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黃頭無心（六十五）

“二師兄，山下村民送了好多東西來感謝，裏面好多糕點！”一衆弟子在大廳裏吵吵嚷嚷，涵素一看自然頭大。實在是太丢人了，可是自己要應付村民代表，管弟子這種事，自然是交給陵端。

“你們都給我站好，肇臨去給我把登記冊拿來。”一看到有人送東西來就亂成一鍋粥，別說涵素，陵端看着也嫌丢人，人家送給天墉城的，恨不得一手抓着就吃成什麽樣子，按照規矩都是要登記好了經過掌教真人允許才能分發的。村民們不識字，偶爾送回東西你家一點他家一點，天墉城這邊卻要記着，以後多為周邊村民祈福。

果然，陵端一說話，亂哄哄的大廳立刻恢複秩序，弟子分站兩邊，肇臨麻利的捧着畫冊過來，陵端接了冊子就喊，“你們先過來，把東西分好，陵川你負責整理，分清楚了再往庫房搬。”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都有什麽，光米都包着好幾包。

陵端看着，這回又是陳村，去年這時候也送了不少東西，但是陳村不過三百戶，今年怎麽送了這麽多？

“二師兄，他們送酒來了！”

“酒？拿出來，一會兒還回去，我們不飲酒。”

“可是……是米酒……”陵川拿着酒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明顯是嘴饞了。

“米酒？”陵端一聽，似乎是想起來了那種甜甜的味道，又狠狠搖搖頭，“拿出來，米酒也是酒，還回去！”

“等下，那壺酒是給陵端道長的！”正和涵素說話說到一半的村長忽然插了一句，“這回我們還是想請陵端道長過去。”

“什麽意思？”請他？陵端滿頭的問號，對着自己說什麽陵端道長，明顯是不認識，自己也沒有去過陳村，怎麽說還是要請“陵端道長？”

“我們聽說了，陵端道長法力高強，所以特地送了他喜歡的糯米酒，就是想請他過去幫忙。”

“二師兄你也喜歡喝？”陵川仿佛看到了知己。

“二師兄你居然偷喝酒！”肇臨簡直怒吼，天墉城命令禁止飲酒壓根找不到啊，二師兄你居然偷偷喝酒！

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是……涵素看着陵端，死孩子膽子不小啊，身為二弟子居然敢喝酒，偷喝酒也算了，居然還讓外人知道了，丢臉丢到昆侖山下了。

“那個……我不喜歡喝酒的哈，掌教真人你聽我解釋，我只是以前除妖的時候有村民給我就喝了，喝完了才知道這是酒。”不用了說了，肯定是歐陽少恭，在遇到那貨以前自己從來不喝酒，離開那貨以後也在沒有沾過酒，除了他更沒人知道自己喜歡這種甜甜的糯米酒。強忍着眼淚問道，“村長你是從哪兒聽說我喜歡喝酒的，這是誤會，誤會。”

涵素一看陵端兩眼全是淚，心想說不定只是誤會，弟子們出門在外，有時候除完妖了村名作為感謝拿出點酒水來也是自然，何況只是這種甜米酒，搖搖頭“這回就先饒了你，再有下回……““絕對不會有下回了。”擦一擦眼睛，他也不想啊，他壓根不想看到糯米酒，更不想提起相關的事情。

“這些都是自家釀的，喝了不誤事。”村長倒是沒放在心上，“況且我聽說有這種酒肯定請得動你。”

陵端雙手把酒送回，直言道，“只要是天墉城邊上的村莊需要幫助，我們肯定會出手，至于是哪位同門，要看掌教的安排，您不必特地帶禮物過來。”這是要害死自己的節奏。

“那……”村長接回酒壺，兩眼滿是期待的看向掌教真人，涵素被看得有些過不去，清清嗓子，“陵端，你回去收拾一下，去陳村跑一趟吧。”

“呃……弟子領命。”掌教的開口他還能拒絕麽“可是，這陳村是個什麽情況？”

“最近總有家畜走失，後來甚至連幼童也出現失蹤的情況，我們懷疑是妖怪所為。”

“你确定不是天涼少食，山裏野獸叼走的？”家畜，幼童。

“不，我們最近總能看到許多大鳥，差不多七八尺高黑黝黝的爪子就跟鐵打的一樣，三嬸家的牆皮都給扒掉一塊，還不怕人，我們趕他的時候被抓傷了好幾人，這種鳥總不會是普通的鳥吧？”村長眯着眼睛，明顯已經認定了就是妖怪。

陵端看一眼掌教真人，涵素悠悠說道，“根據村長的描述，應該是鐵雀。”

為了幾只鐵雀叫我出動麽？陵端簡直無力吐槽，單獨的鐵雀雖然不怕人但也不敢傷人，叫幾個普通弟子就行了，可是看一眼村長手上的酒壺，怎麽看也跟歐陽少恭脫不了關系，萬一是他布的局，換旁的弟子去他還真是不太放心。

“請掌教真人容我兩日時間，待我安排好天墉城事宜在随村長一同前去陳村。”

“你先把這裏的東西整理好。”涵素看着陵端手上還捧着等級冊，點點頭算是答應了給他兩天時間。

轉過身回去繼續整理送來的禮品，陵川陵羽肇臨幾人眼睛裏全是星星，誰都想跟着陵端出去一趟，陵端只覺得頭大，有歐陽少恭在哪兒他自己都不想去，你們一個個興奮什麽勁？

等到勉強把東西整理好，丢下一堆興奮如狼的師弟，陵端一個人慢慢往後山走着，頭大，頭真大，離開青玉壇回來，他差不多有兩個月都是避開人的，身上的痕跡也是一個多月才徹底幹淨了，可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他怎麽都記得。

之前或許同情過歐陽少恭，現在卻是提也不想提，期間的事情算是他心甘情願，也從未想過埋怨什麽，只是不想再見。可是，今日一見這糯米酒，思緒又都飄了回去，村長能說出那樣一番話，肯定不會是随便聽說的，除了他，根本沒人知道自己喜歡這種糯米酒。

算一算日子，離屠蘇下山也快了，這些事情他不打算跟屠蘇說，也不知道歐陽少恭知曉巽芳就是寂桐後會做出什麽，但是屠蘇如果下山，應該還是會去找歐陽少恭吧？那麽，歐陽少恭在哪兒，青玉壇還是琴川，還是他最不願意的陳村？

到了屠蘇關禁閉的地方，屠蘇一看到陵端老遠就露出笑容，陵端也打起精神走到屠蘇跟前。

“二師兄你怎麽了，好像不太開心？”這麽沉重的表情，他幾乎從未在陵端臉上見過，或者嬉皮笑臉，或者漫不經心，陵端天生就不該是露出沉重表情的人。

“沒事麽，有點麻煩事，我要離開天墉城一段時間。”

“哦，是麽。”屠蘇聽了有些失望，不過還是笑道，“一定又是有什麽非要二師兄出馬的任務。”

“還好，只是，我可能趕不上過來接你了。”

“二師兄你還記得？”

“自然，只是不知道你下山後，打算去什麽地方？”

“我，我想去少恭的家鄉，琴川看看。”他其實沒什麽地方可去，除了少恭，就只跟陵越陵端熟悉，可是他們兩個都在天墉城，離開天墉城，他只知道琴川。

“也好。”歐陽少恭的事情他也不願多提，誰知道他下山後又有怎樣的變化，到底同門一場，一想到要看着屠蘇落入太子長琴的彀中，心中難免生出幾分感慨，“你和少恭感情一直很好，只是，也要記得，我跟大師兄在這裏，有什麽事，別太逞強。”

下山後，應該還有風晴雪和方蘭生他們，可是這些人加在一起，也只有被他戲弄的份。

“二師兄，你如果下山，也可以來琴川找我們。”屠蘇只以為陵端是擔心自己，“少恭在山上的時候，和你關系也很好，師兄若是去了琴川，我們三個人……二師兄你怎麽了。”

“沒什麽，”陵端深吸一口氣，又把眼淚忍回去，“只是想起這些事，不知不覺，竟然已經過了三年，一時間有些感概。屠蘇，我還要回去整理行裝，你自己多保重。”

“那二師兄你快回去吧。”眼裏全是舍不得，卻又清楚陵端回去還有許多事。

“嗯。”陵端蠕動着喉結，本來想說以後總有再見的時候，轉念想到，還是不見得好，且不說歐陽少恭，便是百裏屠蘇，他也不想再見，焚寂會如何，太子長琴半身會如何，都是跟他沒什麽關系的事情，上一回和歐陽少恭走在一起，早已耗盡了氣力。

陵端轉身，往回走的背影有些疲倦，屠蘇在後看着，總有一種生離死別的感覺，看着陵端就要離開視線，忍不住喊了句，“二師兄！”

陵端回頭，看着屠蘇，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在問，怎麽了？

“二師兄，以後，我們還會再見麽？”

陵端聽了微微一笑，“有緣，總會再見的，不要想太多，好好修煉吧。”

聽了陵端的話，屠蘇心中踏實了許多，只是再看去，已找不到二師兄的身影。陵端，到底喜不喜歡他？屠蘇有時候覺得，陵端每次離開他，都走的太幹脆，可是，每次相處的時候，又總覺得陵端待他一顆真心，到後來也只嘲笑自己太婆婆媽媽，信了陵越的話，陵端那麽忙，又忍着煞氣來看他，自然是照顧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