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解藥
衆人聽見了向問天與任我行的名號,一下炸開了鍋。
“向問天與任我行?魔教的教主與光明右使怎會到衡山來!”
“魔教欲意何為!”
“那向問天竟與嵩山派坐在一處,左掌門乃是一派掌教,也是我們正道舉足若輕的人物,他怎的和殺人如麻、無惡不作的魔教混在一起了?”
左冷禪聽見這些議論,臉色鐵青。向問天神色一凜,竟然在這樣的突變中穩住了心神,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東方,沉聲道:“東方不敗,你果然沒死!”
他的聲音裏凝聚了真力,脫出口來有如洪鐘大鼓一般震蕩開來,人人都聽得一清二楚。于是整個大廳之中在寂靜了一瞬後,又爆發出更大的嘩然之聲。
“東方不敗!他是東方不敗!!”
“他不是已死了嗎,怎麽會到這裏來?!”
“魔教兩任教主都到了,難不成其餘魔教弟子都逼在了衡山下,要将我們一舉剿滅?!”
無數道視線聚集在東方身上,個個都含着驚懼與悚然。
我看着向問天,想到東方先前說他十分善于擺布人心,果然不錯。他這麽一句話,所有人都将目光轉向了東方,那些集中在他身上的仇恨一下被分去了大半。而且,東方剛剛殺害了一個嵩山子弟,他又突然表明東方的身份,只會讓東方成為衆矢之的,而向問天與左冷禪已暗自結成了同盟,有殺徒之仇在,向問天便不用擔心左冷禪會偏向東方,那麽他與嵩山派的結盟反而更加穩固。
就這麽一句話,便悄然解脫了向問天自身的困境。
東方嘴角浮出一絲冷笑,扼住任盈盈的咽喉,将她懸提了起來:“向右使,本座勸你不要浪費時間與本座寒暄,你不想你家大小姐命喪于此吧?”東方頓了頓,深邃鋒利的目光緩緩投向站在向問天左手邊上的‘任我行’身上,道,“任教主,與本座做個交易可好?”
‘任我行’臉上掠過一絲慌張,眼神忍不住瞥着向問天。
“向…向伯伯……救……”任盈盈說不出話了,蒼白病态的臉上漸漸漲紫,太陽穴兩邊的青筋凸起來,一跳一跳,她兩只手不斷拍打着東方的手臂,身體拼命掙紮着,委地長裙下面空空蕩蕩。
向問天連忙喊道:“東方不敗,盈盈是你親手帶大的,她喊了你十幾年的東方叔叔,對你一直畢恭畢敬,即便你害了她親生父親,她也念着這麽多年的養育之恩未曾找你複仇!而今,你一個大男人卻如此欺負她!她的雙腿還是你砍的,你怎能如此狠心!快放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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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皺了皺眉,果然周圍的正道人士聽了都義憤填膺,恒山派和少林已經一片阿彌陀佛,有些性子急躁地已經大罵出聲:“這東方不敗不愧是魔教頭子,真真心狠手辣!卑鄙無恥!竟對一個小姑娘做出這樣的事!”
此言還未落地,便有一青袍道人猝然拍案而起,猛地飛身向東方撲來:“大膽魔教賊人,大亂武林大會不說,就算你們都是魔教中人,但我們正道卻不能見你如此欺辱一個身有殘疾的女子,在下泰山派天松道人特來讨你性命,以正天道——”
泰山派掌門天門道人大驚失色:“天松!回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我覺得這大廳裏的幾百人永遠都也不會忘記那一幕——東方褪去了僞裝,依然一身紅衣而立,慢條斯理地轉了轉頭,那雙平靜、冰冷、一絲波瀾也沒有的眼睛輕描淡寫地落在飛掠過來的天松道人臉上,就這麽微微擡了擡手。
一道柔柔的風拂過,我相信那是在場所有人唯一的感覺。連天松道人也沒能感受到危險的逼近。
那道幾乎無法感覺的輕風擦過了最後一排某個門派弟子的鬓發,幾根發絲斷了,在那名弟子慢慢瞪大的眼中飄落。
風勁突起狂飙,如利刃出鞘,一瞬間劍氣凜然,狂濤怒浪般席卷!
所有人臉色突變,還未來得及驚叫出聲,直直往東方攻來的天松道人的動作便一僵,忽然就仰面倒下,正好落在恒山派一個小尼姑身上,直到那尼姑吓得魂飛魄散的慘叫響起,還處在怔忪中的衆人才發現,那壓在女子身上的屍體,竟然只剩下了半個腦袋,還有半個,混着紅紅白白的污濁,滾出了老遠。
一時間大廳中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再敢妄動。
泰山派掌門嘆息着閉上了眼。
東方不發一言,只是将任盈盈舉到向問天面前,當着所有人的面,慢慢地收攏手指,向問天終于不敢再耍心眼,眼見着任盈盈已經快斷了氣,向問天來不及思考便急喝:“住手,東方不敗,三屍腦神丹的解藥只有歷代教主知曉煉制的辦法與配方,你找錯了人!”
“找錯人?”東方淡淡一笑,“任教主不是在此?”
向問天一噎。
“三屍腦神丹的解藥,任教主知道配方,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東方又慢慢道:“難不成任教主不願用一粒解藥換愛女一命?”
衆人剛剛從東方那般駭人的武功中回過神來,聽見這句話,慢慢琢磨了,也覺得十分不合情理,于是衆人的目光又漸漸投向了嵩山派的方向。
我心中冷笑,想擺布東方不敗,向問天也還早得很!
‘任我行’見幾百號人都在看他,面上更為慌張,頻頻去看向問天,他這樣的舉動完全沒有一教之主的風範與魄力,這時連左冷禪也起了疑心。左冷禪曾在多年前與任我行交過手,那時任我行風華正茂,意氣風發,想必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就算事隔經年,任我行又受了許多年的囚禁之苦,但也不可能将他那一身傲骨磋磨成這樣。
向問天立即道:“東方不敗,你休要血口噴人!解藥每年端午才發放,又怎會提前帶在身上,你若是要解藥,只跟任教主到石凜峰上的住所便是,我讓任教主寫一份解藥方子給你就是,如何?”
東方冷冷一笑:“在這裏寫便是,何必要将本座引到別處?向右使,本座一向以為神教之中,除了任教主,便只有你是個人物,但本座也奉勸你一句,不要對本座玩心眼,你應當知道,我東方不敗耐心不是很好。”
在向問天與東方你來我往之時,任盈盈已經痛苦萬分,東方扼住她的喉嚨,那力度不會令她斷氣而死,卻也讓她呼吸不暢,渾身麻痹無比,而東方摁在她脖間兩處穴位上,頻頻施力,更有如千針椎骨一般劇痛。
‘任我行’聽到東方這麽說,臉都白了。
東方猝然出手。
誰也沒看清是怎麽回事,只見銀光一閃,便聽見‘任我行’慘叫一聲,臉上已是鮮血淋漓,東方站在大廳門口,離任我行相距甚遠,衆人也能感覺到他這次動手與方才殺天松道人時完全不同,銀針到達‘任我行’面前時已經力竭,沒什麽威力了,可是這個魔教教主竟沒有躲過,實在是毫無道理。東方又是一針,冷笑:“你這位任教主扮得可不像!”
假任我行見東方又出手,吓得拔足狂奔,連滾帶爬,但還是被東方一針紮在腿上,他立時又鬼哭狼嚎起來,臭蟲般趴在地上,對向問天道:“向右使,救救我,救救我……”
向問天一腳将他踢開,向問天那一腳帶着一股極強的勁風直逼‘任我行’面門,那‘任我行’根本無從躲避,身子猛地向後飛去,背脊直撞在一邊的大柱上,轟然一聲,頭破血淋,就這麽瞪着雙眼死去了。
這下誰也明白,這任我行是假的了。
左冷禪怒不可遏:“向右使找個慫包來假扮任我行,欺騙衆人,這是何道理!”
向問天似乎早已想好了回答,鎮定道:“正道中人對我們神教多有誤會,此次前來本是求和,因此任教主命屬下使了一記李代桃僵之計,免得如此番一般另生枝節,還望左掌門海涵。”
左冷禪将信将疑。
見左冷禪面色似有緩和,向問天轉頭向東方道:“東方不敗,你既然已經知道任教主不在此處,挾持了我們家大小姐又有何用處呢?還請放了我們大小姐!”
“向右使,本座似乎警告過你不要對本座耍心眼,你那些鬼話還想蒙騙本座?任我行雙目失明,又被本座兩針傷了要害,根本活不了!”東方森冷道,然後他不顧滿場嘩然,只垂眸看向任盈盈,語氣變輕了一些,“盈盈,從小我待你如何,你是清楚的,可是你這麽多年暗中又做了什麽?你做的那些事,我本也不放在眼裏,但你千不該萬不該算計楊蓮亭!讓你爹爹抓來楊蓮亭要挾我,是你出的主意吧?”
任盈盈不甘地瞪着東方不敗,兩只大眼睛中淚水滾落。
東方看見她無聲恸哭,微微嘆了一口氣:“盈盈,就像你會為了你爹爹要我的命一般,我也有需要保護的人。”他的目光不經意往我的方向一瞟,我心立刻砰砰跳起來,但他卻很快又移開了目光,重新低頭去看任盈盈,“你是任我行在這世上最後的血親,他臨終前能托付的人也只有你了,他一定将教中秘密都盡數告訴你了,是不是?”
任盈盈只是看着東方,并不答話。
我看到了她眼中化不開的恨意,她一直以來都是嬌寵長大的,人人奉着她,尊着她,可我卻下毒害了她變成了一個廢人,而一直對她疼愛有加的東方居然選擇包庇我,她怎麽可能不恨!
沒有等到任盈盈的回答,東方緩緩道:“三屍腦神丹煉制不易,屍蟲也難得,其實普通教衆服用的只是普通毒藥罷了,真正的三屍腦神丹只有幾顆,我竟沒想到,任我行如此看得起楊蓮亭,竟舍得給他服用真的三屍腦神丹。”
任盈盈冷笑:“爹爹真正忌憚的是誰,東方叔叔心中明白。”
東方淡淡道:“盈盈一向聰慧,任我行想必已傳位于你。”
“不錯。”
“那麽你定然已知曉三屍腦神丹的煉制辦法。”
“不僅是煉制辦法,便是解藥我也一并得了。”任盈盈道。
“解藥在何處?”
任盈盈沒有回答了,只是用那雙大得有些吓人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東方。東方也不催促,過了好長一會兒,任盈盈低聲道:“東方叔叔,我要用解藥換我與向伯伯二人的性命。”
東方點頭。
“盈盈!”向問天大喝。
任盈盈轉頭,對向問天露出一個凄涼的笑容:“向伯伯,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你我都不要再逞強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說完,她也不等向問天說話,馬上轉頭對東方道:“我早知道東方叔叔會來找我,因此将解藥帶出了黑木崖,但我又怕放在身上不安全,上了衡山後,就将解藥藏在石凜峰煉丹臺的臺座之下。”
東方沒有動,只是對門外揚聲道:“桑三娘,你去探探真假。”
門外沒有人影,卻傳來女子清脆的應聲:“是。”
“東方叔叔向來小心謹慎,盈盈不敢用假藥欺騙。”任盈盈又道。
過了沒一會兒,桑三娘回來了,對東方躬身行禮:“教主,石凜峰煉丹臺下确實有一只雕花的檀木盒子,但那盒子融在了臺基之中,又裝了機括鐵鎖,若是強行取出便會噴出酸物将盒子腐蝕成水,想必還需要聖姑解鎖。”
任盈盈似乎早就料到,張開嘴:“鑰匙就藏在我嘴裏。”
大廳上所有人都起身去看,江湖人耳目極好,但我卻看不到什麽,問了木統領才知道,任盈盈嘴裏有一條天蠶絲線,就綁在她一顆牙齒上,而絲線卻墜向了喉嚨裏,她竟将鑰匙用絲線吊着,吞下肚子裏去了。
東方眯了眯眼睛,就要動手,任盈盈連忙合上嘴道:“我的牙齒裏藏有封在蠟丸裏的化骨水,若是東方叔叔要逼我交出鑰匙,我定然咬毒自盡,那東方叔叔永遠也別想解開三屍腦神丹了。”
“那你想如何?”
“請東方叔叔與盈盈一同前往石凜峰。石凜峰煉丹臺一旁有一條下山的小路,東方叔叔答應放我與向伯伯離開,盈盈願意将解藥雙手奉上!”
東方沉默了一下:“我答應你。”
話音剛落,大廳門口忽然就沒了人影。
距離門邊最近的兩個正道弟子幾步搶到門邊,長長的山梯上一個人也沒有,蕭瑟的風卷起幾片桃花,遠處依舊是蒼峰堆疊,竹林密密,天寬地闊,哪裏還有那個紅衣人的蹤影?
向問天見狀,也急忙運起輕功往石凜峰追去,大廳中的衆人沉寂了一會兒,也紛紛追過去一看究竟,我與木統領夾在人流之中,竟無人發現,也跟着到了石凜峰。
傳說石凜峰修道者陳真人煉丹之處,峰上有風穴雷池煉丹臺,煉丹臺建在孤崖之上,三面懸空,面朝着望不見底的萬丈深淵,左手邊的确有一條小路。衆人到達石凜峰頂時,東方與任盈盈已經站在了石凜峰上,任盈盈沒了雙腿,東方只有扶着她。她一邊彎着腰,一邊按着腹部幹嘔,直到她拉着絲線将一枚濕噠噠的鑰匙嘔了出來。
向問天一身白衣,就站在離他們三步之遙的地方。
我看到東方站的地方,心頭不由一緊,他已經站在了懸崖的邊緣,我離得山崖那麽遠,都已經能夠隐隐聽見斷崖下湍急的大河撞擊在岩壁上的低聲咆哮。他站在那裏,被獵獵山風吹着,仿佛随時會跌下去一般。
任盈盈讓東方扶着她坐下來,她打開了木質的煉丹臺臺座,裏面果然有一只小小的檀木盒子,任盈盈用鑰匙開了鎖,很輕易就将盒子取了出來。
東方很快接了過來,一指彈開,裏面是數顆拇指大小的黑色丹藥,東方撚起一顆看了看,又掰開查探了一下,一直以來的神色慢慢松懈下來。
我見他露出了一絲笑容,心裏也有些高興,想必那解藥是真的。但我還沒高興太久,忽然就發現任盈盈的眼神不對,她的眼裏全是恨之入骨的瘋狂。
“東方小心!”我大喊出聲。
“東方不敗!你害得我好慘!又害死我爹爹!你早該死了!你該死!!!”任盈盈凄厲瘋狂的喊叫着,她猛地撲過去,用力将東方推下懸崖。
我的心一瞬間跳到了喉嚨口,立時便要沖過去,木統領死死拽住我胳膊,他力氣極大,抓住我有如套上了鐵箍:“別沖動!”
忽然間,東方已經騰空的身子在半空中迅速一擰,竟阻去了下落的勢頭,一個翻身就要落回了臺面,還不等我歇一口氣,向問天的身影突然一晃,竟一瞬間閃身到了東方身後,左肘一撞,噗的一聲狠狠擊中東方的背心!
不同于任盈盈毫無內力的手勁,向問天武功極高,這次東方被向問天推得踉跄一步,喉間梗了一下,嘴角流出一絲血跡,腳下不穩,已經搖搖欲墜。
“教主!”桑三娘驚駭下立刻拔劍沖上去,木統領也迅速飛掠過去,霎時間一前一後,刀劍铮铮直刺過來,可是向問天竟不顧自身安危,右足一點避開東方一針,雙掌凝了洶洶真力,身法如電,用了全身力氣,在東方後肩擊去。
此時桑三娘與木統領的刀劍也噗的刺入了向問天的前胸和後背,交錯穿刺而出。
向問天兩眼血紅,拼盡最後一絲生機,又揮出一掌。
我厲聲大叫着沖到懸崖邊,那抹紅色已從高處狠狠摔下。
“東方…東方……”
我失魂落魄,徒勞地伸着手,只見冷得刺骨的河水猛地沖刷過去,東方一下被激流沒過頭頂,那一瞬間他身上穿着的紅衣有如殷紅的血湧上來,卻很快又沉了下去,不過一瞬,所有的痕跡就随着波濤消失在了滔滔江水中。
我呆呆地坐在懸崖邊,耳邊任盈盈癫狂的大笑慢慢地遠去了,眼前忽然又浮現出去年冬天,我們牽着手走在闌珊燈火之中,長長的路,他彎起眼睛笑。
說過要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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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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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