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泡溫泉

“慢點白貍,白貍你太快了,等等我……”

夕陽落幕,燦爛的金黃揮灑在蒼穹下每一寸能照耀到的土地,大狐貍跑得太快,少女抱着書袋追在身後,跑了好一陣子,氣喘籲籲。

書院被一人一狐遠遠抛在後面,不知過去多久,眼前是一座山林,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四圍有花、有鳥,有流水淙淙。

“阿景要我來這作甚?”她心裏起了疑惑,若非白紙黑字确實是晝景親筆,又有大狐貍白貍帶路,以她謹慎的性子斷不會孤身一人來到這陌生之地。

大狐貍轉着狐貍眼睛看着她。

憐舟掏出帕子擦拭額頭細汗,圖方便書袋斜跨在腰間,氣息稍微平穩,大狐貍搖着尾巴跑過來,貓似的叼了她裙角,憐舟無奈,俯下身?子摸它毛茸茸的小腦袋:“你跑慢點好不好?把我丢了怎生是好?”

大狐貍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拿尾巴尖輕掃她手背,憐舟眼睛帶笑,直起身。白貍慢悠悠、閑庭信步地走進山林。

暮色四合,天地廣袤。不知名的鳥兒在樹上發出好聽的啼鳴,林子裏有各色花,開得都很熱烈。

脫離了帝都的繁華似錦,走在清幽枝葉茂密的山林,身邊陪伴着雪白通人性的大狐貍,未知的遠處有她的心上人,憐舟眉目不自覺溫柔眷戀,幾乎第一眼就愛上了這個地方。

這應當是約會罷。時下大周男女定情之初少有不約見會面的。

她氣定神閑地想,即便阿景要她來的不是此地,換個其他地方她也會第一眼愛上。就像阿景這個人,看一眼,只會越發喜歡、迷戀。

但凡前方有心上人等待的地方,山林也好、幽谷也罷,在憐舟眼裏都會是美好的,獨一無二的。

因為這是她們相約的地方。

是唯有情人才能做的,才能享受的親近獨處。

白貍搖着尾巴走在少女身側,待快要抵達那座小木屋,身影一晃,再次從憐舟眼前快速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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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貍!”

憐舟四下環顧,望着白貍消失的方向呢喃:“奇怪,白貍為什麽每次……”

那日青玉道長說得明明白白,白貍乃靈狐,是開了靈智,擁有和人相似的聰明。不過很快她的疑惑淡去,視線之內,出現了一座低矮的小木屋。

屋前屋後,遍布花草,自然清新的味道很容易引起她的好感。

像阿景身上的氣息。

小木屋的門自裏打開,晝景一身白衣,笑吟吟站在石階看她:“舟舟,今晚我是你的。”

她慣愛說暧昧的話。

憐舟被她羞得不敢擡頭,心尖酥軟。其實她真的很喜歡阿景帶有侵占意味的樣子,适時填補她的空虛和少時對這世間缺乏的安全、信任。

因為這個人,從頭到腳,從裏到外,從品行才華以至于相貌,她都是喜歡的。

被這樣的人占有,是憐舟的榮幸。

一句話惹得人浮想聯翩,晝景雪衣烏發,寬袍之下,裸?露一對白嫩赤足。

“怎麽這樣就出來了?”憐舟皺眉,舍不得那嬌嫩的玉足有半點損傷。

晝景淺笑:“知道你要來,來不及穿,迫不及待地想迎出來。”

嘴甜的家主憑着兩句讨人歡心的話,得到舟舟姑娘親自伺候穿靴襪的完美待遇。坐在小木屋的大床,腳踝被人溫柔托住,“以後不能不穿襪子。”

她很想說女孩子的腳很嬌貴,尤其晝景哪哪都生得好,沒有瑕疵的美玉一不留神染了瑕疵,便是憐舟的罪過。話到嘴邊,猛地想起阿景還不知她早就曉得她是女兒身的事情。

沒來由的心虛。

她的喜歡,得有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得知了阿景是女子。

她對女子的偏袒偏愛,阿景完完全全投其所好,甫一亮相,擊潰了她所有自欺欺人、堅持僞裝。

晝景乖巧應答:“我聽你的……”

山林溫度較冷,憐舟為她穿好長襪,下意識用手為她暖了暖,掌心的溫度漸漸傳遞到腳面,晝景看她的眼神柔和眷戀。

她生下來就被爹爹送往深山,那時還是一只不會說話的狐貍幼崽,小小一團。

為了她的安全,為了她能健康無憂的長大,這是沒辦法的事。因為人妖結合本身便是很隐秘的事。

她生下來就沒了娘,娘親誕下她的那日身體最虛弱,偏巧狐妖渡天劫,也是趕在那時候。

是花姨将她養大。深山老林對于晝景而言擁有着世家大院無法填補的親切。

她希望舟舟喜歡。

眼下來看,舟舟很喜歡。因為愛屋及烏。想到這,她開心地把人抱入懷,憐舟被她吓了一跳,一瞬的慌亂後,羞怯地抱着她的脖頸:“你做什麽?別、別亂來……我們今晚……”

她抿了抿唇,生怕晝景不滿意,細聲慢語:“我們今晚還是要回家的。不能、不能住在這。”

那樣太快了。

“我又不會做什麽。”晝景摟着她:“我想抱着你睡。”

“不行……”

憐舟耳尖紅紅:“你會亂來的。”

“那你抱着我睡。”

“……”我、我也會亂來的。

“真不行?”

“不行啊,才多久?沒兩天罷……”憐舟笑着點她額頭:“你沒發現嗎,你對我……太放肆了。”

晝景一怔……

放肆嗎?

狐妖有了喜歡的人,往往在确定彼此心意後的第一天就會把人吃?幹?抹?淨,吃得死死的,讓對方想逃都舍不得逃。

不提狐妖的天性,且說人性,她随性而為慣了,也習慣把需要的、在意的,提前捏在手心。她比誰都懂得自由的可貴,是以一開始手上該有的,權勢、地位、名聲,從來不缺。

今晚她準備了許多,花了很多巧妙的心思,譬如再過半個時辰,整座山林都會亮起來,布置在此處的陣法羅盤自動開啓。

又譬如,化作大狐貍的她會叼着一枝花送到她喜歡的姑娘手裏,帶她去溫泉池,搖身一變,給她看最真實的自己。

坦誠相見,鴛鴦戲?水,交?頸之歡。狐妖向來忠實于自己的欲?望。

她修成了人形,欲?望卻在動心的那一刻自然而然被開啓,掠奪的天性催促着她去占有,而每一分的占有都會加深她對伴侶的喜歡。

她想早點得到舟舟,給她豐盛的愛。

今夜還有很多很多,都做不成了嗎?她失望地蹙眉,深受打擊。

一個輕輕的吻落在眉心,憐舟愧疚心疼地撫摸她的臉頰:“你太心浮氣躁了,滿肚子壞水。”

哪有這般唐突定情沒兩天的姑娘的?

“心浮氣躁?”晝景被她說得委屈:她該怎麽和她解釋,她血液都在身體裏沸騰了呢?

她眸子泛紅,一股驚人的媚?意飄散開來,卻在最後關頭選擇了隐忍。

憐舟雙腳落地,驚覺腿都是軟的,那樣的阿景……

妖異……

她心神恍惚。

“讓我抱抱……”沙啞的嗓音悶悶傳來,晝景埋在她脖頸,委屈巴巴小聲嗚咽着。

被她微燙的氣息弄得心慌慌,憐舟忍着顫意,聲線輕柔:“你、你這麽還和白貍學……”

“就猜到今晚不能得償所願啊。”

這真是很過分的試探。奇怪的是,憐舟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

人之常情,她對阿景的身子也很感興趣。

她哄勸失望的某人:“你見過哪個人第一次與人幽會要做那等事的?”話出口,人已羞得不能很好地站穩。

“我作何要看人幽會?”晝景從她溫熱的頸窩擡起頭:“要吃東西嗎?吃飽了去泡溫泉,泡完溫泉領你回家。”

“泡溫泉?”

“獨立的兩處,我們各泡各的。”

她心想,本來是可以一起的,但舟舟不願。

眼瞅着臉皮薄的姑娘怔了怔,羞得扭頭便走,晝景在身後追,音色清朗,嚼着溫柔逗弄:“好舟舟,你不知你的拒絕究竟使你錯過了什麽。”

憐舟身子一晃,險些跌倒,她咬着唇,眼尾淌出淺

淺水氣,側身,回眸:“你可真讨厭。”

故意害她擔心自責,還以為方才的拒絕傷了她的心,騙她真情實感地安慰哄勸,到頭來被調戲的竟還是自己!

怎一個惡劣了得?

在山間用完晝景安排好的晚膳,兩人前往冒着熱氣的溫泉池。一支白梅簪子插?進腳下三寸之地,憐舟本不想理她,仍是問出了口:“這是作何?”

果然,某人眼裏浸着得逞的笑意,一副「舟舟你終于理我了」的神情,得意非凡。

“那支簪子,乃道家法器,入土三寸,方圓十裏自成禁制,是很厲害的小玩意。禁制一開,自成天地,任誰都無法窺視打擾。正方便我們放松身心泡溫泉。”

一枚碩大的夜明珠擺放在石面,光芒綻放,能清晰看到兩步之外那人含笑的眉眼,憐舟看她兩眼,不自在地環顧左右,忍着隐約竄上來的害怕,口是心非:“你還不走?”

“這就走。衣服我放在這了,還有這些香膏。”

她擡腿便走,幾個呼吸不知拐去了哪兒。憐舟看着入土三寸的簪子,白梅簪通身發着瑩瑩亮光,和夜明珠帶來的光交相輝映。

哪怕曉得阿景不會騙她,憐舟還是等了片刻,調整好心緒,解了衣衫入水。

“舟舟?”

聲音驀地就近傳來,憐舟耳根子噌得紅了,輕紗浸透貼在白嫩的肌膚,抱臂在懷,掩好胸前柔軟細致的高聳,驚慌失措:“你、你不準偷看!”

一聲低笑……

“我沒偷看啊。”

石面上,一塊鵝卵石大小的翠玉發出幽暗微微的光芒,晝景的聲音便是從那傳出。

“不要怕舟舟,我陪你呀,我就在你不遠處的溫泉池,剛解了衣衫。你一定很好奇這是何物罷?此乃千裏通靈玉,是娘親留給我的小玩意,很好玩的,你一塊我一塊,不管去到多遠,想我了,可以通過它和我說話。玉是一對……”

知道她不在此處,憐舟提起的心緩緩落回,然而聽着熟悉好聽的嗓音仿佛近在耳畔,她不可抑制地起了難言的羞澀。

或許這正是阿景邀她泡溫泉的目的。

拒絕了那一回,她似乎總能找到下一個法子,調戲地她頭腦發沉,心神都被蠻橫侵占。

卻也是溫柔的。

不論阿景侵占的意味多麽強烈。譬如此刻,聽着她匆匆流淌的聲音,憐舟是羞澀的、羞惱的、欲罷不能的,也是安心的。

她喜歡被阿景陪伴。

和阿景喜歡變着花樣、逮準機會欺負她也沒什麽區別。

“舟舟,你怎麽不說話?”她沉默稍頃,勾唇笑開:“我的舟舟,是在想我嗎?”

憐舟愣在那,肌膚騰起細密的熱,她動作緩慢地松開護在胸前的手,喉嚨發出一聲淺嘆:“嗯……”

你說這許多,做這許多,挖空了心思來誘我入網,不就是要我想你、離不開你?

“哦,那你可要多想一會啊。”

音調上揚,得了便宜還賣乖。

通靈玉內傳來水花翻騰的清晰細響,憐舟捂臉,一聲輕?喘:“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淩晨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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