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心甘情願非我願

喜婆早就在新房候着了,待新人一到,便又是一番婆婆媽媽的教導。

“好了,現在新郎可以掀蓋頭了。”喜婆出聲道

一旁有人端着一杆系着紅花的秤過來。

看見面色忽然沉靜下來的金澤拿起那杆秤,銀子在一旁激動的臉都紅了。他從小陪到大的少爺竟已到了婚嫁的年紀,摔個屁股墩都會哇哇大哭的少爺他至今印象深刻,尤在昨天。

盡香拉着銀子出去,下人們紛紛退下,偌大的房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從進了金家的門起,新娘子一聲都沒吭過,此時安安靜靜坐在那裏,微低頭待被掀開蓋頭。

“啪”一聲,秤杆被随意扔在桌上。金澤在桌前坐下,自己給自己倒酒喝。

一直安靜坐在床前的人終于有了點動靜,很輕的一聲“呵”,金澤清楚的聽見,是個很清冽的男聲。

房間裏安靜了好一會兒,待門口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金澤才放下手中的酒杯開口。

“抱歉,我知道這親事也不是你本意,所以,我有個提議。”

左右親事是逃不掉,他也不想用一門親事來束縛誰。有些事還是盡早說明白的好。

蓋頭下的人出聲道:“說來聽聽。”聲音倒是很好聽。

金澤看過去,那人,不,宋琮明仍規規矩矩坐着,只是姿勢并非深閨女子那樣嬌小依人,配着那大紅蓋頭有着說不出的違和感。

金澤又看了看那杆秤,既然決定了,再完成這個儀式着實別扭。

他想着換個姿勢舉了舉酒杯:“喝一杯?”

宋琮明搖頭:“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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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金澤語氣裏有着些失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紅蓋頭,這好聽的聲音,讓他有點好奇蓋頭下的風景。

不過無論好看難看,也和他沒關系了。

金澤獨飲一杯說出了自己的打算,說完問道:“怎樣?”

宋琮明起身,踱到桌前坐下,答:“不怎麽樣。”

金澤皺眉:“你難道,還是心甘情願嫁過來的?”

“沒錯。”宋琮明承認的坦坦蕩蕩。

金澤伸着一根手指沖着面前人晃了晃: “兄弟,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宋明琮伸手抓住那根修長的手指,不緊不慢道:“字字句句,絕對屬實。”

金澤盯着自己被抓住的手指,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轉不動,一時忘記了該如何反應,只能說道,“放開我先。”

手指上的觸感粗粝有力,這人全身上下都在向金澤展示着他的強大。

“不,這是人質。”宋琮明一本正經回,依舊緊抓他的那根手指。

厚臉皮的人最怕的不是有人比他臉皮更厚,而是根本不要臉皮。

金澤心想巧了,本少爺真不是個二皮臉的主兒。他傾長身子逼近明宋琮明,想象着他蓋頭下的容顏,伸手包住了兩人相握的手。

“少爺,宵夜到了。”門口傳來銀子的聲音,金澤額頭跳了跳,之前他是吩咐過銀子讓他過來一趟。果然,銀子在他身邊随便慣了,打了聲招呼就推開了門。

然後銀子一臉怔愣的看着雙手交握深情對視的兩人,身後跟着同樣表情的兩個小厮。

這時屋裏兩人才慢半拍的匆忙松開手,金澤剛想出聲說什麽,晚來一步的珠子出聲道:“進屋啊,怎麽了?”

銀子方才回神立馬關上了門:“沒什麽,我們回去吧,少爺不要宵夜了。”

門外傳來珠子的聲音:“奇了怪了,這少爺有了媳婦兒宵夜都不吃了。”旁邊的人都眼觀鼻鼻觀心不吱聲。

金澤內心哀嚎,這是要餓一夜嗎?他都聽見自己肚子在抗議了。

對面人盯一眼金澤腹部,擡頭示意婚床:“那裏應該可以滿足你。”

吃不到飯的金澤只覺氣血上湧:“誰滿足誰?”

“呵……”蓋頭下傳來輕笑,指指床上道,“冤枉,你去床上翻翻被子就知道了。”

金澤懷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到床前翻了翻。

一個紅棗滾了出來。

金澤一個大力将被子褥子全部掀開,一大堆紅棗桂圓花生滾了出來。

湊在一邊的人了然道:“這麽多,怪不得這麽硌。”

金澤先拿了一個紅棗吃了,味道不錯,他拿了一把遞給宋琮明,對方搖頭。

還是不能看到蓋頭下的臉,金澤真是失望極了,索性抓緊時間吃了個飽。

最後一顆紅棗進肚,金澤又問:“确定不和我一起走,你應該知道你留下會經歷什麽。”

宋琮明依舊搖頭。

“來人。”宋琮明在門外喊道。

“奴婢在。”珠子從偏屋裏連忙跑出來,出來一看,喊他的竟不是少爺,而是少奶奶。

此時的宋琮明終于掀去了蓋頭,俊逸的身姿在一身紅衣下更加奪目。

珠子暗想,這少奶奶真是美,怪不得少爺會如此把持不住。

“您有什麽吩咐。”珠子恭敬問道,他心裏已經将這好看的少奶奶當成自己人了。少爺喜歡的,也是他主子。

“去燒桶熱水來,要快。”宋琮明開口道。

“熱……熱水?”珠子瞪大雙眼,覺得這信息量有點大,熱水,要快,少奶奶來要的……

“有什麽不方便嗎?”宋琮明緩聲問。

“沒,沒,馬上好。”珠子連忙應下抹把汗跑走,媽呀他咋覺得這少奶奶有點吓人呢。

少爺,您辛苦了。

珠子喊着人去燒水的同時,金澤已經換上了一身夜行衣,留書一封,拿起準備好的行李,在後窗處吹了聲小調。

同樣的小調響起,金澤打開窗,翻了出去。

“少爺,”銀子又穿上了那辟邪裝,将金澤吓得心髒停了幾秒,“我以為您不打算走了呢?”

“那是你以為,你少爺永遠是你少爺。”笑話,這宋琮明态度不明、性向不明,他會留下才怪了。

盡香小跑過來:“少爺,現在沒人了,跟我來。”

“可是,可是......”銀子想說,本來他借着送夜宵想确認一下時間的,可他都被趕出來了,難道不是要與那宋公子共度春宵的意思?

銀子沒可是出來什麽就被盡香敲了腦門:“啰嗦什麽,趕緊走!”

一行人悄無聲息的離了燈火通明的金府,那邊珠子燒着水還在激動地和其他下人說着新夫人的盛世美貌。

一大早,沒睡醒的金大吉就起床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酒席要繼續,戲班子也要支起來,還有請的雜技團今天也該到了,衆多事情弄得他一個頭兩個大,但當他聽下人說小少爺和少夫人還沒起床時,覺得自己的累都是值得。

可是,直到早飯時間都過了,那邊說新人還沒起床,金大吉覺得自己不能如此縱容下去了,于是喊來幾個丫頭讓她們去叫門。

結果珠子着急忙慌的跑來說,新房裏沒有人,少爺和新少奶奶都不見了,金大吉差點一下子厥過去。

“怎麽會不見了呢?給我找!”金大吉強撐着說道,說完又覺得不妥,将人叫了回來,“先不要聲張,你們幾個,再叫幾個人,先把府裏各處找一遍。”

“是,少爺。”

這邊金府到處在找人,那邊金澤主仆三人已經出了城,按着來時的路趕回晉州。

“少爺,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我們不去其他地方玩玩嗎?”聽說燕州在舉辦花鳥會,很是熱鬧,銀子有些蠢蠢欲動。

金澤還在琢磨可以縮短腳程的符紙,被銀子煩的受不了,給了他腦袋一下:“別廢話,去買幾個包子,路上吃。”

“啊,少爺,我們不找家飯館坐下吃嗎?”盡香表面女漢子,內心還是想活的細膩一些的。

金澤看她一眼:“沒時間了,我們要盡快回去。”

盡香終于發揮了她細膩的一面,察覺出了什麽:“出什麽事了嗎?”

金澤握着胸前的吊墜道:“知道為什麽我們能平安活到今天嗎?”

“當然是因為我盡忠職守,誓将保護少爺放在第一位。”盡香大言不慚道。

銀子聽着給了她一個白眼。

金澤則拿出了衣服裏的吊墜:“此物從牛角嶺起,便再無反應。”

盡香頓時收了嬉皮笑臉,這吊墜她自然認得,這是金澤自小戴着的物件,是白一條口中可辟邪怪的東西,但凡有非凡物出沒,此物皆可預警,令一般的邪怪不敢靠近。

所以金澤從小倒黴至今,遇到的倒黴事不斷,粘上的妖邪之物卻極少。

一草一木皆有靈,但這吊墜一路卻毫無反應,太不正常。

“所以你懷疑......”

金澤點頭:“我們要盡快趕回晉州。”

吊墜是白一條煉化,有些法器法力煉化後會受煉化者體能狀态影響而忽強忽弱。最開始有異常他還沒往這些方向想,畢竟他外公的能力他是了解的。一般人動不了他。

可是幾天下來吊墜仍無反應,他再也忽視不了心底的焦慮了。

白一條向來行蹤不定,但每次出門回來,至少會在家呆一個月再離開。可這次傳去晉州的傳音符,卻一直沒收到回信。

給阿秀的傳音也同樣沒有消息,這不是一個好的征兆。

金澤努力壓下內心的不安,又翻出了随身帶的古籍查找符箓。

而此時洛神城裏看到留書的金大吉也終于撅了過去,這留信被塞到了新房床底下,藏得挺嚴實。

消息傳到金老爺耳朵裏,本來沒好徹底的病也一下子複發。

新婚第二天新人雙雙離家,原因竟然是為了去南海捉什麽妖怪,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可是孩子本來從小不在身邊,跟着那性子古怪的白一條不知道都學了些什麽玩意兒,金步拾他們也沒立場說什麽,只能咬碎銀牙和血吞,表面上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擺席繼續擺,唱戲繼續唱。

至于新人,要去他外公家再擺一場酒席,去晉州了。

事态緊急,主仆三人風餐露宿,快馬加鞭,三天時間才行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還是太慢了。”金澤靠在樹上喃喃。

“少爺,您別想太多。我給您烤兔子吃,吃飽了睡一覺,睡醒了我們就上路。”銀子說着又往烤兔子上加了一把鹽。

金澤喊:“盡香!”

“哎!”盡香的聲音從另一顆樹後面傳來。

“又讓銀子碰吃的你是想毒死本少爺嗎!”

盡香哀怨:“人有三急啊少爺!”

看着那黑乎乎的一團,金澤實在受不了了,一想符箓的材料不多了,大掌一揮:“入城,去吃頓好的。”

盡香興奮的聲音傳來:“好的少爺,馬上少爺!”

銀子苦瓜臉:“這,看着挺好吃的啊。”

金澤又看了一眼那一坨黑炭,後悔道:“該帶阿秀來的。”

被嫌棄的銀子想拿頭撞樹,不過一想少爺誇的是阿秀,他又開心的不想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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