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蛇藥

他們假想的伏擊者,沒有任何動靜。越是悄聲無息,越是迫人毛骨悚然。

劉懶恨恨道:“真糟糕,我們在明他們在暗!”

“對方人不多,我猜只有一個人,不敢和我們正面沖突,所以才偷偷放冷槍。他跟蹤我們,我們走,他也必然要動,我們容易察覺。”彭鲲收起槍,目光仍舊警惕地掃視着,“現在他一動不動,我們提心吊膽在這提防冷槍,不如連夜啓程!”

衛金鈎與柳真皆贊同,為了表示尊重帶頭老大,衛金鈎問韓貝:“韓少爺,你做決定。”

韓貝垂眼望向周王言,“周大哥,你的傷要不要緊?”

香九如教導徒弟給周王言敷上了止血止疼的藥粉,周王言緩過疼勁,向香家師徒道了謝,逞強道:“我沒傷到要害,能撐得住。”

邱正夏淡然處之,在草叢中走了幾圈,只找到一枚彈頭——大黑星使用的7.62毫米子彈,沾了血漬,已經沒有溫度,不能确定是擊傷周王言的那枚還是擊傷黃鄧的那枚。

“那就收拾收拾,走吧!”韓貝對周王言有諸多猜疑,但沒表露出來,親厚地拍拍他沒有受傷的另一邊肩膀以示安慰,“你如果撐不住,一定要開口說,我們會盡量照應你。”

黃鄧捂着害疼的耳朵,建議道:“晚上行動真的不安全,野獸很多,尤其是蛇。”

劉懶縮縮脖子:“舅舅,我怕蛇。”

“閉嘴,你這廢物!”衛金鈎一記眼刀戳過去。

劉懶臉上挂不住,抖擻起精神端起自動步槍,雄糾糾氣昂昂地哼道:“哈哈,我随便說說的,蛇有什麽好怕的?遇到蛇就抓來吃掉!”

香九如不緊不慢地取出一支小藥瓶,“我這有特制的藥丸,吃下去蛇會主動避讓。”

劉懶腳後跟打着屁股飛奔來讨藥:“有這麽神奇的藥怎麽不早說?”

香九如一收五指,握起小藥瓶:“藥丸不夠,不怕蛇的人就不用吃了。”

劉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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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我怕我好怕!”邱正夏拉上韓貝擠到香九如身邊,“我家貝貝也怕!”

“藥效三天,不過也夠了。”香九如笑吟吟地分給他們兩顆藥,自己吃了一顆,又分給自家徒弟和周王言。

劉懶委屈地回頭向衛金鈎求助:“舅舅,你看啊,他們搞不利團結的小團體。”

衛金鈎糟心地扶額,“快收拾去!別廢話了!”

一行人動作迅速地收拾妥當,繞過落水洞,繼續往西行。被打攪的神秘山林不安地騷動,頭頂上的樹枝叢中不斷地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不知是鳥還是蛇;腳下枯枝葉的斷裂聲異常清脆,應是許久沒有下雨了。手電光縱橫交錯,夜間不比白天,隊伍不能拉太長,幾個人盡可能貼近,免得掉隊找不到同伴。

衛金鈎打頭,韓貝跟在後面指路,邱正夏形影相随,他摘了好幾個山果,韓貝不吃,他一人“喀吧喀吧”地啃得津津有味,暫時少言又聽話,讓韓貝有一種錯覺:自己是唐僧,帶着一只嘴不閑着的猴子。

“你別抽煙了!”黃鄧在彭鲲身後唠叨,“這很久沒下雨,非常幹燥,萬一煙灰點燃樹葉就糟糕了。”

劉懶附和:“黃同學說得對啊,誰燒山誰坐牢,我還不想坐牢呢!舅舅,你也把煙滅了吧。”

邱正夏像看傻B一樣看他,“盜墓不要坐牢嗎親?”

劉懶氣鼓鼓地:“你!”

韓貝揪住邱正夏的頭毛,“劉懶和黃同學說得沒錯,你和人家扛上了還是怎麽的?注意團結!”

“我燒不燒山都是一身坐牢的罪名,也不怕多一項,只是覺得這些千百年的樹木要好好保護。”黃鄧拈着一片樹葉左看看右看看,小心地夾進書裏,“這是火桐,全國沒剩幾棵,沒想到能在這看到。”

“黃同學,你又想裝林學院大學生?”韓貝擡起手電,仰頭看了一眼,看不出那棵樹有什麽稀奇。

“黃鄧以前确實是林業專業的學生,可惜沒有念完。”彭鲲把煙頭塞進易拉罐裏,“不過我覺得他是個語言天才,會近十種方言,精通四種外語。”

“哦~~”韓貝意味深長地拉長尾音,鄙視地瞥一眼邱正夏。

縱使邱正夏臉皮再厚也覺得不自在:“我說會你不信,他說會你就信了?”

“不信可以試試,黃鄧會說泰語,越南語,緬甸語,寮語。”彭鲲笑着強調:“不是吹的。”

邱正夏輕蔑道:“嗤!都是些落後國家的語言!實話告訴你們吧!我會說美國語、澳大利亞語、加拿大語、新西蘭語、南非語!而且全通過了考試,還有證書的!”

劉懶啧啧稱奇:“雖然我都不會,但聽起來很厲害啊。”

韓貝嘴不饒人:“那些國家全說英語,你所謂的考試是什麽級別值得商榷,可能也就是高中會考通過證書吧。”

衆人哄笑,邱正夏炸毛:“貝貝!你這樣拆臺子太不給為師面子了!我要把你逐出師門!”

韓貝冷眼:“那我謝謝你哦。”

黃鄧也被他們逗樂了,謙虛道:“彭大哥太誇張了,我哪有精通?只是交流沒有障礙罷了,總和緬甸、老撾那些人打交道,是環境所迫嘛。我休學後有四、五年沒回國了,在金三角一帶……”

彭鲲喝住他:“黃鄧!”

黃鄧住了嘴,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好,不說了。”

剛回暖的氣氛微妙地轉冷了,韓貝斂起笑容,與邱正夏一換眼神,各自沉默,想必都聯想到了什麽。

劉懶還想追問,衛金鈎搡了他一把,催促:“快走,別磨蹭!”

這一夜出乎意料地順利,天亮沒多久,他們遇到了地圖标識的一條小溪,溪水窄小如縷,斷斷續續幾近枯萎,又往西走了近一公裏,找到一處溪水積流的小潭,水面平拂,不見魚草,倒是清澈見底,水底鋪滿鵝卵石,竟還有不少大塊的石板。幾個人裝滿水帶上,又餓又困,便在水邊歇一會兒,開火吃早餐。

邱正夏從包裏抓出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流着口水說:“有辣椒就好了,把這個焯一焯沾辣吃!”

韓貝定睛一看,發現那是昨天打下來的蝙蝠,不由俊臉一青,一巴掌拍飛他,撿起死蝙蝠,揚手丢到十萬八千裏以外去。

邱正夏眼巴巴看着他,嘟嘴,淚汪汪。

韓貝開啓無視大法,走到潭邊把上衣脫了,浸濕毛巾,搭在後背上,清晨的溪水透心涼,凍得他一個激靈,倒也稍微舒服了些,他後背的劃痕被登山包摩擦得生疼,恐怕是發炎了。

邱正夏嘴饞,一副饑荒了十年的模樣,別人倒不吝啬食物喂他,可除了方便面和壓縮餅幹,也沒什麽其它的東西能給他吃,他抓耳撓腮上蹦下跳地端上槍,揚言要去打鳥吃。

韓貝又洗了把臉,回頭見邱正夏在泥地上刨蚯蚓,上前一腳踩住他的爪子,教訓道:“球球!理智點!”

彭鲲爽朗大笑:“韓少爺,蚯蚓營養豐富,可以吃的!唉,邱道長,你刨出來分我幾條。”

韓貝露出“不許縱容我家狗吃便便”的表情,不怒自威地瞪了彭鲲一眼,對邱正夏說:“相機包右邊口袋藏了一支牛肉棒。”

邱正夏撒歡兒滾走,搜着相機包,嘴裏委屈地念叨:“你偷我的零食!你壞你壞。”

衛金鈎吃完方便面,點起一支飯後煙,問:“韓少爺,接下來還有多遠?”

韓貝極不情願地說:“不遠了,沿着溪水往上走,我預測還剩五公裏左右的路程。”

劉懶笑逐顏開:“總算快到了,快吃快吃!這一路上還真是夠波折的。”

“我倒覺得,太順利了。”柳真仰望樹葉中斑駁的晨光,細長的眼睛似笑非笑,“順利得讓我很不安。”

韓貝諷道:“還沒進墓就一人死、兩人槍傷、人人皮外傷,這叫‘太順利’嗎?”

柳真笑而不語,周王言冷不丁問:“太順利倒也不至于,這一夜你們察覺到有人跟蹤我們嗎?”

衆人皆皺眉搖頭:“沒有。”

“我也沒有,正夏你呢?”韓貝扭頭看到邱正夏趴在溪邊的岩石縫裏摳東西,怒斥:“牛肉棒不是吃了嗎?你還在刨什麽?”

邱正夏爬起來,半身濕漉漉的,丢過來一團淤泥,“你們來看看這是什麽。”

淤泥“叮”地掉在石塊上,露出一小寸澄黃,是彈頭!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面色微動,深知在這發現彈頭意味着什麽!韓貝頗欣賞自己的搜索犬,愛撫他的狗頭,随之用水洗一洗彈頭上的淤泥,辨認道:“12.7毫米的大口徑狙擊槍子彈。”

衛金鈎掃了周王言一眼,“狙擊槍?”

“你想多了,這種狙擊槍威力特別兇殘,周大哥如果挨上這一槍,身上就是個大窟窿,沒救了。”韓貝轉而問邱正夏:“你怎麽發現它的?”

“岩石上這些凹陷斷面鋒利,是子彈造成的,有人曾經躲避在岩石後,”黃鄧摳下石頭上厚厚的苔藓,在指尖搓碎觀察,繼續說:“凹陷被苔藓遮蓋住了,我們都沒留意到!從這些苔藓生長的情況可以推斷槍戰至少發生在一個多月前。”

韓貝看着邱正夏的眼神欽佩之餘又多了幾分溫柔,“你小子好眼力!”

“唔?”邱正夏蹲着挪挪挪,離韓貝遠一點,嘴角有一條光滑滑的小黑線。

“你在吃什麽?”韓貝一窒:他有個狗屎眼力啊,是在摸什麽奇怪的東西吃,剛好摸到了彈頭吧?!!

邱正夏“吸溜”吞進那條小黑線,扭捏道:“沒,沒有啊……”

“你的易拉罐裏裝的是什麽?”

邱正夏星星眼捧起易拉罐,甜甜地笑:“是可愛的小蝌蚪哦!好貝貝,你看,我們養着它們,可以寫個蝌蚪變青蛙觀察日記!”

韓貝一腳踹飛易拉罐,一手掐他脖子一手狂拍他的後背企圖把蝌蚪拍出來:“我讓你吃蝌蚪!我讓你吃蝌蚪!一進山怎麽就不像個人了?給我吐出來!”

“別,別,好貝貝,為師要被你打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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