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二日,白澤芝未見到其冽。等着其冽的是莫桑的官員和他的嫔妃。白澤芝騎着馬馳騁在城外,卻覺得全身上下不得勁。
白澤芝躺在一處山坡,咬着一根枯黃枯黃的草,看着天上翻滾着的青灰色絮雲。
回宮的時候,白澤芝的馬跑過宮門,與正準備出宮的官員迎面錯過。白澤芝沒有注意,而那官員卻是原樊廈的官員,看着白澤芝的背影驚訝得愣怔在那。
白澤芝回去泡了澡出來都沒去除身上的那股酸軟,他軟軟地趴在床榻上。
夜裏,外面起了很大的風。其冽掃過外面搖晃的樹影,又瞥了一眼殿內的歌舞升平,嘴唇一抿,微微地覺着有些無趣。盛裝打扮的嫔妃們一個個尋着好聽的話來敬皇帝,以求這遷都之來的第一晚恩寵。
皇後看着興致缺缺的皇帝,便擺擺手,歇了歌舞。
歌舞一停,其冽眼睛裏恢複了幽藍的光彩。他起身以各位愛妃旅途勞累,早些休息的理由結束了這接風宴,匆匆離開。
其冽趕到禮賢宮的時候,正碰上可以起得了身的其瀾來回踱步。其瀾也是住在這禮賢宮,離白澤芝不遠。這禮賢宮是在這皇宮裏唯一允許外男居住的。
其冽知道其瀾毒素解去之後就沒再過問,一方面是沒什麽需要找他聊的,另一方面是因為他之前要求放走其淵。所以,這次其冽打算視而不見,從其瀾身邊路過。
“陛下!”其瀾喊了一聲。
其冽輕輕“嗯”了一聲,便越過其瀾,沒有停下的意思。
“哥!”其瀾上前拉住其冽,想着說什麽來緩和一下,兜頭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脂粉味,便道,“你剛從後宮出來啊?哦,今日妃子們都到了,那這麽晚你跑這邊作甚?”
其冽才聞了聞身上,略微皺了皺眉,也顧不得回自個兒宮裏沐浴了,就擡步去了其瀾那洗了一洗。
其瀾看着匆匆一洗便出來的其冽,有些好奇。後宮衆美人都回來了,怎不去臨幸?難不成半夜還要找臣子商議大事?
“聽說樊廈官員大部分都收用了?”其瀾跟着其冽的腳步,一邊在後面問。
“嗯。”其冽點頭,腳上步子沒有停頓。
“怎麽辦到的?”其瀾還是亦步亦趨。
其冽停了下來,看着其瀾道:“原樊廈的子民。為了原本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子民,為了樊廈與莫桑的子民更好地融合在一起。”
其瀾思索着點點頭。
“就如你經商一般,只要能找到共同的利益目的,那便能合作。求同存異,到哪都得用。”其冽看了一眼其瀾,将其瀾掉轉了身子,“你回去思考思考。”
其瀾低着頭,慢慢地走回去。
其冽微微一笑,轉身去白澤芝的院子。白澤芝趴在床榻上,死死地咬着唇。其冽想起外面寒風淩厲,便明白了。從小在軍營裏滾爬出來的其冽,見多了這般情形,具是天氣變化身子便不舒坦。
其冽叫瑟煮來一盆姜汁,挽起了袖子上前把白澤芝的袍子解開。
“幹嘛?”白澤芝半睜了眼睛,手微微推了推。
“別動!”其冽拿姜汁快速地擦了白澤芝的身子,特別是傷痕之處,“擦了好受些。”
白澤芝便沒有再掙推。
瑟在暗處目瞪口呆,得此服務的也就這一人了!
其冽将擦過姜汁的白澤芝塞進被子裹緊,自己也踢了鞋履,上了床榻,緊緊抱住包裹着被子的白澤芝。
翌日早晨,白澤芝便覺察到自己被困得緊緊的,身上出了汗,黏黏膩膩的。再一動,便發覺出不對來。身子被翻轉過來,白澤芝一眼便看到其冽近在咫尺的慵懶的臉。
“醒啦?”其冽半眯了眼道。
“你眼角有眼屎。”白澤芝淡淡道。
其冽一骨碌爬起來,下了塌,梳洗都顧不得,頂着淩亂的頭發出去了。照顧了他一夜,第一句話竟不是感謝,而是說眼角有眼屎!
白澤芝輕松地扯開被子,起身去沐浴。要是用武力來解決,肯定不是對手。這般一來,既不尴尬,也輕松下榻。
等白澤芝頂着一頭濕漉漉的墨發出來,便見着一人坐在他窗上。
“你怎麽……”其瀾一看到住這裏的竟然是白澤芝,便驚訝道。
白澤芝疑惑,這聲音貌似聽過的,但這臉卻是沒見過,大約是易容了。但這人是誰呢?
那人卻一個縱身離開了。
透過窗子,白澤芝看着外面廊檐滴滴嗒嗒落下的雨,那人在雨中躍了幾下,出了庭院。暗衛沒有攔,那說明與莫桑皇室關系匪淺。白澤芝沒有多想,在窗前案幾邊坐下,閉着眼,聽着外面的雨聲。
一會,大夫拎着藥箱匆匆過來。他将油紙傘立在廊邊,換了輕履才進來。
大夫依舊不聲不響地将脈枕置于案上,白澤芝也是熟門熟路地将手放上去,任他診。
“公子傷已愈,但要恢複如初,那便是要留心養将的。一切都需循序漸進,平日裏冷風處避開,先按這方子吃上兩月便成。”大夫将方子寫下,吹了吹遞給他,道,“鄙人不日便離開,請公子安心調養。”大夫說到“安心”的時候,定定地看着白澤芝。
“多謝!”白澤芝明白。這大夫出去後,會試着聯絡薄言。畢竟在這裏,暗衛太多,這大夫實在沒法瞞過暗衛傳遞消息出去。白澤芝在這裏得不到外面的消息,也不知蘭煜如何了。若能聯絡上薄言,那說不定會有蘭煜的消息。白澤芝看着外面不停息的雨,眉頭微微皺起。
白澤芝窩在自己屋內沒有出門,并不知道其冽夜宿禮賢宮的消息已傳至後宮。昨日未有官員留宿宮中議事,禮賢宮住有一翩翩佳公子,這等事自然是一起傳入了後宮。
午膳之後,白澤芝捧了一杯清茶,在廊下聽雨。
“昨日那般難受,如何就忘記了?”其冽來的時候,看着他這幅樣子便來氣。想想興許是雨大,未能出去跑馬才這般寥落的。其冽便拿了裘袍給他披上。
白澤芝能忍的很。現在身上酸痛着,他也能目無表情地品茗。昨天,那是疼狠了。其冽那麽替他一擦,今日稍稍好一些,白澤芝便能這般坐在這裏了。
其冽也捧上一杯茶,坐在白澤芝旁邊。兩人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看着雨,沒有說話,卻并不尴尬,直到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他們面前。
看衣裝首飾的品級,應是皇後。白澤芝便想起身進屋避開。
“陛下萬安!臣妾過來是接這位白公子入住承恩宮。”皇後沒有進廊,直直地在廊外雨裏跪在鵝卵石上。
白澤芝聽到貌似在說自己,便停下腳步,不可思議地回頭。
“哦?”其冽抿了一口茶,問道,“為何?”
“臣妾聽聞陛下昨夜宿在禮賢宮,而禮賢宮目前沒有官員借宿,那臣妾便替陛下來接人。”皇後溫溫婉婉地道。
白澤芝的拳頭攥得緊緊的,臉上立馬漲紅。他深吸一口氣,兩步過去趁其冽不備踹了過去,然後頭也不回地進去了。
其冽半倒在廊前,單手撐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離開。
皇後看到其冽被那人踹到雨裏卻沒生氣,只微微一詫,又馬上恢複平靜,仿佛對他們之前的這些并不關心。她只從奴手中拿過油紙傘,遮到其冽上方,道:“陛下,冬日雨涼,望陛下保重身體。”
“呵……脾氣不小……”其冽緩緩地起身,毫不在意身上的雨水和污漬,悠悠地離開。
皇後從他嘴角的弧度來看,心情應是不差的。皇後明白,自己做的這一番沒有讨皇帝的厭,便安心跟在皇帝身後,帶着一行人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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