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打開房門,孔靜雅将食盒放到客廳茶幾上,“小家夥,過來吃東西。”喊了半天沒人應,露臺幹活的聲音卻一直沒停。

孔靜雅過去瞧,見安逸手戴塗膠白手套,嘴裏叼一根鉛筆,對着圖紙‘吭哧、吭哧’刨木頭。至于為什麽沒聽到她叫人,是因為耳朵上罩着頭戴式耳機。許是在放什麽歡快的音樂,哼歌兒同時輕晃脖子,十分忘我。

“呵——”孔靜雅雙手抱肩,嘴角輕揚。安逸沒有音樂細胞,哼曲哼的開心卻也始終在一個調兒上。孔靜雅聽着聽着,眉頭皺起、搖了搖頭。

安逸停下手中的活兒,審視着打磨後的木材轉了半圈,再擡眸終于發現了孔靜雅,摘掉耳機、脫下手套,未語先笑,而後甜聲喚道:“姐。”

孔靜雅一臉凝重,咬了咬下唇,“答應我,以後不要當着我們寶寶的面唱歌,更不要彈吉他給他聽。小孩子不知道分辨好壞,我怕他跟你有樣學樣。”

安逸轉動漆黑的眼珠,似是不服,“我覺得我……”

“你個人覺得不算。”孔靜雅伸出手掌,“我們全家都覺得你在這方面是——真!的!不!行!”

安逸:“我有努力。”

孔靜雅走過去、抱住他,“醒一醒,這不是靠努力就可以的。”

“姐姐,告訴你一個秘密。”安逸蔫聲說:“我曾經夢想做一名流浪歌手。”

“以我老公的天資。”孔靜雅輕撫安逸的脊背,勸道:“為了不餓死在路上,邊撿破爛邊流浪都比賣唱靠譜。”

安逸嘆氣。

“好了、好了,別難過。”孔靜雅說:“趁姜大爺不在、只有佳雀在,我把他們吃食全弄回來了。快,洗洗手。”

安逸向洗手間疾行,問道:“這個時間,表哥不在屋裏造船,去哪了?”

“在湖邊偷偷摸摸訓狗。”孔靜雅依次打開食盒,分別有辣炒鱿魚、麻辣小龍蝦、涼拌海蜇皮和糖醋小魚,俯身嗅嗅。

安逸擦着手出來,不解道:“他去湖邊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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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靜雅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安逸将湖邊、訓狗、賽船,聯系到一起,恍然大悟:“表哥要用狗拉船!”仰脖驚道:“哇——,他有六只狗,好陰險啊!”

“姜大爺有六條狗,不過除了老本行是拉雪橇的傻二哈,剩下五只腿長加在一起——”孔靜雅掐着小拇指的一截,“只有這麽一內內,不足為慮。”

“雖然五只的腿加在一起——”安逸趴在沙發背上,也掐着小拇指的一截,“只有這麽一內內。”說到這裏,倆人相視一笑,都覺得挺可樂,不禁插句題外話:“柯基的基因太強大了。”

孔靜雅快活道:“當女兒養大的哈士奇被短腿狗配了,還生了一窩小短腿。這是姜大爺心中永遠的痛,一戳一準。”

安逸笑呵呵:“別看那幾只腿短,勁兒可不小,一蹦一竄,跟只大兔子似的。”

話一出口,畫面感一下就有了,倆人再次發笑。

望着四盒吃食,安逸突然謹慎起來,心想孔靜雅不讓他吃夜宵,這會兒是不是釣魚執法?

孔靜雅咬了一半糖醋小魚,炸過的小魚有些硬,她不大喜歡,沖安逸勾勾手指,待安逸湊過來,把剩下半條小魚塞進他嘴裏。

安逸口含半條糖醋小魚沒敢嚼,眼睜睜看着孔靜雅又吃了鱿魚須,這才放心咀嚼。

“佳雀妹妹手藝還不錯,是不是?”孔靜雅用筷子點了點小龍蝦,“姜大爺好福氣。”

安逸心領神會,放下剛拿起的筷子,為她剝蝦殼。

“姐,你最近……”安逸一歪頭,“嘶——,有些反常。”

孔靜雅神情一滞,“你說吃宵夜?”側目瞪他:“我又不是聖人,沒必要百分百言行一致。”

“不止是宵夜。”安逸講的委婉:“你從前口味挺清淡的。”

孔靜雅垂目,滿眼皆是麻辣,頓時愣住。

“沒關系。”安逸将剝好的小龍蝦遞到她嘴邊,“人的口味是會變的。”

孔靜雅按下他的手,“不吃了。”

“生氣啦?”安逸睜着濕漉漉的大眼睛,不知所措。

孔靜雅搖頭,“不氣。”神情困惑,是對自我的迷茫。

“對不起啊。”安逸垂下睫毛。

“我說了!我沒生氣!”孔靜雅瞪他,這回分明真的生氣了。

安逸抿起嘴角,縮了縮脖子。

孔靜雅後悔兇他,又拉不下臉道歉。巴巴看着安逸,忽感委屈。鼻子一酸,眼淚順着眼角毫無預兆地流下,把自己吓了一跳。

安逸更是驚惶,扯出紙巾迅速擦幹手,跪在沙發上,将孔靜雅摟在懷裏哄。怕越道歉她越生氣,喉結翻滾半天,一個字也沒憋出來,急得直哼唧。

聽到頭頂傳來哼唧聲,孔靜雅破涕為笑,推倒安逸,趴在他身上吸了吸鼻子,撒嬌道:“我脾氣太差了。”

“不會。”安逸吻在她的額頭,柔聲哄道:“我好愛你。”

孔靜雅也親了親安逸,摟住他的脖子,埋頭在他胸膛,有些不好意思:“謝謝你的愛,我也一樣。”

約摸着時間差不多,孔靜雅叫廚房送來兩份牛排、一個大鋁盆。牛排和姜初禾的哈士奇幾乎是同時送來了。孔靜雅塞錢給傭人,囑咐他過會兒再将哈士奇牽回去。

“嗷嗚——”哈士奇這邊随遇而安,絲毫不露怯,自顧自的參觀房間。

安逸怕哈士奇在狗腦裏構建裝修方案,亦步亦趨跟着它:“姜湯,和小叔去客廳坐着好不好?”哈士奇一個狼的回眸,高傲穩重。眼白居多的眼睛和姜初禾莫名相像,安逸捂着小心髒,感覺有被驚豔到。

哈士奇不知道哪根筋短路了,沒有預兆三步蹿上床,興奮的甩頭擺尾,有如舞獅。

“不能上床!”安逸吓得撲過去抓狗,“姜湯聽話,下去!”床大,狗又嗨起來了,安逸根本抓不住它,恐吓道:“你小嬸可不像你小叔好脾氣,等會兒進來看你在床上,非打斷你狗腿不可。”

哈士奇不服,仰脖:“嗚——”

孔靜雅倚在門口,兇道:“滾下來!”

安逸麻利爬下床。

哈士奇即使還在床上,卻也飛機耳、夾尾巴,拘謹地坐下。

孔靜雅扥住它的項圈往外拖,哈士奇審時度勢沒有反抗。

安逸松了口氣,換好新床單。再出去時,關嚴了卧室門。

客廳裏,一人一狗端坐在沙發。孔靜雅慢慢傾斜身子,聞了聞哈士奇。

哈士奇昂首挺胸,斜着狗眼看她。

“它剛洗過澡。”孔靜雅同安逸講:“香的。”說着,用胳膊肘怼了怼哈士奇的胸膛。

哈士奇跳下沙發,神經質的四下撲跳,對孔靜雅罵罵咧咧:“嗚——嗚——嗚——”

孔靜雅黑臉,默默攥緊拳頭。

“別和它一般見識。”安逸夾住哈士奇的狗頭,将它鎖在自己身邊,“這個品種的狗,腦子不正常。”

孔靜雅翹起腿,窩進沙發:“誰養的狗像誰,跟姜大爺一個德行,欠打。”

安逸忙目光堅定的附和,“嗯!”

孔靜雅不願意和這條有姜初禾影子的狗在一起多待。将牛排切成小塊兒,讓安逸牽住哈士奇,自己拿着鋁盆在遠處敲,呼喚哈士奇過來。哈士奇跑過來,給它牛肉吃。如此反複數十次,不用呼喚、只敲盆,哈士奇就颠颠跑過來。

訓練完畢,孔靜雅迫不及待的喊人來,把狗牽走。

“我乏了,要睡了。”孔靜雅指向露臺,發號施令:“船,你自己随便做做。別搞出太大動靜吵醒我,否則——”右手在脖子下一劃,威脅:“懂?”

“懂~”安逸讨好地笑道:“弄完如果太晚,我就在客廳睡,保證不吵姐姐休息。”

孔靜雅雙手抱肩,深吸一口氣,審視他片刻,眉毛輕挑,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随你。”

安逸愣住,半響反應過來,孔靜雅已經甩上房門。

“姐姐,無論多晚,我回卧室睡。這兩天你不在身邊,我都睡不好。”

“我都說了!”孔靜雅隔着門兇道:“随!你!便!”

安逸撓頭,好脾氣地笑笑,認為自己多少有些受虐傾向,被兇了心裏還甜滋滋的。誠然,孔靜雅最近脾氣不僅大,還越發刁鑽古怪。想來是天熱心焦,并沒有深究。

翌日早上,孔靜雅被安逸抱着醒來,沒緣由的心情大好。望着熟睡的安逸,怎麽看都喜歡得不行,捏着他的臉頰用力扥了扥。

安逸疼醒,天然下至的狗狗眼剛睜開就水汪汪的,既無辜又茫然。側向孔靜雅這一邊,因為困再次閉上眼,暗啞的小奶音:“我打鼾了?”

“沒有。”

安逸調整呼吸,不問為什麽,又要睡過去。

孔靜雅這次掐他側腰的嫩肉,“就是想欺負你。”

“疼、疼、疼。”安逸宛如一條泥鳅,不停的扭動掙紮。

孔靜雅滿意了,捧着安逸的臉頰,吻在他唇上。

安逸傻了,繼而有如吹過春風的花苞,哼唧着舒展腰肢,緩緩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壞人。”

吃過早飯,倆人一前一後擡着安逸昨晚做的木船,向後湖走去。

這船安逸做的細致巧妙,運用鏈傳動和慣性原理,只需輕踩腳踏,鏈條帶動齒輪,齒輪帶動木槳。

“你倒是真費心思了。”孔靜雅問他:“不相信姜大爺的狗?”

“這是其一,以姜湯的智商,過了一宿,保不齊就忘了。”

“還有其二?”

“讨爺爺歡心。”安逸說:“他提出的比賽,我做的越用心說明越重視爺爺的話。”

“了不起。”孔靜雅眺望遠方,陳佳雀牽着狗子們,姜初禾擡着一塊兒簡易竹排,正浩浩蕩蕩朝這邊來,“對比十分明顯。”

安逸笑了,謙遜道:“承蒙表哥吊兒郎當的襯托。”

在安文昌誇贊他們的船時,孔靜雅悄悄塞給老管家福伯一個鋁盆,拜托他在待會兒比賽起點等自己信號,然後敲響鋁盆,“一定要敲得非常、非常響。”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一下專欄預收《腿長了不起》,寫的是姜初禾和陳佳雀的故事。與本文在時間線上基本重合,一些相同的情節裏,兩本書不同的視角,對比之下會有意外驚喜。《腿長了不起》正文已全部存稿,更新有保障,開文當天會有紅包掉落。求收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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