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随着孔靜雅起身,水珠在修長的腿上滑動,淡藍色燈光下閃着白釉般細膩的光澤。
只一眼,安逸便慌張垂頭,雙手張開有一搭沒一搭的撐地。撐着撐着,改扣鑲嵌在地面的鵝卵石,嚴肅且專注。像是做了壞事的小孩兒,心虛的等待懲罰。
自從知曉安逸是安氏集團的小孫子,孔靜雅認為他和安承本質上或多或少會有相同之處,不過就目前來看,還沒瞧出來。
“癞皮狗。”這話重了,按常理孔靜雅不會講,可她想試探他的底線。
安逸不說話,側身一歪,躺下縮成一團。眼神空洞,虛無地睜着。他的眼睛又大又黑,如今更是深不見底。
孔靜雅戳了戳他腦袋,“生氣了?”
“沒。”安逸悶聲道:“就是有點兒不好意思。”
孔靜雅這才注意到,安逸的臉頰紅撲撲的,耳朵尖也帶着一抹俏皮的粉。
“姐姐的腿,長得真好。”安逸以手掩面,除了手腕處偏大塊兒的太空人紋身,大臂還零零散散分布着幾個小紋身,“地上涼快兒,我降降溫。”
孔靜雅是個靈通剔透、牙尖嘴利之人,卻讓這只小癞皮狗幾次三番弄得懵裏懵懂。雖說沒到被冒犯的地步,不過也不是單純的誇贊……
孔靜雅再次戳了戳他,安逸轉個身、背對她,依舊縮成一團,長睫毛忽閃忽閃。
“小朋友,你是頭一次看女人的腿麽?”孔靜雅認為他在裝純情,“夏天滿大街穿超短褲的姑娘,你見一個,面紅耳赤一次?”
安逸利索坐起,眨巴着大眼睛,瞳仁裏流轉怨氣,“我不喜歡她們,不會心動,更不會面紅耳赤了。”說着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感到燙手,又不好意思了。垂下頭,低聲細語道:“我不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人。”
“你喜歡我?”孔靜雅挑眉。
安逸嘴唇微張,探過脖子,“我沒說過?”
“說過。”孔靜雅徑直向外走,哼道:“而且還沒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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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去哪?”
“回家。”
“不……不……”安逸指着太空艙一樣的漂浮體驗缸,情急之下想不來這個項目叫啥,“不玩兒啦?”再一回頭,孔靜雅已經走了。連忙起身,追了出去,追到女士換衣間門口急剎車,轉了個圈,匆匆走向男更衣室。
安逸換好衣服,在大廳等孔靜雅。左等右等也不見她的蹤影,好不容易看到人,巴巴跟在孔靜雅身後,“我惹姐姐不高興了。”
“沒有。”孔靜雅在前臺付了錢。
服務生送他們出門。
車停遠了,這會兒還要步行過去。安逸倒退着走到孔靜雅前面,眉骨不動,擡眸道:“對不起。”
“我沒有不高興。”孔靜雅說:“但我們真的玩兒不到一起去。”
“還沒在一起玩兒呢!”安逸很冤枉,攤開雙手,急道:“只是吃了飯,方才體驗漂浮,也馬上出來了呀!”
孔靜雅停住腳,“你說你喜歡我。”
“對。”安逸篤定:“我喜歡你。”
“不是誇贊,是認真的?”
安逸皺眉,反問:“我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
孔靜雅盯着他,惱火道:“不許!”
“不許我喜歡你?”安逸愣住,轉而局促地笑了,“姐姐未免太霸道。”
“随便你吧。”孔靜雅白了他一眼,“反正沒結果。”踩着細高跟,繼續向前。
“我希望有好的結果,所以會努力追求姐姐。”安逸快步追上,“姐姐回頭看看我。”
孔靜雅不動聲色地斜過眼珠。
安逸舉着他的身份證,“姐姐不要急着找下一個‘劃算’的‘合夥人’,我很快就可以法定了,到時候請你一定嫁給我。”
孔靜雅被他煞有其事的模樣逗笑了。
“所以……”安逸抿起嘴角,“別再和那個‘蠢男人’熱聊。”
“蠢男人?”
安逸撓撓頭,“陪爺爺海釣時,姐姐捧着手機熱聊。我問是和誰,姐姐說和一個蠢男人。”
“哦。”孔靜雅想起來了,他指的是孔思源,“那個蠢男人太蠢了,馬上就要被我玩兒到傾家蕩産。”痞笑着吓唬小朋友:“姐姐是母螳螂,玩兒夠了就會吃掉公螳螂。”
安逸睜大眼睛,縮了縮脖子。
孔靜雅乘勝追擊,長指甲戳着他的肩窩,聲音不緩不慢,邪魅道:“你瞧着沒個二兩肉,給姐姐塞牙縫,姐姐都嫌柴。”
“我……”過了呆勁兒,安逸不但不怕,反而興奮且略帶羞澀,“瘦,但是不柴。”說着将胳膊伸向孔靜雅,示意她咬一口嘗嘗。
孔靜雅第N+1次懵了,殊不知自己方才正中少年喜歡腹黑禦姐的取向。
推開安逸胳膊,孔靜雅白了他一眼。快步走到車位,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安逸毫不客氣,迅速占據副駕駛。
“難道還要讓我送你回家麽?”孔靜雅橫眉冷對道:“下去!”
安逸:“打車太貴了。”
“……”孔靜雅瞪他。
安逸喉結翻滾,轉過眼珠,避免與她對視。小心翼翼拉過安全帶,扣在胸前。膽怯地瞄了瞄孔靜雅,見孔靜雅還在瞪他。安逸清了清嗓子,繼續裝傻充愣。
孔靜雅低聲罵了句“癞皮狗”,發動車子。
安逸目視前方,得逞道:“汪!”
“切!”孔靜雅哭笑不得,嗔怪:“沒個人樣。”
“姐姐。”安逸看着她,剖析自我:“在姐姐面前,我好像有受虐傾向。”
“我以為你對外一向如此。”
“那沒有。”
“沒有最好。”孔靜雅要以年長幾歲的姐姐身份,教育看起來并不單純、卻帶着傻勁兒的弟弟:一味地讨好別人,就是作踐自己。
紅唇微啓,輕提一口氣,被安逸輕飄飄嘆聲“因為我喜歡姐姐嘛~”給生生噎了回去。
孔靜雅抖了抖嘴角,沉默開車。
安逸陶醉了一會兒,側頭尋問:“姐姐,我們什麽時候去看病?”
“什麽病?”孔靜雅心不在焉道,然後立刻反應過來,開口:“啊……”
安逸接過話茬,十二萬分深情:“相思病。”
“小崽子!”孔靜雅終是忍不住了,咆哮道:“再和我肉麻的講土味兒情話,就開窗把你丢出去!”
“好。”
安逸全程乖巧不出聲,直到到達租住的小區門口。深深看向孔靜雅,嘴巴抿成一字型,像是下了重大決心一般,擺擺手,下車大步融入夜色。
果真聽話,連句“再見”都沒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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