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幽會
雲淡風輕,憐舟抱着書袋笑容滿面地踏進書院。
距離早課還有不到半刻鐘。
李十七礙于沈端的「淫威」被迫住在書舍,幾乎踩着點來到學堂,迎面撞見面帶春風的嬌俏少女。她愣了愣,沒想到一向早來的人也會和她一樣,有險些遲到的風險。
兩人在學堂門口相遇,憐舟好心情地和她打了招呼,李十七懵懵的,反應過來人已經越過她在書桌前坐好。
她挪着步子走過去:“你今天……病了麽?”
“……”憐舟擺放書卷的手一頓“勞殿下挂心,我身子很好。”
李十七撓頭,沒病你見了本公主笑成這樣?
反正見到憐舟高興她就不高興,她哼了一聲,想破了頭想譏諷她兩句,餘光一瞥,讨人厭的沈端大老遠端着為人師長的架子,一身儒服,玉簪挽發,冷清清地朝這邊走來。
是了,今日的早課,是沈端負責。她道了一句「糟」,匆匆放過憐舟,破天荒地老鼠見了貓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正襟危坐。
真是稀奇。沈院長好大的本事,能把這匹野馬訓得服服帖帖。憐舟嘆服……
“你怎麽得罪她了?”
李十七聽得眼睛瞪圓,書卷遮臉,咬牙切齒地和憐舟說小話:“什麽叫做我得罪她?是她得罪我好嗎!本公主是腦袋抽了,想不開才跑到白鶴書院受罪!”
這地方,有了沈端,那就是妥妥的狼窩,沈端就是那只頭狼,賊兇!
十七殿下腸子都悔青了,不免又兇巴巴地瞪了憐舟一眼:“都怪你!”要不是想來書院給你找麻煩,本公主哪會遇見沈端,又怎會被她死死壓着半點快活都沒有,人都要悶傻了,和人找茬都快不會了。
昨日難得書院休假日,她扮了男裝去青樓喝花酒,誰知就那麽巧,人剛上樓碰見衣冠楚楚的院長大人,啧,沈端當時臉都黑了,大有揪住她小辮子不放的兇殘。
當朝公主殿下,偷偷跑去青樓污濁之地喝花酒,不被知道也就罷了,陛下疼愛女兒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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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沈端直接将此事捅到陛下那,李十七再受寵,也少不了一頓痛罵。
李十七仰天長嘆,整整一早課的時間都在想,她不會真的要我挨父皇罵罷?父皇罵人可兇了,每次被父皇罵了,太子哥哥百忙之中都會跑過來對她耳提面命一番。啰裏啰嗦的要死,不曉得太子妃怎麽受得了他的。
她懼沈端如虎,坐在高臺上的沈端涼涼朝她投來一道眸光,大有警告之意。
妥妥的威脅。
李十七咬牙,氣死我了!
但她自诩能屈能伸,心裏記挂着給舍友找茬,裝傻充愣,愣當作沒看見沈端,活活睜眼瞎混過了早課。
只是她也很好奇,沈端看起來冷冰冰不解風情的,怎麽會出現在青樓?
她出現在青樓是為了聽樓裏的姑娘和她念叨神神秘秘有意思的男女之事——她還等着憐舟退位讓賢由她補上呢。
宮裏的教導嬷嬷講得太枯燥,背地裏藏了畫了小人的圖冊也看不過瘾,心裏貓爪子撓似的,想着學好了這些本事哪日能用在景哥哥身上讨他歡心。
她是充足的理由的。至于沈端,沒可能去那裏是為了跟蹤她、故意逮她小辮子罷?
白鶴書院女院院長逛青樓,可比任性妄為的十七殿下喝花酒出格多了。
兩人脾氣秉性放在這,任誰聽了,對于前者的疑惑都會強于後者。畢竟,十七殿下嘛,什麽出格的事沒做過。
“沈院長又在看你了。”
李十七:“……”
李十七不客氣地朝崔知翻白眼:“就你眼尖……”
崔知默默閉嘴。
讨好十七殿下好難。
閉嘴沒一會,她靈機一動,想到了禍水東引,小聲道:“今晨寧憐舟來晚了。”
比她平時來學堂的時辰晚了起碼兩刻鐘。這裏面的彎彎道道容不得細想。李十七好奇心比貓強,故意忽視不遠處沈院長沉凝凍人的目光,問:“怎麽說?”
崔知隐晦道:“今天她心情似乎看起來格外好。紅光滿面……”
見十七殿下還沒聽明白,她附耳過去,紅着臉偷偷講明,便見李十七直接跳起來:“好個勾引人的狐媚子!”
毫不意外,這話也是和青樓裏的姑娘學的。
聲音尖銳刺耳,怒意沖沖,不等其他人有所反應,沈端手拿戒尺,冷笑:“李十七,過來!”
曉得她和舟舟姑娘不對付,不用想都知道這話是在罵誰。無緣無故被罵了,且是在學堂,當着諸多同窗,憐舟抿了抿唇,埋頭繼續翻閱古籍。沒給李十七一道眼神。
事後,十七殿下恨死了崔知這個挑事精。
早不說晚不說,非要當着沈端的面說,害的她面壁思過,朗誦了一個時辰的院規,說得口幹舌燥,可氣的是冷心冷情的沈端半口水都不給她喝。
長這麽大,除了在景哥哥那,沒受過這麽大的委屈。
十七殿下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書舍,推開門,見了模樣俏美的憐舟,下巴快要擡到天上去:“哼,不知羞恥。”
“勾引人的本事學得不錯啊,很開心罷?是不是開心地想向天下人宣告,我最最潔身自愛、色冠九州的景哥哥被你拐上榻了?”
“滋味很好罷?”
越說越離譜。
說了沒幾句,對方頭也不擡,反氣得李十七眼裏冒火:“你倒是說句話啊!是不是玷?污我景哥哥的清白了!”
“我沒有……”雖然我的确很開心。
“哼。你說沒有就沒有。無緣無故你來遲了,笑得比春天裏的花還蕩漾……”
憐舟攬鏡自觀:氣色确實好了些,也沒十七殿下說得那般誇張罷。
她想了想:“那我不笑了。”
說不笑,她面上剎那沒了多餘的表情,捧着書卷,模樣神情嚴肅地竟有這麽點像沈端。
沉迷學問的人大抵都會有這種沉斂氣質。李十七打了個哆嗦:“你還是笑罷。”別再讓我想起大冰塊沈自潔了,她不是人!
書舍統共兩人,一個背着手愁得直飲茶,一個靜心屏氣書海遨游。難為少女不覺得李十七吵。
她不嫌吵,李十七悶得發慌,身子探過來,欲言又止,半晌語氣不知是氣是恨還是羨慕:“你真的和景哥哥,你們……”
“沒有……”
她說沒有,反正李十七是不信的。一想到她冰清玉潔俊美斯文的景哥哥抱着其他女人貪戀溫柔鄉,她難過地想哭。
“我的鞭子呢?”
憐舟看她一眼:“被沈院長收起來了。”
該死的沈端!
為免十七殿下發瘋,她溫聲提醒:“你不能打我,你打我,阿景會知道的。”
李十七悶悶不樂好一陣,心都要碎了。
憐舟解釋了,她不信,索性由得她去誤會,大周在男女之事上喜歡放在明面上來,男?歡?女?愛不是什麽隐秘需要遮掩的事。
當着李十七的面她尚能保持冷靜坦然,側過頭去陡然想起阿景,她臉頰微紅,心道:還早着呢。
“你這個玉佩穗子不錯,拿給本公主瞅瞅。”
玉佩穗子……
憐舟護着腰上系着的定情信物,小貓護食似的,看得李十七「咦」了一聲:“小氣……”
她轉而問道:“你的狐貍呢?是不是不要你了?你看,今天又沒有來罷?”
少女沉默,忽而笑道:“不知沈院長找殿下有何要事,方便講一講嗎?”
李十七不吱聲了。
天下第一大讨厭的沈端,她的得意門生同樣很讨厭!
比起十七殿下日日按照院規歇在書院,李十五這幾日都沒見到人。
雲國三皇子來此聯姻,陛下應允其在大周找到合心意的女子,雲國使臣心思不死,仍想代表雲國、代表三皇子,求娶十五殿下。被李十五狠狠拒絕,大大傷了雲國使臣的顏面。
再則晝景的态度使
得李十五想收一收手中的線,不敢逼得太緊。
男人,哪怕喜歡一個姑娘,新鮮勁過去了,才會發現眼前的鮮花。她願意等。等景哥哥玩膩了,再做其他不遲。
景哥哥生出防備便想着将她「趕」出大周,她不想将關系鬧得太僵。
她想等晝景膩味了。試問那麽漂亮的男子,怎會真的會将一顆心放在一人身上?一?晌貪?歡罷了。
她等得起……
不曾想,早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已經将晝景得罪透。
玄天觀……
青玉道長連着倒黴了幾天,黴運罩頂,大有持續延伸的可怕勢頭。
他憂心忡忡,為此央着青葉師兄又起了一卦。
“怎麽樣?卦象怎麽顯示的?”
青葉道長趴在桌前,眼睛睜得大大的:“啧啧啧……”
“師兄?”
“師弟呀,卦象顯示福運遮雲,你最近的運道被截了。人無氣運頂多是倒黴,修道者若無上天氣運加身,長此以往,修行一途必半路夭折。你這是,嗯……闖了大禍啊。”
一席話說得青玉道人感同身受,面沉如水:“不錯,近日感悟天地道法,的确有心無力。師兄,我該如何?”
“解鈴還須系鈴人。你自行想去罷!”
思來想去,青玉道長收拾行囊準備前往白鶴書院,打算找到當日無辜受過的靈狐。
可他怎麽都不相信,氣運被截,緣由是出自一只開了靈智的狐貍。需知道再是來歷大的靈狐,即便九尾天狐,也沒遮蔽修道之人氣運的能耐。
然師兄要他自行參透,扪心自問,除了應十五殿下懇求去往書院「捉妖」,其他的,他真沒做過啊。
懷着滿頭疑問青玉再次下山,禦劍飛行,半道遇見一只仙鶴,猝不及防被撞了下來。
青玉:“……”
倒黴透頂,喝涼水都塞牙。之後的路程,青玉道人再三謹慎,辛辛苦苦來到白鶴書院。
彼時,女院下學鐘聲響起。
憐舟收拾好書袋,看了窗戶一眼,一只毛茸茸雪白可愛的大狐貍嘴裏叼着一封信映入她視線。
【舟舟,跟上它。】
信展開,是阿景的字跡。
憐舟欣喜:“白貍,帶我去見她!”
大狐貍扭頭就跑。
李十七也想跑,這只狐貍她老早想逮住撸禿狐貍毛了!
而且能見識景哥哥和人幽會——
她心髒怦怦跳,完全沒法子想象景哥哥神仙般的人物也有七情六欲、肯花心思哄人的。
她嫉妒死憐舟了!
分不清到底懷着怎樣的心情,偷偷尾随少女。
沈端一臉冰霜擋在前,笑看她,一張冰塊臉,笑起來凍得人骨頭都冷了。
“十七殿下,可否和本院講明,去青樓之地所圖為何呢?”
你又來壞事!李十七怒瞪她!!
“白貍,等等,等等我,慢點——”
作者有話要說:日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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