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魔尊一連罷工了七天。
這七天裏周白淵寸步不離地守着徐八遂,手把手地教着他走路,動手,盡心盡力地幫他疏通沉寂過了二十個春秋的身軀。
幾度拉開筋骨的過程中,徐八遂疼得把嘴唇咬出了血,周白淵見狀發了陣小瘋,說什麽也要讓他咬自己的手。
徐八遂拗不過,只得意思意思地叼住他手背,後頭當真是抽筋抽到眼前發黑,不小心把他手背咬得齒印森森。累得睡過去之前,他模糊地看見周白淵親了那齒印,袖口滑下幾寸,露出了手腕一道猙獰的傷疤,周白淵随即又來親他。
七天後徐八遂才勉強能操控自如這軀體,周白淵手腕邊也亮開了許多次傳召陣,最多的一次六個傳召陣同時響起,六個護法約定好了地異口同聲,聲稱他再不出來他們就合力推開南柯閣的結界。
周白淵反手欻欻欻把結界加固,随即沒事人一般繼續抱住徐八遂。
“無事發生。這二十年裏都很太平,你放心。”
徐八遂揪住他白衣的袖角,還有點做夢似的驚奇:“白淵……你如今真厲害。”
想當初那還是個任人宰割的小黑花,随意地任人拎來拎去的。
“還有更厲害的。”周白淵啄他唇角,“等你好全了再讓你見識。”
徐八遂不知話裏的渴,揪着他白衣疑惑:“可這衣服也是魔界的衣料,怎麽還會是白衣?你一定是用法術遮掉了。”
“我喜歡着白。”周白淵輕輕扯動徐八遂身上的緋紅裏衣,“就如我愛看你穿紅。”
這時識海裏的殘魂七月冒出頭來:“呸,你也配穿白的?不要臉。”
徐八遂兩邊皆笑,酒窩叫周白淵輕戳,随之讓他揣懷裏去磨蹭。
兩人這般耳鬓厮磨了一周,徐八遂行動自如許多,便想出去看看魔界如今的狀況。
“你穿惡鬼袍,我隐身在你身邊,遇事我在邊上提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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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白淵還是單手攏着他,抓着惡鬼袍要給他裹上,徐八遂推卻了:“不,過去太久了,魔界沒準已經天翻地覆,你繼續當魔尊,我變只倉鼠鑽你懷裏看看就好。”
周白淵如今一切的行動準則只是“你不許離開我”,除此之外千依百順,徐八遂說什麽他都應承。
“都聽你的。”他蹭着徐八遂的臉,“待會看我假冒你,不要生氣。”
“中途幹嘛不用你自己的身份?”徐八遂不解,“你一直用我的面目的話,那這二十年,真正的白淵去哪了?”
“我說他死了。”周白淵親着他随口應道,懷裏的人登時怒目而視,他便改了口:“唔,其他人以為他脾氣臭,和魔尊鬧別扭,跑遠了沒回來。但其實他人被魔尊金屋藏嬌了,不透露一點風聲。”
徐八遂這才舒展眼眉,伸手去捏他鼻子:“這還差不多,什麽死不死的。”
周白淵凝望他清澈的眼睛,白玉就在掌心裏,齋狠了二十年,癢得喉嚨裏要伸出手來,但看他身體還沒恢複徹底,只好按捺下瘋魔作祟的獸/欲,屈指把徐八遂變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倉鼠。他單手捧着他,另一手彈指把自己身上的白衣變成了紅色,關鍵就是不能片刻不觸碰徐八遂。
他親親小倉鼠:“魔尊,我要變成你了。”
倉鼠叽豎着爪子點點頭,不多一時就看見眼前的大美人變矮便纖細,五官也發生了變化,一點點變成了自己的臉。
“!”
倉鼠叽後仰,忙不溜地擡起爪爪按住自己的眼睛叽叽喳喳直叫。
周白淵低頭側首去聽,分辨出了他叽歪的內容:“啊啊這麽一對比我長得也太醜了!”
周白淵被他惹笑了,貼貼倉鼠:“不是生得不好,是魔尊情人眼裏出西施。”
周西施披回惡鬼袍,把被親得暈乎乎的倉鼠叽塞進衣襟裏貼着他赤露的灼熱心口,随即捂着胸口出南柯閣去。
六個護法打不開南柯閣結界,狗崽子一般蹲在門口曬太陽,一聽見聲音齊齊回頭:“主上!”
倉鼠叽透過周白淵的指縫眯着眼打量他們,第一眼看見了小薩空蕩蕩的右袖管和躲在她身後的小吉。她眼神怯怯的,從前圓臉粉嫩,如今雙頰繪了許多花紋,雖勾畫得美麗動人,徐八遂還是看出了花紋下的經年傷疤。
第二眼是背着手的小拉和光頭小布,他如今不是正太的模樣了,已長得比身邊的光頭還高,可謂是男大十八變,不過眉目間還是透着那一股少年般的天真意氣,一眼就叫人認出來了。至于小布……一顆铮亮腦瓜,二十年依然寸草不生。
第三眼則是戳在最前面的澤厚和寒天。老瞎子依然生得風流倜傥英俊如舊,正左右環顧,又急又燥,寒天還如小媳婦一般,也左右尋顧。
徐八遂想起了當初夢中之夢,知道了他後背也橫貫過一道猙獰的傷疤。至于寒天,胸前應當是一大片灼傷。
也不知愈合幾何。
澤厚上前朝周白淵冷聲:“他人呢?”
倉鼠叽想頂開手掌探出腦袋來,周白淵輕輕按回他,豎指比了個噓的手勢,朝澤厚道:“現在還在休息,再等等。”
護法們的希冀落了空,一個個灰心喪氣,紛紛問道:“再等多久?不久了罷?”
周白淵比了個二的手勢,也不明說,藏頭露尾地招着他們往前去南柯閣。
倉鼠叽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們大失所望的背影,從左邊依次數到右邊,再反方向數回去,鼠眼酸澀。
七人一鼠到八卦殿去,積壓七天沒出門導致了衆魔修擁擠在殿門口哇喳喳喳地喧鬧,待見了頭頭們出來,八卦殿喧嚣得如同一片菜市場。
還有魔修咬着筆杆湊上前去激動采訪:“哇主上你終于出來了!七天!你居然宅了七天?!好家夥,不給個像樣的理由是不能夠的!請問主上這七天是在相親呢還是在天雷勾地火呢還是在造小人呢?我們新一期的《魔界八卦七八事》就以您這七天的生活做素材了嗷!”
周白淵頂着徐八遂的臉且嫌棄且笑開:“滾滾滾,一邊去,打聽到你主上頭上來了,寫前面那倆去。”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好幾個魔修一塊起哄,随即大家一起吹口哨噓噓,“有情況!”
八卦殿鬧鬧哄哄,倉鼠叽望着熟悉的和陌生的各張面孔,鑽在周白淵衣襟裏擡頭看他的下巴,看他毫不吃力地扮演自己的表情,聲音,動作。
周白淵一邊應對着八卦殿裏的雞毛蒜皮,一邊傳聲給他:“你的族人們特別能聒噪,總是能把一件家長裏短掰開成長篇大論,你随意聽聽,待會帶你去看其他地方。”
倉鼠叽不知道小黑花以前是不是就有這樣好的耐心。
周白淵應付完了一筐瑣事,從頭到尾手都舉着沒松開小倉鼠。起身下了高座和臺階,澤厚還跟在後頭追問:“你捂着個心幹嘛?”
“心頭血回來了,我就想捂着。”
他沖澤厚笑開,輕快地出了八卦殿,頂着大太陽運靈飛去了魔都裏的居民區。
倉鼠叽在這手心的蔭蔽下看了一圈全新的魔都,看着林立高樓,喧嚣魔世,鼠眼瞪得險些凸出來。加固的大結界籠罩着不受天災侵擾的漆黑魔都,路旁還植出了稀疏可愛的小植被。
殘魂借着他的眼睛也看了一遭,喲了好幾聲:“我和龍兒最初建起的都城就是這個樣子,這是返祖了?”
“二十年前,隕石雨把都城砸成了大半片廢墟。”周白淵緩行在都城裏,一邊和提着籃子或抱着娃娃的魔修打招呼,一邊給徐八遂傳聲,“好在這些年沒有大災,費些人力和心思,慢慢的都城便又活了。”
倉鼠叽用爪子輕輕扒拉他胸膛兩下,周白淵喉結一滾,加快腳步逛完了新都城,又捂着他一路飛去老不死廣場。
廣場依稀還是從前的模樣,就是那八根柱子的外殼全部脫落,露出了內裏的紅色柱石。那柱石還是徐八遂少年時用靈力親手一寸寸打上去的,想來是當年的隕石雨把八根柱子的外甲全砸毀了。
周白淵停在當年徐八遂坐過的柱子上,捧出他在眼前輕抵着:“廣場外還擴建了六裏,那兒也是一片新的小城,我試着用滄瀾的法子種了一片果林,成活的有不少。往後你想吃果子,不必去仙界,就在自家門口晃悠就好。”
倉鼠叽心中酸脹得一塌糊塗,爪子揪住他兩縷長發想蹭蹭,然鵝對着自己的醜臉下不去嘴。
一人一鼠靜靜地對視,一刻恍若天荒地老。
徐八遂在靜谧中忽然想起了細節,有些慌張地問他:“你不是恐高嗎?”
周白淵捧着他坐在柱子上,坐姿和他當年一模一樣,一條腿擱在柱子上一條在空中晃:“後來不怕了。”
以二十年的歲月代魔尊行使職權,期間無數次飛上柱子彌補結界,他早就不再恐高了。大約最恐懼的只是回到靜悄悄的南柯閣,凝望一個仿佛永遠醒不來的人。
他揉揉小倉鼠:“你回來,我便無所畏懼。”
倉鼠叽一個愣怔,看着他的眼睛明白了過來,忽而沒忍住,擡起爪子捂住了眼睛,小小的毛茸茸的身體顫起來。
周白淵看了一眼天色,珍重地将他捧回心口,掐了法訣瞬移回了南柯閣。
手中倉鼠叫他解開術法變回了啜泣的軟白玉,珍而重之地放置在寒玉榻裏。
徐八遂還心魂跌宕,蒙着眼睛哽咽,膝窩忽然叫一雙手捂住了,捂得骨頭都疼起來。他睜開氤氲的眼睛,膝窩受他攥着向兩邊,周白淵緩緩入兩膝裏,由不得他合攏。
“魔尊,我只怕你。”
他俯下來貼着徐八遂,眼裏一片根深蒂固的魔怔。
“解鈴還須系鈴人,你願意幫我解嗎?”
作者有話要說:八叽(心疼):嗚嗚嗚解解解!
七月(白眼):啧,笨蛋。
今晚沒水,洗個澡折騰了大半夜(笑哭)來晚啦給大家錘腦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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