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斷袖絕義

先前被冷落的怒氣轉眼便煙消雲散,展龍擡手輕輕撫過師弟後背,低聲道:“好。”

二人便不再耽擱,徑直回了修業谷。

谷中依然一派祥和平靜,屋宇林立,卻又比往日多了些喧嚣,正是一人一熊在演武場中比試。

一熊乃黑百毛色的烏雲靈罴團團,一人則是個身着明黃短衫的十二三歲模樣小小少年。

那少年生得機靈結實,一身肌肉被曬成小麥色,短衫衣襟開敞,露出頸項間一條銀鏈,墜着塊質地上佳的羊脂白玉佩,随着那少年動作在鎖骨下輕晃。

團團如今足有青年男子的體格,兼之毛發蓬松,更顯得體格龐大,收了利爪,只在喉間威脅低吼,進退撲壓,與那少年競技搏擊之術。

演武場四周圍滿人群,熱鬧起哄,許文禮白衣耀眼,赫然置身其中,那毀容而癡傻的樂安一身绛紅長袍,跟在許文禮身後亦步亦趨,仿佛過節一般,神色喜氣洋洋。

周圍修士亦是高聲喝彩鼓掌,又不時出言指點,教那少年如何運用巧力,或閃避或攻擊,拳拳皆擊中團團關節要害。

那少年雖然稚氣未脫,卻一派沉着,舉止間頗有大家風範。身法靈巧,隐隐有七禽訣的蹤影,或掌或拳,朝團團茸茸皮毛間招呼上去,卻只是點到即止,連半根毫毛也不曾傷到。

如此纏鬥了不多時,團團便哼哧朝地上一滾,肚皮朝天,再不肯同那少年動手。

衆人喝彩,皆簇擁上前,将那小少年包圍在正中。

那少年亦是笑容滿面,應對各位長輩誇贊指教,頗有點進退有度、謙恭而矜持的氣度。

展長生不敢相認,便低聲問道:“師兄,那少年莫非是夏桐生?”

展龍冷嗤道:“你當這修業谷中有幾個小畜生。”

展長生不由失笑,應道:“說得也是。”

不過少傾,衆人便瞧見了立在一旁觀賞的展龍師兄弟。

Advertisement

頓時群情更為激奮,卻又迫于展龍煞氣凜冽,衆人不敢近前,只立在原地,甚或後退幾尺,紛紛拱手斂衣,行禮如儀,揚聲道:“掌門師伯,大師伯,你們可算回來了!”

那小少年更是高聲喊道:“爹爹!”三步并作兩步,乳燕投林般撲進展長生懷裏。

展長生急忙上前,随手将他接住,只覺手臂間一沉,竟重了許多。不覺含笑将夏桐生抱在懷中,轉頭看向緩緩醒來的烏雲,輕拍它頭頂,道:“這些年多虧有你,烏雲。”

烏雲只是低垂頭顱,輕輕在展長生手掌下磨蹭,喉間發出低沉呼嚕聲。

展龍依然不喜人群聚集,只道我去閉關,就自原地騰空而起,折回了石屋。

他如今收回五片碎刃,難免心急要将其煉化。

見那兇神一走,衆人頓時精神振作,呼啦啦包圍上前,一路簇擁展長生進了議事堂。

二男一女三名修士,名喚劉忠、張易、風瑤的為首,同展長生一一講述這些時日的經歷。

通天坊劫難之後,遷址改設于天福城。這天福城乃是僅次于天孤城的大城,又是化外七城六郡之中首屈一指的富饒之地。

又位處化外中心領域,無論南來北往,交通便利,原本就是個交易經商的風水寶地。

當初通天教本就有心設坊市在此,怎奈先代魔王貪婪成性,課稅極重,故而退而求其次,選擇了崇尚無為而治,賦稅最低的天眠城。

如今天眠城群龍無首,留霜一群屬下整日裏争權奪利,城民衆日惴惴,接連出逃。若非那天眠城地處偏遠,又萬年冰封,只怕早被其餘魔城吞并。

展長生又問道:“那天孤城有什麽動靜?”

張易回道:“天孤城同永昌議和了。”

天孤城自吞并瓊英、長寧二州,這些年來一路勢如破竹,幾乎直破京師。卻只不過同永昌國王簽訂城下之盟,便全軍撤離。

如今邊境平和,百姓安居樂業,千裏無戰事,着實可喜可賀。

只不知彼此簽訂了什麽盟約,夏侯琰竟将瓊英、長寧交出來,由永昌派遣義昭王鎮守。

展長生不覺失笑道:“永昌王室怎的就學不會教訓,竟然又派個王爺來,夏王室究竟生了多少王子?”

張易亦是笑道:“這王爺乃異姓王,又是瓊英長寧的故人,姓胡名岩風,天賦驚人,竟然以武入道……”

展長生兩耳嗡嗡作響,竟有些聽不清張易後面的口若懸河。

“……那胡岩風倒念舊,上書天子,将胡氏滿門上下盡皆厚葬,又在祖母靈前守足七日七夜,帶孝星夜折返長寧……”

“啪!”一聲脆響,張易方才住口,滿堂皆驚,大氣不敢出,望向展長生。

展長生慢條斯理,将掰斷的半條梨花木扶手放在一旁幾案上,神色自若道:“椅子舊了,眼見得年節将至,換了罷。”

那梨花木雕的貔貅伏雲圈椅總共三十六把,乃是風瑤兩月前親往通天坊挑選購置,用的是靈脈滋養的百年酸梨木,質地堅固,能擋凝脈劍修的全力一擊。

展長生一介法修,這般舉重若輕便将其折斷,不免令人心生畏懼。

風瑤笑道:“庫中尚有新椅,我叫人換上就是,掌門師伯不必記挂心上。”

夏桐生在先前就不耐聽張易東拉西扯,只一個勁拽展長生衣袖,展長生只得道:“我還有事要談,你先同團團圓圓去玩耍。”

他又喚出毛毛,夏桐生終究小孩心性,孺慕夠了,便玩心大起,帶毛毛與一衆妖獸浩浩蕩蕩外出了。

展長生又同衆人寒暄片刻後,門人便各自散去忙碌。

他對劉忠道:“我或許有個法子能保傀儡,還要好生思忖思忖,改日去尋你。”

劉忠原本毫無眉目,那些朱衣的修士已有兩個身死道消,更令他焦躁如熱鍋上的螞蟻。

如今聽聞展長生這般允諾,頓時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大喜應是,急急往山洞去了。

風瑤張易亦跟随告辭,風瑤方才慢悠悠抱怨道:“掌門師伯一回來就坐壞了椅子,那圈椅可是我買來充門面的……兩百枚靈石一把。”

展長生一怔,“竟然這般貴?”

風瑤道:“百年靈養酸梨木,刻成這三十六把貔貅伏雲,單是損壞的刻刀便堆積如山。”

那酸梨木乃是上好的煉器材料,這議事堂滿室座椅,能煉制上百個防禦梨木環,足可武裝這斬龍門上下。可當真是……窮奢極侈了。

風瑤見展長生滿目驚愕,生怕他不贊同,忙上前解釋道:“我斬龍門生于微末,難免被人輕視,這梨木椅若用上幾十年,人來人往坐下摩挲,就能生出玉潤包漿,身價暴漲。若有客人到訪,斷不至丢了斬龍門面子。更何況這酸梨木已被煉化過,危急時刻,還能當作防禦法寶。”

展長生聽罷,不覺嘆氣,終究女子細心,能将這些人情來往的事也考慮周全,便又憶起一件事來。

他猶豫稍許,卻仍是将潘辭那枚乾坤戒取出,遞給許文禮道:“這可是你五師兄的私物?”

許文禮面色一僵,卻仍是接過一掃,旋即搖頭擲還,“五師兄并沒有這枚乾坤戒,戒中也沒有可辨識的珍貴法寶。不知什麽人的。”

若是如此,這乾坤戒究竟從何而來?

展長生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去追究,遂轉手将乾坤戒交給風瑤,又道:“一切有賴幾位打理。”

風瑤接過,同張易一道肅容回禮道:“請掌門師伯放心。”

待那二人也退出議事堂,便只剩了展長生同許文禮,一時間無言以對。

展長生微覺尴尬,過了少傾,方才笑道:“那小傻子不纏着你了?”

許文禮将茶盞往幾案上一放,冷哼道:“哄他去睡了。”

展長生又道:“我要回屋見師兄,阿禮同我一道罷。”

許文禮一言不發起身,行至議事堂門口,方才惡狠狠道:“帶路!”

展長生召出木簡,帶他一道自修業谷飛往石屋。山間寒風一日強過一日,隐隐有雪花飄伶,四野寂靜無聲。

木簡上也是一派寂靜,展長生只得咳嗽一聲上又道:“這石屋所在只有我同師兄知曉,修業谷中,我只帶你一人去。”

許文禮只冷笑道:“不勝榮幸。”

展長生見他怒氣沖沖的模樣,只得低嘆一聲,再不言語。

木簡悄無聲息疾馳,遙遙望見石屋外的山林時,許文禮才悶悶開口道:“你怎的不肯問一句我師兄可好?”

展長生道:“阿禮,他處心積慮害我與師兄,我二人險些在杖葉湖底丢了性命。”

許文禮怒道:“胡言亂語!我師兄對你一見難忘、情根深種,愛你尚且不夠,又豈會害你?”

展長生立在木簡前頭,低眉斂目,仍是安靜道:“我有個水系法陣,能重現那時的光景,不如布給你看。”

許文禮住口,過了良久,木簡徐徐降落在玉液靈花外的林間小道上,許文禮一躍而下,往前邁了兩步,方才停步道:“不必了,你從不曾騙過我。”

許文禮轉過身來,這白衣劍修經過幾番歷練,氣度亦是愈加沉穩,黑眸清澈分明,鎮定看展長生,道:“他終究是我五師兄。”

展長生收了木簡,不急不徐向他走去,一面暗自警惕,一面應道:“阿禮不必擔憂,凡事但求問心無愧而已。”

許文禮默然少傾,一對漆黑劍眉深鎖,随即便抓住衣袖一角,朝展長生一遞,又道:“抓好!”

展長生不明所以,卻仍是按他所言,抓住了許文禮雲白滾青竹棱錦邊的衣袖。

旋即劍光一閃,半截衣袖款款垂落在展長生手中。

許文禮眼圈微紅,語帶哽咽,怒道:“我同你斷袖絕義!”

“……”展長生終究不忍,勸道:“是割袍絕義,割的是袍角,而非衣袖。”

許文禮一噎,先前升起的滿腹悲憤竟轉眼消散得幹幹淨淨,只得惡狠狠一瞪展長生,只道:“意會即可!那小傻子,你照顧好他。我同你相識一場,日後若再碰面,我自會避讓兩次。若有第三次見面,必定不死不休!”

展長生見他決意如此,心頭亦是沉沉,這青年與他脾性相投,如今斷袖……割袍絕義,委實可惜。他将手中半截衣袖布料握緊,低聲道:“阿禮……你聽我……”

許文禮喝道:“不必再提!展長生,保重。”

展長生只得嘆息一聲,又道:“阿禮,你也保重。”

許文禮召出飛劍,一躍而上,眨眼就去得無影無蹤。

展長生悵然望向青空,身後有腳步聲沉穩靠近,立在半尺開外,默不作聲。

展長生方才笑道:“師兄,人心叵測,我累了。”

展龍卻不答話,只道:“……六,七,八,九,十……”

展長生顧不得傷感失落,不覺奇道:“師兄,你數什麽?”

展龍微微仰頭,望向遠方,續道:“……十五,十六……”

數至二十六時,天際重現了一道青金劍光,眨眼就擴大,迫近眼前。

數至四十二時,那青光停在二人前方上空,白衣劍修飛身而下,怒氣沖沖大步邁來。

數至四十六時,許文禮便停在展長生面前,攤開一只手,冷聲喝道:“還給我。”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