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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文昌叫人另外安排房間給孔靜雅住,又擔心孔靜雅受到驚吓不敢獨處,找了家裏年長的女廚師陪她。
那廚師矮胖敦實,看着就讓人非常有安全感。先是在孔靜雅面前大罵一通安承,然後挨着床邊打起地鋪。
“到床上睡。”孔靜雅洗了澡,換了幹淨的衣服,拍拍身側空位,“地上涼。”
廚師已經半躺下,聞言動作一滞,“好麽?”
孔靜雅打算虛僞客套落個好名聲,沒真想和別人睡一張床。可話都說出去了,唯有硬着頭皮點頭。
誰知那廚師沾枕頭就着,呼嚕聲轟隆隆,打雷般響亮。
黑暗中,孔靜雅睜大眼睛,忍得怒火中燒。猛然起身,柔聲細語喚醒廚師,“不好意思,我餓了。”
她确實是餓了,打安承沒費多少力氣,主要在安文昌面前做戲哭得厲害。一碗海鮮粥下肚,孔靜雅覺得還能再打十個安承。将廚師好言勸走,美美的睡上一覺。
孔靜雅昨晚流了不少眼淚,好在醒來眼睛并沒腫,只是眼頭、眼尾微微發紅,帶着惹人憐惜的嬌弱感。簡單收拾一下,她去見了安文昌,得到可觀的賠償,也聽到了安文昌承諾給安承的懲罰。
“靜雅。”安文昌懇求她:“不要告訴安逸,他們兄弟之間還要相處。而且安逸那孩子,他有時候……有時候……”
“我也不想告訴安逸。畢竟安承是他哥哥,親哥對弟媳做出這樣的事,對安逸來說也是一種傷害。不過當時我在和安逸正在視頻通話,考慮到這方面的關系,掙脫安承後,我馬上挂斷了。但安逸該知道的,應該已經知道了。”孔靜雅代入苦情戲裏女主,用聖母光輝溫暖他:“爺爺你放心,我會勸安逸。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一家人還是要朝前看。”
安文昌拉住她的手,淚水模糊了眼眶,“靜雅乖孩子,爺爺保證給安承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這種事情絕不會再發生。”
考慮到現在不哭,對不起持續不斷的情緒烘托。苦情戲大結局,好像都得來一場抱頭痛哭、冰釋前嫌的戲碼。這一場。孔靜雅哭得梨花帶雨,哭出了美感。
司機送孔靜雅回去,在出門後的第一個轉彎處與坐出租車來的安逸相向而過。孔靜雅想安逸從學校打車到這兒,車費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難得他舍得。思及至此,嘴角悠然上揚。
讓他鬧一鬧也好,都到了這個地步,不鬧一鬧說不過去。
安逸下車,朝孔靜雅離去的方向眺望,招手喚來門衛室的保安,“付下車費,記得要發/票,回頭找福伯報銷。”說完關上車門,疾步向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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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遇到管家福伯。
“小少爺。”福伯慌張,不知他這會兒來要将安承怎樣。
安逸:“福伯,我讓今天執勤的保安幫我付了車費,你記得把錢給他。”走出一段距離,又回頭叮囑,“早點兒給,人家打工不容易。”
“好,我現在就去。”福伯應下後,一邊小跑向門衛室,一邊撥通安文昌的電話,“老先生不好啦,小少爺回來了!”
安逸穿過石橋,見安文昌的貼身保镖急匆匆朝B棟那邊去了,心下明了安承還在鶴仙別苑。
傭人推着安文昌出來堵他,安文昌老遠便聲如洪鐘地笑道:“請不了假的家夥,怎麽還回來了?”
“爺爺。”安逸小跑幾步,扯起嘴角,笑意未達眼底,“我該回來的。”
“一場誤會。”安文昌雙手交叉,冠冕堂皇道:“你哥喝醉酒走錯房間不像話,靜雅把他打的渾身是血,他得到教訓,以後不敢了。”
安逸從傭人手中接過輪椅,“何必呢,我又不傻。”
‘何必呢’否定了安文昌方才一番避重就輕的解釋,安文昌微張着嘴,又無奈地抿起來。
“昨晚沒休息好吧?我推您回房。”安逸推着輪椅,朝主樓走。
路上安逸不講話,氣氛低沉。安文昌坐在輪椅上看不到身後他的表情,惴惴不安道:“不信……不信你可以問靜雅,爺爺的話你不信,靜雅的話你總該信。”
安逸:“我不問她。”
安文昌費老勁擰過身子仰頭看他,“那你想怎樣?”大太陽明晃晃的,逆着光線只能瞻仰到安逸的下巴尖。他一米七三的小孫子,此時高大好似天神。
是錯覺!安文昌轉回頭,告訴自己是錯覺。
“媽媽生我不光彩,我存在的本身于哥哥就是個巨大的傷害。爺爺這些年又偏心我,哥哥心裏不平衡也是有的。”安逸如春日裏的暖陽般平靜溫和,“我想和哥敞開心扉聊一聊,不希望自己有天恨他,也不希望他總把我放在敵對面。我們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應該同心同德、互相扶持。”
“你真這麽想?”安文昌感到驚訝,再次費勁擰過身子仰視他。
安逸點頭,“嗯。”
“好孩子。”安文昌感到非常欣慰,認為安逸雖然只有一米七三,但靈魂高度遠超于一米九的姜初禾,“靜雅下手太狠了,安承被醫生包的跟個木乃伊似的,如今還在昏睡,你晚上再過去和他聊,那會兒人也清醒。”
“靜雅是真的吓到了。”
“爺爺知道。”
“所以別怪她下手狠。”
“……爺爺沒有。”
進到安文昌的卧室,安逸将他架到床上,為他蓋上毯子。
安文昌問安逸:“還沒吃午飯吧?”
“早飯也沒吃。”安逸在他床邊坐下。
“快去餐廳吃飯。”安文昌慈愛道:“大白天的,你守着爺爺,爺爺也睡不着。”
“爺爺昨晚睡了多久?”
“一夜沒合眼。”
安逸提議:“吃粒安眠藥?”
安文昌轉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安逸很坦然的與他對視。過了半晌,安文昌笑了,點點頭。
安逸拿了水和藥,扶他起身。
安文昌将藥片含在嘴裏,喝水送服,對他揚揚手。
“爺爺你休息,我去吃飯。”安逸把杯子放在桌上,起身向外走。
安文昌平躺在床,閉上眼。待耳邊傳來門被推上的聲音,安文昌吐出一粒藥片,緩緩睜開眼皮,望着天花板出神。
一盞茶的功夫,門鎖輕轉。安文昌将吐掉的藥片藏于枕下,躺好合上眼簾。來人腳步輕巧,小貓小狗似的爬過他。左側的床墊向內一陷,便沒了動靜。
謹慎的裝睡了幾分鐘,安文昌轉過眼珠,見安逸在自己身旁雙手護頭、縮成一團,呼吸淺淺睡着了。
望着這樣的他,安文昌感慨良多。
得知兒子在外把別的女人搞大了肚子,還要與千挑萬選的兒媳離婚後,有六七年安文昌不許他們進門。直到一天,小安逸被杜茹薇扔到別苑門口,安文昌第一次看到他的小孫子。
瓷娃娃般的小孩兒,瘦的像只小猴。到他面前不說不笑,單單用黑得吓人的大眼睛看他。
安文昌也沒給小孩兒好臉,“那女人以為我會看在你的面子上讓她進門?癡人說夢。”
“餓。”安逸說:“我吃飽了,門外等。”
安文昌冷聲問:“她不要你了,不接你了,怎麽辦?”
安逸想了想,搖搖頭。
安文昌給他飯吃,那麽小的一個小人兒吃相吓人,狼吞虎咽好像永遠都不會飽。後來還是安文昌怕了,怕撐死他,讓人撤了食物。
“謝謝。”安逸雙手合十,将安文昌當成菩薩拜了拜。
安文昌笑了,“她把你扔這兒,沒告訴你該叫我喚我什麽?”
“拜拜。”安逸從椅子上跳下來,一陣風似的跑了。鶴仙別苑太大,他迷路找不到大門。走累了,就蹲在湖邊的石橋上。
安文昌通過監控看他,猜他那麽小的一個人兒此刻腦子裏在想什麽。太陽落山後,監控裏的小人兒往地上一歪,縮成一團。
吓得安文昌疾跑過去,到那兒才發現,小人兒是睡了。
安文昌把他抱回去,笑他心大。
第二天一早,安逸見到安文昌愣了半響,開口還是:“餓。”
安文昌想起他昨天沒吃晚飯,又恐他昨天那個吃法,吩咐廚房準備一人份的食物端上來。
安逸這回吃的斯文些,“媽媽來接我了麽?”
安文昌說:“沒有。”
安逸怯生生地看他,“我求求你。”
安文昌點點頭,心想終于到了正題。
“送我去孤兒院。”
“嗯?”
“我想去孤兒院。”
安文昌皺眉。
安逸垂眸,“算了。”
接下來的幾天,安逸睡醒了吃,吃飽了睡,他不提要求,也不再問媽媽,甚至很少講話。安文昌就這樣養他,杜茹薇來要人也不還,一點點把安逸養大。
讓人心疼的好孩子。
安文昌側過身,摸了摸睡夢中安逸的頭,為自己方才的多慮而羞愧。
安逸呼吸停滞一拍,鴉羽般的睫毛幾不可見地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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