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安逸擦拭完膝蓋,對孔妍笑了笑,有些拘謹道:“你家花園裏的花開的真好,我能折一朵麽?”

少年明眸皓齒,皮膚白皙。消瘦的身型撐不起衣服,白襯衫在初夏的微風中飄蕩。望着身邊青澀美好的大男孩兒,孔妍恍惚間回到學生時代。對于安逸嫌惡她的動作,下意識選擇了遺忘,“花摘下來會枯萎,你喜歡連根帶走一株。”

“不用那麽麻煩。”安逸想孔靜雅肯賞臉看一眼、笑一笑,這花就算功德圓滿了。

孔妍盯着他的臉,直勾勾地瞧。

安逸深呼吸,別扭的扭過頭,“不方便的話……”

“你多大?”

“什麽?”

“我問你的年紀。”孔妍說:“告訴我,我就送你一朵。”

安逸不願意要了,雙手托腮瞅了瞅腳尖,又回身望了望大門,盼着董曼青早點兒出來。

“能領證結婚最起碼也該二十二了,可你看着好像還沒成年。”

“二十二。”

“那你和靜雅足足差了五歲!”

安逸斜眼看她,不滿從緊繃的下颚角流露出來。

“我沒別的意思。”孔妍攤手道:“只是不知道你圖什麽?你說你家境好、長得也好,結果卻找了個大自己五歲的……”

安逸皺眉:“所以關你什麽事兒呢?”

“是不關我的事。”孔妍當他年紀小被漂亮大姐姐迷得昏了頭,轉向花園,“相中哪朵,自己去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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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逸已經不想要花了。

童童人小耳朵尖,遠遠聽了吼道:“不許摘我家的花!”

不讓摘,安逸偏摘,徑直走向那朵玫瑰。童童攔他,安逸善用足球技巧虛晃了一下。

童童沒抓到他,摔倒在地,哇哇大哭。

孔妍忙起身去扶。

安逸折花被花刺紮了手,指腹冒出一個滾圓的血珠。吸着手指,冷眼旁觀童童在孔妍的安撫下越哭越慘。

凄厲的哭嚎驚動了屋內的人,趙嫣然一溜小跑嚷嚷着:“兒子、兒子,怎麽了?誰欺負你,跟媽說。”

童童指着安逸:“他推我。”

“我可沒推他。”安逸掐着玫瑰根部摘下花,“他自己摔的。”

趙嫣然不悅:“你多大人了,和小孩兒一般計較。”

“你家小孩兒多大?一歲、兩歲,還是三歲。”董曼青背着包也出來了,翻着白眼罵道:“這麽大孩子了,走路都走不穩。抽空去醫院檢查一下,別是小腦發育不全。沾邊賴這點,你們母子真是一脈相傳。嫣然,教孩子點兒好的吧,家裏就剩這一個男丁,那爺倆在裏面正經得關幾年呢。”

孔妍:“大伯母,你話講的未免太刻薄了吧?”

“刻薄麽?”董曼青撇撇嘴,冷哼道:“比起你媽幹的好事兒,我說的算什麽呀~”

孔妍牽着童童,氣呼呼地進屋了。

安逸悄悄吐舌,鬥嘴這方面,董曼青和孔靜雅聯手是王炸。拆隊單出,董曼青大王、孔靜雅小王。

“兒子。”董曼青關心安逸:“受委屈了麽?”

安逸捧着花,搖了搖頭。

董曼青:“你二嬸對小兒子那是癞蛤/蟆疼蝌蚪,寶貝的不行。沒受委屈就好,回家。”

安逸抿起唇邊,禮貌道:“二嬸再見。”

趙嫣然瞪着安逸,雖是憤怒,可也不敢再惹董曼青。

“我家孩子和你道別呢!你是聾了,還是啞巴啦?不知道回一聲啊?會不會做人?”董曼青雙手抱肩又回來了,“白活這麽大歲數,日子都過到狗身上了。”

“啊——!”趙嫣然撓亂頭發,尖叫着跑回去,‘砰‘的一聲關上門。

“媽媽。”安逸眨了眨眼,“二嬸不會就此瘋了吧?”

“千萬別,她要瘋了,孔妍告狀到你爸那兒,你爸一準兒跟我絮叨,我手上沒個輕重,保不齊又得進醫院。你和雅雅馬上辦婚禮了,我可不想自己一個人上臺。”董曼青注意到他手中的花,“摘它做什麽?”

安逸望着花,笑道:“送姐姐。”

“……”董曼青咬住下唇,沉思片刻,“好孩子,缺錢了你得說。”

“我不缺錢。”

“那你是……摳?”

“媽媽~”

“诶,好孩子。”

孔靜雅回家已經很晚了,安逸手機在床頭櫃上,人卻不在卧室。洗漱過後,還不見他回來,便挨個樓層、挨間房尋夫。

想着這個時間,爸爸、媽媽,保姆阿姨應該都睡了,孔靜雅推門輕手、走路輕腳,很快在琴房地板上找到了抱着吉他、睡作一團的安逸,以及沙發上頭碰頭、宛如被人下了迷藥昏過去的孔千山、董曼青。

孔靜雅輕聲喚道:“爸、媽。”

“嗯?”董曼青最先醒過來,“崽崽回來啦。”并推了推孔千山。

孔千山眯着眼睛,大腦重啓一番。揉了揉臉,坐起身,望着沉睡中的安逸嘆口氣:“啧!這孩子比五音不全強點兒,唱歌兒‘咩咩咩’,好似羊叫,聽着就犯困。”

董曼青:“比安眠藥好使。”

“他唱什麽歌兒都一個調。”孔靜雅加入吐槽隊伍。

安逸哼唧一聲,孔家三口閉了嘴。待他翻個身,依舊還是睡。董曼青用胳膊肘碰了碰孔靜雅,憂愁道:“将來我外孫子、外孫女要是不幸遺傳到他這一點,學校演出可怎麽辦?不得受歧視麽?”

“別擔心沒有用的。”孔千山翹起腿,搭在膝蓋上的手一擡:“不唱歌,可以上臺跳舞。”

董曼青瞪他,“樂感差,跳舞能跟上拍子麽?”

“我教他跆拳道,學校表演更拉風。”見安逸慢慢伸開腿,孔靜雅挑起一根眉毛。

董曼青朝安逸努努嘴,“你先教他。今天有個小姑娘上來就摟胳膊,但凡會點兒功夫反應快,也不至于讓人摟上再掙脫。”

孔靜雅放了些音量,“沒準是故意讓人家摟上的。”

睡夢中的安逸痙攣了一下,伸開的腿又慢慢蜷回去。

“亂講。”董曼青擂了孔靜雅一拳。

孔千山擡腕看表,“叫孩子起來,回房睡。”

“孩子陪我逛一天,累壞了。”董曼青心疼地噘起嘴:“我們聊了這麽久都沒醒,千山你把他抱上去吧。”

孔千山點頭,撸袖子起身。

“爸——,我叫他。”

孔靜雅話音剛落,安逸哼唧着抻了個懶腰,睜開眼對孔靜雅笑,奶聲道:“姐姐回來了。”

孔千山聽不慣他叫孔靜雅姐姐,還是這般撒嬌的叫法,拉着董曼青就走。

董曼青邊走邊回頭:“崽崽們,晚安。”

“爸、媽,晚安。”

人走了,安逸好奇道:“爸爸怎麽了?”

“你剛叫我什麽?”孔靜雅問他。

安逸恍然大悟,咯咯笑道:“剛醒沒注意,腦袋還糊塗着呢。”

孔靜雅掐着他的臉頰,威脅:“再給你一次機會,什麽時候醒的?”

“爸說我唱歌像羊叫時。”安逸坦白從寬。

孔靜雅松開手,摸摸他的頭,敷衍誇贊:“乖。”

回到房間準備睡了,安逸想起那朵花來。跑下床取了玫瑰,別在孔靜雅耳後。跪着向後蹭了蹭,癡癡笑:“姐姐真漂亮。”

孔靜雅起身去照鏡子,紅玫瑰搭配她的素顏媚而不妖。揚手起了個拉丁舞的範兒,扭動盈盈一握的腰肢,“明天找花匠在我們新房的花園裏也栽些玫瑰。”

“好啊。”安逸從後面抱孔靜雅。

孔靜雅向前挪出餘地,右腿插進安逸兩腳間,拽住他的胳膊發力,将人側摔在地。

安逸眉骨聳動,漆黑的眼睛波光粼粼。

“媽說讓我教你拳腳功夫傍身,省着出門在外被小姑娘摟,都來不及反抗。剛才這招實用,專門防止小姑娘從背後偷襲。”孔靜雅向坐在地上的安逸伸出手,“沒學會不要緊,我多示範幾次。”

“不用!”安逸戰術性後退,爬起身、跑上床,“學會了!”

孔靜雅追過去,拽住他的腿,“小狗狗撒謊會挨打呦~”

安逸趴在床上,抽了抽懸空被抓的狗腿。抽不出來,索性不再掙紮。翻個面,掀開衣服,露出雪白的肚皮,“小狗求饒。”

孔靜雅有被他可愛到,俯身在他側腰的【囍】字紋身上狠咬。安逸疼得倒吸涼氣,孔靜雅這才松口,留下兩排牙印。

“姐姐,我知道錯了。”

“錯什麽了?”

“反應遲緩,被小姑娘摟胳膊。”

“切——”孔靜雅不屑道:“想多了。”

“不因為這個,那你為什麽欺負我。”

“欺負你是我的愛好。”

安逸環住孔靜雅的肩,壯着膽子将人壓倒:“姐姐疼我。”

婚期将至,婚房也裝修完畢。孔靜雅某天突然意識安逸至今還沒見過他們的婚房,白天沒時間,晚上帶他過去。

二人裏外參觀一圈,在頂層露臺,俯瞰庭院。

夜晚靜谧如水,孔靜雅握着欄杆:“有想法盡管提出來,我會慎重考慮。”

安逸蹙眉“嗯……”了好一會兒,孔靜雅側身看他。

“姐姐。”安逸為難道:“沒有想法,可不可以不硬想?”

孔靜雅白了他一眼,“也就是我,你換個女的試試,老公對婚禮、婚房這麽不上心,領證也離了。”

“我……我不是不上心。”安逸羞紅了臉,“我就是不知道做些什麽。”

孔靜雅當初大包大攬,自然不會回頭較真。她曉得自己的秉性,籌備婚禮、裝修婚房中若是起了沖突,反而麻煩。這會兒只是逗他,“鼻子下面長了嘴巴不會問,非要我指派?”

安逸覺得是這麽個道理,垂下眼眸,哀聲道:“對不起,是我太沒心沒肺了,姐姐氣的合情合理。”說着投來可憐兮兮的目光,“生過氣就原諒我吧。”

孔靜雅‘噗嗤’笑出聲,仰頭樂個不停。

“不生氣了?”安逸讨好追問:“姐姐是不是不生氣了?”

孔靜雅只笑不語,往外走。

安逸跟在孔靜雅身後,扯她的袖口撒嬌:“姐姐告訴我啊,你不說,我心裏不安穩。”

“不氣。”

“唉——,可吓壞我了。”

驅車回家的路上,孔靜雅見安逸不怎麽講話,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樣,以為方才玩笑開大了,他不開心。

“想什麽呢?”

“我在反思。”

孔靜雅難得愧疚,摸摸他的頭,“逗你玩兒的,我壓根沒生氣。”

“我為什麽會不上心?”安逸內疚極了,“我那麽愛你。”

孔靜雅柔聲哄道:“因為你相信我,相信我能夠做好。”

安逸搖了搖頭,認為這個理由不足夠為自己開脫。

“那你就是沒有想象中那麽愛我。”孔靜雅抑制不住欺負他的惡趣味又開始了。

“啊?”安逸傻眼。

家門口停車,孔靜雅跨坐在安逸腿上,捏住他的鼻子,歪頭長吻。

“嗚——”安逸缺氧掙紮,好不容易把孔靜雅扒下來,大口喘着粗氣。

孔靜雅戳他腦門,“叫你瞎反思。”

“謀殺親夫啊!”安逸拉她往裏坐,颠了颠腿。

孔靜雅跟着一上一下,又戳了他一指頭,罵道:“小流氓。”

打開家門,争吵、哭鬧一窩蜂湧入耳朵。孔靜雅蹬掉細高跟,小跑進去。

安逸本在彎腰換鞋,見狀拎着要換的拖鞋追她,“姐姐,地涼。”軟糯的聲音一出喉嚨就被淹沒。

趙嫣然、孔妍、董曼青、孔千山,三個女人外加一個耳根子軟、心更軟的男人,好一臺大戲。

“大伯,我媽做錯事兒,不能連累到我身上。”孔妍哭的直咳,上氣不接下氣道:“我……我爸、我哥坐牢,大伯母又攪黃我的婚事,我不想活了。”

孔千山擰着眉毛,“退婚,何至于不活了!”

“大哥。”趙嫣然抽泣道:“我們現在這種情況,妍妍哪裏還找得到更好的人家。”

董曼青端起茶杯,“去廟裏當尼姑也是一條出路。”

“董曼青!你過分了。”孔千山怒道:“孔妍是我侄女,也是你侄女,你怎麽能幹出這種事兒呢?!”

“孔千山!你喊什麽喊!”董曼青起身砸了杯子,“我嘴巴都說幹了,不是我幹的!不是我幹的!”

熱水濺到孔千山腳背,“嘶——”

“爸、媽,你們冷靜、冷靜。”孔靜雅橫道兩人之間,“這裏面肯定有誤會,董女士不是敢做不敢當的人。”

安逸蹲下身,抓起孔靜雅腳腕,為她穿上拖鞋。仰脖笑道:“跟媽沒關系,我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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