽管到我們啊?然而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其中的大部分,其實都只是一群随波逐流,毫無主見的家夥,膽子不大,只敢躲在帶頭人的背後,聽見人家罵得狠了,自己也就心下癢癢,開口附和幾聲。

他們不敢得罪薛銘修,也不大敢得罪穆爺,只敢罵罵顏惜。這和罵娼妓差不多,那些人狠罵了幾天發現沒人來找他們麻煩,心中後怕立消,便越發罵得起勁兒,什麽肮髒粗俗的詞句都罵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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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這騷爺們兒,你他媽再不出來,可別怪老子我不止操你一個人,連同你祖宗十八代也給一起操了啊!”

如斯裏的人對此反應很微妙。大致可以分為三種,穆爺那自然是毫無反應的,定下的新規矩該怎麽著那還是就怎麽著;其他小倌則是表面義憤填膺,心中卻在暗暗偷樂,想著他們現在沒法兒明著整顏惜,那麽暗中能怎麽整到他那就怎麽來吧,況且事後若是被追究,倒黴的是門外的人,也不用他們付出代價;而春滿則必不用說,定然是又羞又惱又氣又恨,有好幾次實在聽不下去,甚至都跑出去和那群下流猥瑣的家夥大聲争執過。

不過幸好在動手前被護衛們抓了回來,帶到顏惜的屋裏。

顏惜那時候正好在午睡,因為被吵醒,所以心情非常糟糕。春滿一進屋他就将穆爺才賜的琉璃鏡給狠狠擲了過去,!當劈啪幾聲過後,那面生前華美奢侈的鏡子,便再也沒有了全屍。

顏惜對著春滿整臉的淚痕無動于衷,只厲聲道:“他們好不容易罵累了,我也好不容易睡著了,誰準你出去和他們吵!”

春滿難得倔強地咬著唇抽泣辯解:“是……是小的自己要去的……我、我就是聽不下去了!”

顏惜冷笑:“他們說的又不是你,你有什麽可聽不下去的。”

“我……我只是……只是……”

春滿不再說話了,然而哭聲卻是越來越上氣不接下氣,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在地。

顏惜看他一會兒,往後一靠仰在床頭,閉上眼睛道:“我困了,以後你要是再忍不住,就拿團棉花堵上耳朵。別再出去給我丢人現眼。”

春滿畢竟是小孩子,聽見顏惜這麽一說,好奇頓起,不禁問道:“诶?這法子倒也聰明……那、那公子你……你也這樣做了的嗎?恩……塞住耳朵什麽的……”

顏惜低低笑了:“我塞不塞都一樣,聽不見的。”

“……啊?”

顏惜卻不再多說,緩緩躺下身滑進被子裏,朝春滿揮了揮手要他離開。

無非陳詞濫調罷了,比之再難聽成千上萬倍的話,他都已經聽過成千上萬遍,早就麻木了。顏惜将自己緊緊裹在柔軟的錦被裏,聽見外面的人仍是不肯放棄,聲嘶力竭地大吼,細細分辨了一陣兒,先是想笑,最後卻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哎,這麽多年過去了,什麽都在變好,只有這些罵人的話,始終還停在原地,沒有半點兒進步啊。

顏惜嚼著酸梅,偶爾拈起勺子舀出一口湯喝。春滿站在一旁看著看著就傻眼了,就迷糊了,就不明白了,這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動作啊,怎麽一被顏惜做出來,就能讓人看得移不開眼睛呢。好像心裏被什麽東西扯著扯著,卻偏偏又舒服得不得了。越看越想看,越看越停不下來……飄飄欲仙,好像整個身子都快要軟掉了。

顏惜這時又再喝完了一口湯,舔舔嘴唇,擡頭看他一眼,笑道:“被獨占又有什麽好了,聽聽外面那些人是怎麽罵我的,前幾天你不還憤怒的很嗎。”

春滿聞言面有豫色,吞吐片刻,不大好意思道:“可、可這也不能全怪二皇子呀……嗯……我要是他的話,一定也不準……不準別人來見您的……”他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小,臉紅得都不敢再看顏惜了。

顏惜從沒見過春滿這個樣子,當即玩心大起,撐住下巴笑盈盈地看著他,故意道:“诶,我看你現在,好像不怎麽怕我了啊。”

春滿聽不出其中戲谑,以為顏惜在是在認真問他,埋頭想了想,竟然無比誠懇地答道:“公子您以前脾氣不怎麽好,我、我的确是有些怕……可是最近,嗯……就是從二皇子來過以後開始,您對人就越來越溫和了……我,我就……不怕了……”

顏惜聽得低低直笑:“好啊。那我現在就叫人把你拖出去打上幾大板好不好?這樣你就又能怕我了,怎樣?”

春滿臉上一白,嘴唇僵硬地抽動:“呃……公子……您、您說笑的吧。”

彼時顏惜的确是在笑,然而眼底卻沒幾分玩笑。

春滿心中轟一聲警鈴大作,吓得滿頭冷汗,砰一聲又給跪了下來。他一邊磕頭一邊求饒,心中還暗想著,果然,公子是不可捉摸的,而他也不應該自以為是的……

“公子,小、小的錯了……”

顏惜沒怎麽理會他,自顧自地又往嘴巴裏放進一顆冰梅,咀嚼良久,這才輕聲道:“春滿,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沒有變溫和,只是近來心情不錯,沒那麽多脾氣可發罷了。”他頓頓,眼角一彎,笑得異常妩媚,”

春滿連聲道謝,卻實在忍不住腹诽,您要是不來剛剛這一出,我就相信您近來心情不錯……哎,想想還不如以前的一路壞到底呢,那時候好歹還知道句句都要小心,哪像他現在的陰晴不定,一個不小心,就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自從二皇子來過,公子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好了,端下去吧。”顏惜抿完最後一口湯,拍了拍手。

春滿抹去一把汗,哆嗦著站起身來,捧碗離開。

“啊!”

哪知就在春滿剛走到門邊的時候,門外一人猛地沖進屋來,和他直直撞了個滿懷。碗當然是卡擦幾聲碎開了,而他們兩人也同樣仰面叉腳地摔在地上,樣子狼狽極了。

“嘶……小瞳你……你慌什麽啊!”春滿揉著額頭,咬牙呻吟道。

顏惜走過來一手拉起一個人站好,轉身面向那位名喚小瞳,和春滿年紀差不多的少年。

“你來這兒做什麽?碧水沒事兒讓你做麽?”

小瞳才進如斯半年,頭四個月都在做雜活兒,師傅們瞧他臉蛋兒身段都不錯,算是有底子,便将他提成了貼身小厮,讓他先觀摩觀摩小倌們的言行舉止日常起居,而後再作打算。他現在侍奉的人是碧水,在如斯上百號的小倌裏,勉強排得進前三十,算得上受歡迎。

小瞳拍著胸脯喘氣,剛想解釋,就聽見樓下一道怒吼直沖上來。

“他媽的!快去把顏惜叫出來!知不知道我們爺是誰?得罪了他你們都沒好果子吃!”

“薛銘修算什麽東西!以為是皇子就了不起了嗎?哈!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家夥!告訴你們,皇上不僅從來沒喜歡過薛銘修,而且還對他恨之入骨!”

……

春滿張大了嘴巴無比吃驚,而小瞳則是一副“嗯看吧,就是這麽一回事”的表情。

顏惜皺眉道:“是誰?”

“是……”

然而他這次依然沒能抓住機會張嘴,下面的怒吼又很貼心地替他回答了。

“總算我們尚書令大人心腸好,瞧你們白奉承了那麽久也實在可憐,現在賞你們個機會,來好好讨讨他老人家的歡心吧!”

小瞳一聽這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顏公子你別怪我笑……我剛從下面上來,可是什麽都瞧見了的,這人口中的爺只不過是位年輕公子,二十來歲的樣子,叫他老人家……哈哈哈,這馬屁也拍得太過了吧。”

顏惜低頭思索半晌,沈吟道:“中書令大人?年輕公子?……我看多半是中書令大人其下,哪個不成器的兒子吧。”

下面的叫罵聲越來越大,也越說越過了。更為嚴重的是,這群人的行為顯然已經大大刺激,甚至是激勵到了,這幾日來一直聚在如斯門外,花了大把銀子千裏迢迢趕來,卻同樣見不到顏惜的客人。

這樣一群胸中有怒火,又加嘴上不幹淨的人聚在一起,如斯的大堂俨然就快要被掀翻了。

春滿覺得那些話簡直不能聽。尚書令是個什麽官位?罵……罵公子也就算了吧,畢竟身份地位的差距擺在那裏,著實懸殊。可是他……他怎麽連皇子殿下都敢罵!?太膽大了吧!

“這……穆爺呢?都已經鬧成這個樣子了,穆爺不可能不知道吧!怎麽不出來阻止一下?”

小瞳轉轉眼珠子:“莫非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說的是真的?”他瞟瞟顏惜,發現對方面無表情,并未表現出特別的不滿,便大膽道,“唔……大概,二皇子是真的不得寵,穆爺上次沒打探清楚算是下錯了注,現在便不敢再得罪尚書令大人了?”

顏惜極低極低地呵了一聲,唇角微彎,算是笑了笑。

春滿卻反駁道:“不會吧……我覺得穆爺那種人,實在不像是會怕別人的诶……再說了,我也想象不出穆爺會下錯注,他那麽精明的一個人……不可能不打探清楚就跟二皇子立下這種……這種得罪人的規矩的。”

小瞳天真道:“可無論穆爺再怎麽強,也只不過是一個倌館老板而已啊,但對方可是朝廷大官呢。說不定今天一道命令扔下來,咱們如斯明天就該沒了。”

一時間兩個人都有些垂頭喪氣。小小年紀,他們已經比很多人都更明白權力地位的意義。

“诶!那個叫顏惜的!你是不是還要躲?不會是徒有虛名不敢見人吧!嘿嘿,你再不下來,我們可要沖上去了啊!到時候抓到你,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公子!”春滿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登時慘白了臉。

顏惜理理衣袖,嘲弄道:“你還真是沒出息。現在又在怕什麽?他們罵的不是你,要抓的更不是你。”

他微微一笑:“尚書令的公子?我倒要下去瞧瞧。”

春滿一呆。第一次覺得自家公子的笑容,不單單只有妩媚和風情。

直到顏惜走得遠了,小瞳才碰碰春滿的胳膊将他喚回神兒來。然而他自己卻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癡迷道:“哇……春滿你簡直太有福氣了,上輩子積了什麽德啊?顏公子就算脾氣再壞十倍,但是沖著這張臉……我也想跟你換個主子試試啊。”

春滿白了他一眼。可是心中滿漲的全是得意。

“你想得美。”

如斯的大堂建造得金碧輝煌,奢侈至極。尤其左右兩道高高長長的旋階,全由上等白玉打造,實在是任何妓館連想都不敢想的豪闊手筆。

只可惜如此華美的地方,卻偏偏站滿了一群粗俗下流的家夥。

于是當顏惜作為唯一一個襯得上這片地方的人,遙遙出現在旋階頂端,并且緩緩往下走來的時候,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毫無例外地轉向了他。

剛剛還诟罵不疊的家夥這會兒舌頭像是打了結,只能呼嚕呼嚕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感嘆,眼睛發直兩眼放光,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其實顏惜今日并未打扮,因為午睡剛過,一頭及腰的長發只是随意一捆搭在肩側,而穿的衣裳,也只是一件極其普通的月牙白薄衫。

然而那畢竟只是身外之物,又哪裏掩蓋得了他的傾城之姿,絕世之态。

樓下一衆票人看得全都癡呆了,有幾個定力差的,甚至眼看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大堂裏還站著一些其他小倌,他們雖然平日都嫉恨顏惜嫉恨得牙癢癢,可是現在這種時候,卻又不得不承認,只有他才有這樣的顏貌,能堵住悠悠衆口,給如斯撐起面子。

顏惜不徐不疾地走下來。人群幾乎是自動給他讓出了一條道。他也不客氣,一路走過來四處掃視了一番,最後停在那位,一看便知是今日帶頭鬧事的公子哥面前,眼底一撇,淡淡道:“孫公子,有禮了。”

當今尚書令大人名喚孫長,其下共有三個兒子。而眼前這一位“不成器”的,便是他的次子,孫起。

孫起長得不怎麽樣,但是整個京城無人不知道他的大名──尤其是在這煙花之地。他常常自诩風流,其實只是貪歡好色。這不他他現在對著顏惜,眼珠子都快要給瞪出來了。

“果……果然是……”他口幹舌燥,使勁兒搔著腦袋,想要說出點兒顯示才情的贊美之詞,只可惜腹中無貨,連個臨時佛教也沒得抱。

顏惜一直半垂著眼,道:“孫公子這下見到顏惜了。您既已給如斯帶來了不小的麻煩,顏惜一人實在承擔不起。不過現在來意已了,您若是再無他事,那就請回吧。”

一句話仿佛石破驚天,惹得整個大堂的人──無論是如斯裏的小倌,還是孫起帶來的下人,全都生生愣住了。

孫起自然也是。他多年來游戲花叢,遇上的美人兒,哪一個不是一聽他的身份就滿臉堆笑迎上來的?現在這種情況他還真沒遇到過!他看著眼前神色冷淡的顏惜,想到此人從一出現到現在就根本不曾正眼瞧過他,甚至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冷冰冰的逐客令!……孫起深覺受了侮辱,越想越憤怒,眼底幾欲噴火。那張本就不好看的臉,此刻也已脹滿青紫。

他的手下們察言觀色,知道主子的心情已經俨然被破壞了。盡管顏惜是他們這一生中見過的,最大最大的美人兒,但那又不是他們的,和銀子可比不了。于是衆人立馬收起剛被顏惜迷得神魂颠倒的心肝兒,重新大聲叱罵道:“嘿!你怎麽跟我們公子說話的呢!”

“就是!長得美又有什麽用!不過一個靠屁眼兒伺候人的兔兒爺罷了!”

“你難道還在等著那什麽二皇子?哈哈!勸你趁早別等啦!皇上恨他恨得要死,指不定哪天,你就能等到他被流放……嘿嘿,或者處死的消息啊!”

顏惜一直保持著垂眉低首的模樣,沒有說話。

其他小倌見此景況,心中既是擔憂,卻又更是暗喜。畢竟想要像現在這樣,狠狠挫一挫這個家夥的銳氣,實在是太難了。若不抓住這一次,恐怕以後他的飛揚跋扈會更甚于前,眼睛都要長到腦袋頂上去了。

他們被訓練競争著長大,多年下來,城府極深,私心也重。此刻人人表面驚慌失措,然而心底卻都在默默祈禱,希望這位孫公子說的話是真的──盡管那位二皇子風神如玉,美貌實不輸清慕顏惜,況且品味也高雅,出手還大方……就這樣詛咒他死,著實有些可惜。

不過為了自己,死一個不相幹的人,又有什麽關系呢。

手下們正罵得起勁,但是孫起卻再也忍不了了。他擡手打了個響指喊停,傾身湊上前一臉急色,眼看那只肥如豬蹄的手還差幾厘,就要摸上顏惜那張白美如玉的臉了。

啪。

一聲輕響驟起。孫起驀然感到手腕處一陣鑽心般的劇痛。他啊地大叫一聲往後退跳了幾步,毫無形象地猛甩手腕兒,擡起眼,滿臉不敢置信地瞧著眼前忽然多出的這人。

“你……你他媽的是誰!敢壞老子的好事!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誰!?”

此言一出,整個大堂又立馬響起一陣不大不小的喧嘩。

“這……這是怎麽回事?他不是尚書令大人的公子麽……怎麽連二皇子也不認識?”

“對啊,剛剛不是還罵得挺帶勁兒的麽。”

“切。我以為有多熟呢,哪知道竟然連人家一面都沒見上過。那看來他剛才說的……都是假的了吧?”

孫起聽見周圍人的議論登時臉如土色,他伸出手指著對方,又驚又怒道:“你……你就是……!?”

薛銘修收回扇柄,一把将顏惜拽進自己懷裏,微微一笑:“孫二公子,你背後說我什麽都沒有關系,只是初次見面你就動我的人,這是什麽意思?。”

“這……這……”孫起汗如雨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能一步一步往後退。他奶奶的……這就是薛銘修?他、他不是正沖自己笑著麽!怎、怎麽會那麽恐怖的!

就在這般僵持難下的時候,顏惜忽然道:“孫公子,這下我們兩人你都見著了,總算不虛此行了吧,”他彎起眉眼,沖著對方嫣然一笑,“那麽,你現在可以走了嗎?”

孫起聞言心中大喜,自然是求之不得。他随意招呼了一下,來時威風凜凜的一群人便轉眼倉皇離去,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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