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次日。

衆人動身前往清河。路上,魏妟敏銳地發現了魏嬰與藍湛之間的微妙氣氛。他轉頭問魏嬰,“你與藍家那位含光君吵架了?”

魏嬰神色複雜,撇撇嘴沒回答。

魏妟失笑,“你莫不是這一路都不打算和他說話了吧?”

“是他不理我,又不是我不理他!”負氣說完這一句,策馬跑開。

魏妟“啧”了一聲,搖頭低語,“就這脾氣,還說不是三歲!”

身旁阿祯開口,“這事怨不得二公子。二公子有些事不能說,偏那位含光君死心眼,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魏妟訝然,“你知道?”

阿祯點頭,“昨夜二公子從少主房中出來,便遇上了含光君。當時我正好用傳送符将溫晁扔去亂葬崗回來,撞了個正着。”

“怎麽回事?”

“含光君比江家那位心思要細,觀察入微。怕是一早就有懷疑,待得晚間尋到機會,便問二公子亂葬崗是怎麽回事,夷陵監察寮那些人的死是不是他所為,符咒是否出自他手,還有,他是用什麽方法,弄得溫晁和溫逐流狼狽至此。

二公子不欲提亂葬崗,更不願說沒了金丹。只承認那些人确實是他所殺。從夷陵到雲夢,這一路的種種事情,都是他做的。

含光君言及此非正道,于己有損。勸二公子收手。二公子辯駁了幾句,二人各有堅持,不歡而散。”

魏妟聽完,無奈搖頭,“這位含光君啊!真不會說話!”

阿祯奇怪,“少主似乎認識他還不到一天,怎麽好像很了解他一樣。”

“我哪是了解,而是有些人太過簡單,一眼就能讓人看穿。別看含光君惜字如金,板着一張臉,神色冷漠,也不愛笑。可眼睛是不會騙人的。他重視阿嬰,關心阿嬰,卻不善言辭。偏偏性子執拗,認準的事情,不會輕易放棄。

在他看來,阿嬰所習為鬼道,不被世俗所容,且傷及自身。為了阿嬰着想,他自是不願眼看着阿嬰自此走上邪道,毀了一生。他想要幫阿嬰,偏又不懂得迂回之策,只會單刀直入。這般一來,他的詢問與擔憂,便更襯得像是質問和逼迫。阿嬰怎會歡喜?”

阿祯了然:“中原仙門對劍道執念頗深,于其他道法,尤其以怨制怨之術多有偏見。含光君不知這其中就理,有此态度也很正常。少主可要幫二公子解釋清楚?”

魏妟一愣,看着阿祯但覺好笑,“他們之間的事,我插手做什麽?我有這麽閑嗎?”

阿祯狐疑望過去,那眼神仿佛在說:确實挺閑的。要不然對含光君這麽關注,對其為人,還分析的頭頭是道?

魏妟瞪了他一眼,看向前方一左一右占據道路兩邊,仿佛你走陽關道,我過獨木橋,互不幹涉的藍湛與魏嬰二人,說:“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嘴上這麽說,眼神卻沒收回來,目光在藍湛和魏嬰之間逡巡,眼中微波流轉,神色閃爍。

就這般,在藍湛與魏嬰的別扭之中,幾人到了清河。

不淨世。

魏嬰一入門,便看到了在傷患間來回照應的淺紫色身影,嘴角不自覺揚起,如孩童般撲過去,“師姐!”

江厭離回頭,看到失蹤數月的魏嬰,眼淚瞬間落了下來,“阿羨!”

師姐弟二人久別重逢,激動之情難以言表。

魏妟站在一旁,靜靜笑看着。

他如今算是真正明白了,江澄與江厭離在魏嬰心中的地位,說句在這世上無人能及也不為過。便是自己這個兄長,也是比不得的。哦,不只比不得這兩位,怕是連某位含光君都比不上吧?

雖心裏有些酸,魏妟卻也能理解。畢竟即使血濃于水,他們也已十幾年不見。如何比不得江家姐弟與魏嬰的朝夕相處。

只是藍湛……

魏妟轉頭,看向不知何時悄然離開的藍湛背影。若說魏嬰對江家姐弟的感情源自于從小的情分,那麽對藍湛呢?

他可還沒忘記,魏嬰剛出亂葬崗,尚在昏迷中時,夢語裏喊的名字,除了江澄江厭離,也就是這位藍湛了。即便喚藍湛的次數比前兩位要少上幾回,差距也不算大。再者,仙門百家這麽多人,魏無羨認識的不知凡幾,怎地別人都不叫,只叫他?

可見,藍湛在他心裏恐怕早已是能與江澄江厭離并肩的存在。

魏妟手指微動,撫摸着腰間那塊紅玉,斂神不語。

訴過別情之後,江澄便帶着魏嬰去見赤峰尊。其為不淨世的主人,又擔任着此次射日之征的主事人,自該前去拜見。

魏妟卻是不欲與中原仙門之争牽扯太多,他随行而來,只為魏嬰。江澄對此也無異議,便派人将他安置在不淨世為雲夢江氏準備的客房。

不過到底是射日之征的關鍵時期,魏妟與阿祯兩個大活人入了大本營,不淨世的家主如何會不知。對此,魏嬰只道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兄長,自海外而來。對瀛洲二字,卻是不曾提。這是魏妟的意思。

魏嬰是雲夢江氏的大弟子,有他打包票。聶明玦自是沒再說什麽。

如此,魏妟在不淨世住了下來。每日只管照料魏嬰所需的湯藥,別的事一概不理,于射日之征的進展也是一個字不問,便是連門都嫌少踏出。

沒幾日,仙門百家之中就隐隐有了些閑言碎語。

這天,魏嬰歡歡喜喜地端了碗蓮藕湯過來給魏妟,眼巴巴看着魏妟喝了一口,迫不及待問:“怎麽樣?”

“還行!”

魏嬰笑臉瞬間垮下來,将湯碗搶過,“什麽還行!這麽好喝的蓮藕湯怎麽會是還行呢!你到底會不會品嘗!這可是師姐親手做的,全天下只此一家。”

魏妟沒料到竟是江厭離熬制,愣了片刻,但覺好笑,“江姑娘做的,又不是你做的。你這麽得意做什麽!”

魏嬰瞪了他一眼,“那也是我師姐!”

他眼珠一轉,故作姿态,“這做兄弟呢,自然是有好東西就想着對方,這麽好喝的蓮藕湯,定是要讓對方嘗嘗的。不像某些人,只會給人家苦哈哈的藥汁!”

呦,這是喝藥都喝出怨念來了。

魏妟哪會不知他那點小心思,只當沒聽到,不入他的套。

魏嬰見他連個反應都沒有,更覺氣悶,“兄長!我都聽到了!昨日你和阿祯說,我的情況其實并非必須再喝兩個月,你是故意的。”

魏妟眼底含笑,“哦,難怪了!我聽說江姑娘日日都會下廚,送東西給你和江澄。想必便是這蓮藕湯吧?你倒是今日才想起我來。原是昨日做了梁上君子,聽人壁角。”

“我……我……”被拆穿了,魏嬰心虛起來,“這也不能怪我。師姐每天只做這麽一點。我才得這麽一碗。”

一雙眼珠子偷瞄魏妟,“兄長,我把自己每日的分例給你,那藥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

嚴詞拒絕。魏嬰癱坐在椅子上,喪氣地将蓮藕湯推到魏妟面前。

魏妟微訝,“藥療之事沒得商量,如此,你這蓮藕湯還要給我嗎?”

魏嬰撇嘴,破罐子破摔般說:“給你,給你!誰讓你是我兄長呢!”

魏妟笑起來,一邊喝湯,一邊詢問:“聽聞外頭有些閑言?”

“閑言?”魏嬰一時沒明白魏妟說的什麽。

“那個魏無羨的哥哥,也不知道什麽來頭,當自己是誰呢!射日之征不參加,身無尺寸之功,這麽多天連個面都沒露。好大的架子。”

“據說是從海外來的,我可沒聽說海外有什麽仙家門派。別是什麽小門小戶,沒見過世面,不敢出來見人吧。”

“如今四大世家聯盟伐溫,便是如赤峰尊含光君這等人物都是親身上陣。他當自己是誰,能大得過這兩位去嗎?”

“我看這擺架子是假,恐是貪生怕死,不敢上陣!”

“聽聞魏無羨也不羁的很,身為江氏家臣,仗着自己除了溫逐流和溫晁的功勞,連雲夢江氏的家主江澄都壓不住他。這一母同胞的兄弟,果真一個德性!”

……

一句一句自魏妟口中說出,竟是與外頭衆人議論之語分毫不差。

魏嬰聽得臉色變了變了,坐直了身子,義憤填膺,“都是那些人嘴碎!尤其是那個金子勳,別以為我不知道,若不是他起得頭,這些話怎麽會傳得這麽快。兄長不必放在心中。你放心,下次再讓我聽到他們胡說八道,我見一次打一次。”

不必等下次,據魏妟所知,他已是打過了。只是這做法沒能阻止流言,反而讓流言更甚。打人之舉仿佛坐實了魏無羨“桀骜不馴,放蕩不羁”的罪名,順帶地,魏妟也更成了一丘之貉。

魏妟是真不在意這些話語,甚至他根本無所謂旁人怎麽看他,怎麽說他。但他不能容忍帶累自己的弟弟。

見魏嬰滿面怒氣,魏妟沒再提那些話語,只問:“聽說今夜赤峰尊設宴,宴請仙門百家?”

這話題轉的有點快,魏嬰一時沒跟上魏妟的腦回路,卻還是認真回答:“是!伐溫之事到得如今也算取得不小的進展,勝利在望。赤峰尊的意思,一則慶祝一番,漲漲勢氣。二則,現在幾乎大半個仙門都已齊聚在此,也算是找個機會,讓大家坐在一起見一見,順便協商一下之後的戰事。”

“我知道了!”

這一句後,再沒別的話語。叫魏嬰只覺得這一問好生莫名其妙。

待得魏嬰離開,魏妟便起身去尋了江澄,告知他,晚上宴會,他要參加。

江澄答應地很幹脆,左右從親疏來說,魏妟也算半個雲夢的人,且他這些日子也是一直住在雲夢江氏的客舍這邊,直接同不淨世的人說一聲,在雲夢這邊加個席位就是。這并非難事。雖覺得以魏妟這些日子不與外人的态度來說,此舉有些讓人不解,卻也沒多問。

倒是讓魏嬰在席間看到就坐在他身邊的魏妟時,大吃一驚。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看魏妟舌戰群雄,怒怼仙門百家。

看電視劇的時候,這裏看得我好火啊。不就是沒佩劍嗎?至于嗎?

不佩劍怎麽了?吃你家大米了,挖你家祖墳了!

我家羨羨想佩就佩,不想佩不佩。閉上你們的嘴,哪涼快哪呆着去!

我試試看,下一章能不能在今天更出來。大家可以晚上六點再來看看有木有更新。如果有的話,應該會在晚上六點更。

嗷嗷嗷,上次呼籲了一下,大家評論積極好多。

所以,請繼續你們的熱情。你們一熱情,說不定我就熱情了。然後今天二更就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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