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三個小時後,孔靜雅合上電腦,拿下衣架的包包挎在肩上。向對着書本寫寫算算的安逸說:“走吧。”

“姐,等我十分鐘。”安逸專注于學習。

孔靜雅垂下手臂,食指、中指交叉敲打褲線。遲疑着站了會兒,擡腕看了看時間,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打算等十分鐘一過,便自行離開。

“好了。”安逸在四分零三秒合上筆蓋,将書本匆匆裝進背包,笑問:“姐姐想吃什麽?我有一萬四。”

“一萬四?”孔靜雅挑眉。

安逸:“人民幣。”

“請我吃飯的預算?”

“嗯,也是我所有的錢。”

孔靜雅抖了抖嘴角,十分無語。搞不懂這個富家子弟要做什麽?上演男版灰姑娘?

“我還在念書,沒有工作。爺爺每個月給我兩千生活費,再加上獎學金、博士生補貼之類的。”安逸撓撓頭,不好意思道:“很慚愧,我沒有攢錢的習慣,臨時清算資産,只有一萬四。”

“一萬四,用不上‘資産’兩個字。”孔靜雅不信安文昌每個月只給心愛的小孫子兩千塊,“你哥喝頓酒,給的小費都不止兩千。”

“正是有哥這個前車之鑒在,我才一個月生活費兩千的。”安逸抿起嘴巴,眼睛又黑又亮,深吸一口氣:“爺爺堅信哥變壞是錢多燒的。”

孔靜雅擺擺頭:“他的壞不是後天形成,屬于娘胎自帶。”

安逸笑了,溫溫柔柔,透着怡悅的憨。

兩人向外走,孔靜雅說:“你叫我一聲姐姐,姐姐請你吃頓飯也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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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姐。”安逸神情雀躍。

孔靜雅本以為他會為了男人的尊嚴,即使不堅持買單,也會假意推讓一番,不成想安逸如此輕快的答應了,并且一點兒都不生氣。側目道:“小朋友,你本意就是來蹭飯的吧?”

“姐——”安逸沾沾自喜,問孔靜雅:“我是不是特別有做小白臉的潛質?”

孔靜雅略微思考,“有。”

電梯來了,裏面有三個人。分別是公司的銷售總監、渠道經理和行政主管,三人向後讓出中間位置:“孔總好。”

孔靜雅兩步邁進電梯,轉身對着緩緩關閉的電梯門說:“下班了。”

“還沒有。”渠道經理笑道:“出去吃口飯,回來繼續工作。”

孔靜雅輕點下巴,“辛苦。”

“姐姐。”安逸探頭過來,認真提議:“你包養我吧!”

孔靜雅斜過眼珠,瞪了他一眼。從反光的壁板看到後面三位老員工表情豐富的仿佛在演啞劇,孔靜雅淡定道:“以我的年紀,距離包養小白臉,最起碼還得有個十幾二十年。到了那個時候,你已經人老珠黃了。”

“啊……”安逸頭垂在胸前,顯得很失望,“是這個道理。”

電梯‘叮’的一聲開了。

孔靜雅踩着高跟鞋,不管安逸,徑直向外走。手機響了,拿出瞧,安逸轉了她一萬三。孔靜雅停住腳,安逸小跑追上,咧嘴笑着看她。夕陽餘晖經過對面大樓玻璃折射,照得安逸唇紅齒白。

“自留一千生活。”安逸倒退走路,欣賞孔靜雅的五官與神态,歪過頭、陶醉道:“待會兒花超了,煩請姐姐補上。要有剩餘,姐姐肯賞臉再和我吃一頓飯,于我便是過年了。”

孔靜雅被他逗樂了,“沒錢,你不看病了?”

“失眠麽?”安逸說:“我還能挺一挺。”轉回身,同孔靜雅并肩,“或許爺爺願意資助我就醫。”

“小家夥。”孔靜雅說:“你大概是我見過最慘的富家子弟了。”

“至少我現在很幸福。”安逸攤開雙手,仰頭道:“因為要和漂亮姐姐一起吃飯。”

出了大樓,孔靜雅問他:“開車了麽?”

安逸說:“我沒車。”

孔靜雅食指勾着車鑰匙遞到他眼前,“沒車總會開車吧。”由于長時間糟糕的睡眠質量,孔靜雅盡可能避免開車。

“會開是會開。”安逸踮了踮腳尖,尴尬道:“不過我沒駕照。”

創意私房菜館,西式燭光長桌,兩人本該各坐一面,安逸吃到一半,搬着椅子便坐過來,“光線太暗,看不清姐姐。”

孔靜雅叫來服務生,把照明全部打開。

沒了浪漫暧昧的氛圍,黃昏急轉白晝,兩人頓感不适,半眯着眼,詭異相望。

孔靜雅舀着白瓷盅中的蟲草花膠老鴿湯,擡眸盯着他的頭頂。忽而伸出手,扥了扥安逸的頭發。指尖并未帶下一絲頭發,孔靜雅很失望,悵然若失喝了一口湯。

安逸被莫名其妙揪了頭發,大大的眼睛滿是茫然。

“你失眠不掉頭發麽?”孔靜雅問。

“不掉。”安逸說:“但我時常感到頭疼得厲害。”

孔靜雅心裏平衡了,“吃完飯帶你去個有意思的地方。”

“好哇。”孔靜雅不說明去哪,安逸也不問。大有跟着姐姐,去哪都行的态度。

之前有朋友推薦一家死海漂浮體驗館,據說可以減壓助眠、深度放松。孔靜雅沒還去過,正好領着小病友一同感受。

體驗館離吃飯的地方很近,倆人步行過去。路上經過肯德基,安逸向孔靜雅要甜筒。孔靜雅說不買,安逸便乖乖跟着她,從肯德基路過。走出四五米,孔靜雅又返回去,買了甜筒給安逸。

嘴上兇巴巴:“自己不能買?”

安逸轉動手裏的冰激淩,美滋滋:“想你買給我。”

孔靜雅笑得嬌嗔,沒有接話。

死海漂浮是在一個類似于太空艙的空間內,人躺在‘水’中能夠完全漂浮。安逸點了雙人太空艙,孔靜雅堅持要兩個單人。

服務生有些迷茫,不知道該聽誰的。

孔靜雅說:“我付錢。”

服務生馬上就不迷茫了,“好的,兩個單人艙。”

“姐姐,雙人。”安逸橫在孔靜雅身前,眉頭輕鎖,黑漆漆的瞳孔閃着執着,“我們聊聊天。”

孔靜雅脾氣也是擰得很,繞過他,徑直去了更衣室。換好衣服,在服務生的引領下,到包間的單人艙。躺在水中,整個人真的漂浮起來。服務生為她墊了頸枕,調節燈光、播放輕音樂。

孔靜雅閉上眼睛,腦海裏想的是管叢雪是否能騙過孔思源,孔思源會怎樣出擊,自己又該如何收場。

根本放松不下來。

正當她煩躁不安時,耳畔傳來一聲呢喃:“姐——”

孔靜雅吓得身子傾斜,灌了一口鹽水,鹹的她直哆嗦。

安逸抱着膝蓋坐在地上,好似被主人抛棄的流浪狗,眼神哀怨望着她,“能別這樣瞪我麽?我……挺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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