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序
“嘿!看你往哪兒跑!”
一道勢在必得的大喝聲劃破冬末初春靜谧的午後,連同樹林裏休憩的雀鳥都驚動起來,撲扇着翅膀呼啦啦飛走,抖落了層層尚未化去的白雪,撲簌簌地飄落下來。
一只同樣雪白的兔子飛快地穿梭在密林之中,身後的黑影越追越近,它一臉驚恐,慌不擇路。
“咻——”
兔子慘叫一聲,跌倒在雪地上,一條後腿卻是被一只尖銳狹長的獠牙釘在了地上,血流如注!
“豹爺我看上的獵物,豈能叫你跑了?小兔子,快快把你的精氣貢獻給我吧,再多弄幾只兔子精,豹爺我就要哈哈!”
兔子渾身顫抖着縮成一團,畏懼地看着面前那頭、大約有三個自己那麽高的雪豹,冷酷而貪婪的雙目,被血紅所充斥。
小兔子死死捂着眼睛,瑟瑟發抖,像是只要看不見就不存在危險一般。
“哈哈!”雪豹大笑着就要撲上去咬死兔子——
“嗷嗚!!”
預料中的疼痛并沒有出現,反倒是淋了一身濕熱的液體,燙的小兔子一抖。
它微顫顫地睜開眼,瞬間就被眼前的血腥情景驚呆了。
那頭雄壯的雪豹居然被一劍斬成兩截,流淌的鮮血染紅了一大片雪地,方才還威風凜凜的大家夥,此刻四肢抽搐幾下,眨眼就在冰冷的雪地裏死透了。
只剩一柄銀灰色的古樸長劍插在中央,比冬日更寒冰,比雪更冷冽。
兔子整個被吓呆了,動也不敢動一下,若非那三瓣嘴還在倒抽涼氣,叫人只以為已經被吓死了。
下一刻,它紅色的眼中映出一道高瘦男子的身影,白衣廣袖,烏發翻飛,踏雪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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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子傻愣愣地看着男子拾起長劍收入背後劍鞘,慢慢朝自己走來。
走得近了,才看清對方眉目俊朗,黑眸如星,那一身烏發白衣與簌簌飛雪融為一體,遺世獨立仿如從畫裏走出來一般。
那一道無情的劍光快極又冷極,叫人心生寒意,然而劍的主人卻看來是個溫和的人物,鼻梁高挺,雙唇豐和,眉角若帶笑意。
“你、你是誰?”對方伸出一只寬厚的手掌想要捉住它,兔子才回過神,驚叫着跳開去。
“嗯,修為還不足百年的兔子精,看來這裏離妖界之門還有老大一段嘛。”白衣道士并不回答,自顧自說一句,便擡起眼簾,向遠方湛藍如洗的天空遙遙望去。
“妖界之門?你要去妖界?!”兔子精這一下是真正驚恐了,這簡直比死到臨頭時,對手被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類殺死,更加不可置信。
“你是瘋子嗎?人類居然妄想去妖界?還沒走到妖界之門,你就會被看門的妖怪撕成碎片的!”
“呵呵,我只是去找個人而已。”白衣道士渾不在意這一番警告,随手撣了撣衣袖。
“人?妖界之內住着的都是極其強大的妖獸,絕對不可能有人類的!”兔子着急道。
白衣道士聞言一愣,不知想起了什麽,眸光一黯,片刻又微笑起來,搖搖頭道:“那個人麽,或許早已不在了吧……”
“……這家夥是個瘋子吧,白生了一張這麽好看的臉。”兔子精暗自惋惜地想着。
“走吧,你帶路。”白衣道士一錘定音,也不管兔子一臉驚愕,操起小白兔就走。
“喂喂,憑什麽要我帶路?妖界之門好危險的!那裏有好多百年,甚至五百年的妖王大人坐鎮!我不要去!”
“就憑我救了你。放心,我自會保你周全。”
兔子精氣笑了:“你以為你是誰啊?區區一個修真的道士……”
白衣人稍一停頓,側過臉來微微一笑,陽光透過樹影斜斜打下,他的面容柔和得叫飛雪都要融化了一般。
“你可喚我劍清。”
兔子突然覺得眼睛耀花了一瞬,它揉了揉小紅眼,無奈地随遇而安了。
它名叫包子,原本是個大話唠,冬日裏同伴不多,如今好容易得了個能傾聽自己喋喋不休的人,立馬打開了話匣子,什麽亂七八糟的八卦統統倒出來,活把劍清真人當成了垃圾桶。
“……你知道嗎?聽說妖帝陛下前日又納了一房側妃,惹得妖後娘娘醋勁大發,追着陛下在萬妖殿打了整整三天三夜呢!”
“唉,你這個人類當然不可能知道,我們這位妖後娘娘什麽都好,就是無法育子,不過五百年前,妖界飛升來了一個先天熔煉了白虎精魄的家夥,乖乖,那可是四方神獸之一的白虎啊!”
兔子阿包正無聊地趴在劍清肩頭自說自話,說到此處,劍清猛地停下腳步,差點沒讓它飛出去。
“怎麽了怎麽了?”
劍清嘴唇動了動,輕聲問:“先天熔煉白虎精魄?”
包子這些天說了這麽多話,這還是頭一次得到回應的,當即興致勃勃地八卦:“就是就是!原來你也是個識貨的。這個幸運的小子不知從哪裏弄到的白虎精魄,又不知有什麽本事,竟從東海龍皇那裏讨來了傳說中的引魂聖品魂貝,一來妖界,就足有堪比妖皇的修為!”
劍清抿嘴沒有說話,只淡淡“哦”了一聲。
兔子阿包不滿意地繼續添油加醋:“妖界已經許久沒有誕生天賦妖獸了,這位一來,自然受到妖帝陛下和妖後娘娘的寵愛,立即就封了白虎妖皇,這可是件大事。”
見白衣道士自方才問了那麽一句後,就再無其他反應,兔子苦思冥想了一陣,突然神秘兮兮地湊過來,道:“傳聞,這位妖皇殿下身有隐疾。”
劍清腳下果然一頓,面色古怪地挑高了尾音:“哦?”
兔子得意地說:“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有一件事卻是鐵證。聽說白虎妖皇生了一對風流的桃花眼,容貌俊美非常,不知多少小妖精們對他垂涎三尺,恨不得夜夜爬上他的床,可是整整五百年來,妖皇殿下沒有一天夜裏召喚過一個侍寝的。”
劍清目光深沉,沒有言語,只聽兔子徑自續道:
“聽妖界之門的守将大哥說,每天夜裏,白虎妖皇就會來到妖界之門,化出虎形,遙遙看着,也不知在看什麽,還是等什麽。”
“那兒的守将換了一波又一波,可是妖皇殿下足足等了五百年……”
兔子話音未落,只覺得身下的肩膀狠狠震了一下。
劍清沉默許久,嗓音壓得極低,緩慢而幹澀地問:“那他如今,可還在等?”
阿包愣了愣:“這……我區區一只兔子精,連妖界都沒資格進去,我怎麽知道。我想,肯定只是謠言吧,哪有妖會這麽傻?”
劍清啞然半晌,微一颔首:“也是,哪有妖會這麽傻……”
“到了妖皇那個層次的大人,哪個不是動辄壽命數千年,五百年不過是打個盹的時間,做一場夢,轉眼也就醒了。”
劍清緘默無聲,削瘦的白色身影漸漸消失在飛雪深處。
冬雪未化,遠處蒼山茫茫,與浩淼白雲不分彼此。
劍清走過的地方,從斜裏伸出一枝梅花。
五百年華,不過大夢一剎,如今夢醒,卻已無人拈花。
可還有人,在原地等他?
作者有話要說:序是倒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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