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妖精打架
可惜不能把喜歡的舟舟姑娘拐上榻的晝家主,天明醒來,用過早膳,連送人去書院的資格都被取消。
秉性溫和的少女用實際行動表明了她不是沒有脾氣。也是太縱着晝景了,以至于沒她允許竟敢私自解姑娘家的衣帶。
在這事上憐舟始終無法釋懷,又或者說,整個人快要羞炸了。
哪怕和這人在一起,頂多拉拉小手親一親,火海裏的唇舌交纏已經燒着了憐舟內心深處名為廉恥的引線,之後的事更不是短時間能消化接受。
她需要靜靜。
清晨,晝景送出府門外,豔煞九州的俏臉挂着可憐兮兮的神情:“真不要我送嗎?沒我抱着,阿六駕車不穩颠了你如何是好?”
一身儒服的少女面容淡然,秀發遮掩了微紅的耳尖,她心道:世家主出行的車駕怎會颠簸不穩?阿六每次駕車駕得要半路飛起來又是受了誰的指使?
越想她越覺得晝景壞,語氣淡淡:“不要你送,我自己可以。”
“哦……”晝景失落地低了頭。
看不得她這樣子,憐舟幹脆利落轉身:“阿六,去書院。”
阿六規規矩矩應了一聲,被家主羨慕嫉妒的眼神看得脊背發涼,得到夫人命令,鞭子一揮,駿馬噠噠跑起來。
人走了,晝景站在石階,心情苦悶,頓覺人生了無趣意。
心裏大大的一個「悔」字。
早知如此,合該多摸兩下的。
她眸光幽深地撚了撚指尖,指腹抵?磨的滑嫩觸感令她想起掌心包裹少女小腿時的無比嬌嫩。
她心猿意馬,啧了一聲:“本家主就是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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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便宜不占,當什麽正人君子?反正舟舟都是要生氣的!
若知她所思所想,坐在馬車羞赧不已的少女恐是要氣暈過去。
幸虧,少女不知。
一無所知的憐舟身子端莊地坐在車廂,不經意想起每次進學,某人都會挖空了心思要自己埋在她懷裏,被摟着、被抱着,耳邊是溫言軟語,是說出來就能惹得她心動的纏綿情話。
她捂了臉,暗斥晝景花樣繁多,防不勝防。
沒有門前那句叮囑,她興許不會覺得空蕩,她早就習慣了一個人,比常人更耐得住孤單,但晝景偏偏就有這樣的本事,讓她變得纏人。
阿六趕車的技術很好,然而憐舟當真破天荒的生出「沒阿景抱着,這車有些颠簸」的荒唐感。
這人八成是狐貍成精罷!
她咬牙憤憤想。
十日前書院那場大火讓憐舟受到了更多關注,甫一落地,南院那邊的世家子伸長了脖子巴望,都想見一見在火海裏安然無恙、命大福深的晝夫人,順帶沾沾喜氣。
亦有人存了妄想,盼望和年輕美貌的夫人多說兩句。
火海遇險,再出來,本就貌美的十八歲的姑娘恍若浴火重生,十分嬌美裏隐隐多了十分閃耀,像天上的星。
憐舟抱着書袋快步走在書院,周圍隐秘打量、含羞賞識的目光看得她整個人生出莫名的反感。
有一個動不動愛使壞的心上人,她在晝景眼裏領教了許許多多熱切熾烈飽含掠奪、占有,又或缱绻的情意,每每被她那樣看着,她會羞,會惱,會想要躲開,但不會厭煩。
阿景給了她自信,給了她更多的仰賴和更多的勇氣在這世上安身立命。
她的确變了許多,沒了面對男子驚弓之鳥的惶然抗拒,而這得益于阿景陪她在雲蘇城煙花巷裏住過一段日子,也是那段朝夕相伴的日子,打碎了她心中對男子的恐懼。
眉峰微皺。憐舟暗暗告訴自己,不能退,不能怕,以後還要出現更多人面前,做更多事。
男子也有好的,不盡是一些肮髒之輩,這是她早就明白的道理。
在她看來,深愛了娘親一輩子,最後受不得死別之苦、為娘親殉情的爹爹是世間某種意義上的好男人,阿景的幾位好友也不稱一聲「嫂夫人」,年長的,稱一句“弟妹……”
每當那時她對晝景的愛意會深一分。
外人對當家主母的尊重,其中一部分是女子的另一半賦予的。阿景喜她敬她,她的朋友才會「愛屋及烏」将她放在眼裏。
可阿景有時也不敬她——都敢趁她昏睡為她更衣了!
去往學堂的路上,不可否認的是她加倍思念晝景。世間之大,唯有那一人,聞一聲呼救,肯為她跨越火海而來,她的懷抱是她的歸途,千難萬險,永不後退。
阿景很壞,也很好。
十七殿下和她鬧了三天的別扭了。
休養歸來後,李十七見了她恨不能拿鼻孔看人。
憐舟一腳邁進學堂,見到了一改疲懶早早坐在座位的李十七,來得早,學堂唯她二人。
李十七冷哼一聲,說話陰陽怪氣:“又漂亮了啊。”
“本公主和你打招呼,你為何不答!”重重地将書卷拍在桌上,在「砰」的一聲響之前,腦子裏冷不丁竄出大冰塊挂在嘴邊的訓教,書卷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憐舟挑了挑眉,語氣真摯:“謝過殿下救命之恩。”
說救命之恩委實高擡了李十七。
李十七打心眼裏也知道,救了她的人是景哥哥,甚至連沈端不要命地往火海裏沖都能稱得上她再三言謝。
這不是憐舟第一次和她道謝,李十七自覺不配,不配的同時想到配的那兩人,對少女的複雜心緒越積越深,她冷笑:“你福大命大,哪需要本公主來救?”
“需要的。”她說得認真:“沒有阿景,我的命就交在了殿下手上。”
再多譏諷的話堵在喉嚨,李十七竟發現說不出口了。
也許是眼前人目光太清澈,清澈地能倒映出她的影。也許是她道謝的樣子太誠懇,讓人沒法和她發火。
可一想起當晚情形,無論是沈端傻乎乎奔赴火海最後沒法子在衆人援救下退了出來,還是景哥哥如神兵天降沖向火勢滔天的書舍,最後抱着懷裏的人從火海而出——這些留給李十七的印象太深刻了。
她深深地嫉妒憐舟,怨惱憐舟,慶幸她活了下來,又為她得到的感到羨慕。
沈端那個大冰塊将其引為得意門生,悉心教導,不厭其煩。景哥哥不動?情愛的人為她動了情,不顧生死,不避不退。
父皇下旨李十五就藩也是景哥哥的手筆,事實上連她也懷疑那把火是李十五放的——李十五陰沉不定的性子完全做得出燒死情敵、幹掉嫡妹的惡事。
如此推算,那日小馬駒忽然發瘋也是她做的了。
一計不成再來一計,論心狠,李十七甘拜下風。
景哥哥為了喜歡的人也是煞費苦心,李十五被封襄王,五日後啓程前往襄南,天高皇帝遠,手再長,也無法隔着山水重重将手伸到浔陽,迫害他枕邊人。
被這樣保護的憐舟,知道自己有多麽幸福嗎?
“殿下?”
李十七回過神來,搞不懂她在生誰的醋,眼睛轉了轉,她問:“你是怎麽得到景哥哥的心的?能告訴我嗎?”
她神情脆弱,憐舟沉吟一番,忍着羞澀道:“阿景說我有趣。”
其實她也不知,阿景看上她哪點。
“有趣?”李□□驚失色:“難道本公主無趣嗎?!”
她那麽能搞事的人,在景哥哥眼裏竟然無趣??
李十七捂着心口,深受打擊。
憐舟心想,阿景看人看事的角度總和絕大部分人不同的,甚而她的很多看法,都過分大膽。譬如喜歡一個人,必然是想要占有她的身心。諸如此類的話,有幾個人敢坦白直言?
單是這份坦蕩,憐舟自愧不如。
深陷在「景哥哥認為她無趣」的打擊,李十七喃喃道:“那你是怎麽得到沈端喜歡的?”
話問出口她傻了眼,她作甚要問這!?
憐舟幽
幽看她:“一心向學的人沈院長都喜歡。”
天上下紅雨了麽,避之如虎的十七殿下也有想讨好端姐姐的一天?她不是最讨厭她嗎?
很快,憐舟無意窺見了極有可能的因由。
而這皆來源于回眸一瞥。
同住一間書舍,李十七做賊心虛将未看完的畫冊壓在桌案古籍最下方,大狐貍從窗子翻閱而來,一腳踏在泛黃的古籍,憐舟欣喜它能來,也心疼書卷被狐貍爪子踩。
“白貍,快過來。”她走上前。
晝景脖頸挂着不會響的銀色小鈴铛,委屈巴巴地看着某人,狐貍眼溢滿想念。軟軟的舌頭舔?舐在少女手背,憐舟怕癢,笑着躲開:“白貍,你好些天沒來了。”
她放好被踩亂的書籍,垂眸,看到極其精致的畫冊一角,沒反應過來時,看到畫冊之上細長筆直的腿彼此交疊,她臉都頓紅,暗道李十七貴為公主殿下可委實不學好。
無意翻動他人之物,正要準備離開,狐貍爪子踢翻壓在上面的書——唰!憐舟捂了臉。
不僅自己捂臉,幾息的功夫轉身抱着狐貍,騰出手來貼心地幫狐貍捂了眼。
晝景一樂:啧!本家主什麽沒見過,不就是女女春?宮?圖嘛!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少女顯然沒想到李十七藏着掖着的是這東西。男女?交?合也就罷了,這、這竟然是女子與女子之間的……
她小臉爆紅,尴尬之際,浴室的門被推開,李十七身披繁美浴袍,腰間束着長帶,不耐煩地看了憐舟一眼:“你怎麽了?”
走近了發現她的「好寶貝」明目張膽暴露在空氣中,李十七:“……”
氣死本公主了!她該如何解釋……
善解人意的少女清了清喉嚨,臉上猶帶熱意:“殿下,莫不是有了愛慕之人罷?”不然忽然問起讨好院長一事未免過于奇怪,而阿景在外人看來實乃男子,心慕男子,何以要看……
一句話燒得李十七面色緋紅:“你胡說!”
原來有兩分懷疑,現下起碼六分了。
十七殿下愛慕阿景是浔陽百姓都曉得的事,李十七卻斥胡言,那便是換了另外不可言說的愛慕之人了。
她心思轉得快,笑問:“殿下不喜阿景了嗎?”
“誰說本公主不喜歡?怎麽,你要把景哥哥讓給我?”
殿下惱羞成怒,說話自相矛盾的樣子還有一點點……可愛。
憐舟不忍再「欺負」她,扭頭一心逗狐貍玩。
李十七心慌慌地收好畫冊,末了品出兩分滋味,她是被這讨人厭的情敵戲耍了?
她心思一動,本着不能本公主一人尴尬的原則,重新攤開畫冊,大咧咧地往抱狐少女面前輕擡下巴,語氣古怪,有點頤指氣使,有點抹不開的羞:“哼,背着本公主偷看本公主的珍藏,好罷,就大發慈悲賞你與本公主一同看罷!”
她将畫滿妖精的精美冊子擺在憐舟眼皮子底下,晝景趴在少女溫軟的胸懷,清晰地看到她的舟舟眼皮重重跳了跳,狐貍抱着蓬松的尾巴,心裏笑彎了腰。
作者有話要說:大狐貍?景:哈哈哈……
李十七:來!一起看妖精打架!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憐舟:“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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