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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紛亂最終拉扯到安文昌面前,孔靜雅無心過去添柴加火,反正董曼青不會吃虧。從小到大,她也的确未見董曼青在與孔千山無關的事情上吃過虧。
事實證明再聰明的人,只要動了感情,便會平添許多無妄的苦惱。
旁觀父母婚姻,孔靜雅才想找個家世相當、無關情愛的人生合作夥伴,永遠保持理智,永遠當機立斷。
但當她真的遇到喜歡的人,就舍不得、抛不下了,情願喝着蜜糖,自我欺騙。
孔靜雅何嘗不知道安逸乖巧的外表下藏着瘋,是一座不定時爆發的活火山。可小狗搖搖尾巴、賣個乖,她又什麽都不想去想了。
躺回床上,望着棚頂發呆。孔靜雅按時吃飯、按時睡覺。白天情緒總歸可控,就是晚上成宿成宿做噩夢挺折磨人。
過了一個星期,各項指标正常,終于被允許下地走動。此時安逸也從重症監護室轉到普通病房,孔靜雅悄悄看過他幾次,都特意趕在他睡着的時候。孔靜雅怕和安逸四目相對,怕見他裝無辜、怕見他賣乖,更怕自己壓不住火。
安逸的手能握住筆,或是托護工,或是托來看他的人,給孔靜雅送字條。有時一個小時能送好幾張,字寫得歪歪扭扭,上面問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懷孕辛不辛苦,還說很想她。
護工快變成信鴿了,安逸卻沒等來一張回他的字條。
孔靜雅出院前還是去見了安逸。
病房裏三個安文昌派來照顧他的人各自忙碌着,安逸直挺挺躺在床上神游,餘光瞥到站在門口的孔靜雅,死水般的雙眸瞬間點亮,甜甜的小奶音怯生生喚她:“姐姐。”
孔靜雅默默攥緊拳頭,緩了一會兒,嘴角悠然上揚,“我今天出院。”
“進來呀!”安逸僵硬側目,沖她招手,熱情道:“姐姐,進來說話。”
孔靜雅叫旁人先出去,關上門,“我出院後,不會常來。”
“能理解。”安逸身殘志堅地往右挪了挪,拍拍空位,“你只管照顧自己,不用擔心我。醫生今天巡房時表揚我,說我恢複的很好。”
孔靜雅站在他床前,雙手抱肩盯他半響,把安逸都看毛了,才淡淡開口:“你是真的搞不清狀況,還是在和我裝天真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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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了?”安逸笑得心虛,執着的再次拍拍身旁空位,央求道:“站久了累,陪我躺會兒。”
孔靜雅垂下手臂,食指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大腿,不言不語,單單審視他。
“在發電報麽?類似于摩爾斯密碼。”安逸打哈哈。
“姐姐,你怎麽穿病號服都好看。”安逸誇她。
孔靜雅搬了把椅子坐下。
安逸蹭過去。
孔靜雅又起身,搬着椅子換了一面坐。
安逸漆黑的雙眸續滿了不知所措,一臉委屈相。
“你太醜了,離近吓人。”孔靜雅将滑落的碎發掖到耳後,在幾分病意的素顏狀态下,也禦姐氣十足。
“我……”安逸以為自己聽錯了,詫異道:“太醜了?”從來沒有人說過他醜,他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和‘醜’字挂邊,還是經孔靜雅之口。
“哦!”孔靜雅揚頭,“醜。”
安逸自從出事後沒照過鏡子,聞言驚道:“我毀容了?”
“沒毀容。”孔靜雅故意誇張地說:“瘦脫相了,骨頭披着人皮。本來眼睛就出奇的大,現在瞧着都滲人。”
“啊——~”安逸沒有因為她的刻薄而生氣,反而有些羞愧,拖着不方便的身子往遠挪,“我多多吃飯,過兩天就好看了。”
孔靜雅見他挪到床邊還不停,忙上前拽住他,吼道:“掉地上摔八瓣!”
安逸被她拉着手,咧嘴笑了,視線下移到孔靜雅的小腹,笑容慢慢變異,竟然摻雜了些許老父親的慈愛。
這種慈愛放在少年的臉上,十二萬分違和。
孔靜雅眉頭微蹙,松開他的手,大方掀開病號服下擺,露出緊實平坦的小腹,兇巴巴道:“有什麽好看的?”
“蓋上、蓋上。”安逸急哄哄:“他冷。”
“誰冷?反正我不冷。我出院後第一件事,就是——”孔靜雅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吃!大!桶!冰!激!淩!”
安逸不敢說話了,眼神飄忽,想看她又畏懼她。
“呵呵。”孔靜雅冷笑連連,“我其實蠻好奇的,你總說你愛我,上來瘋勁兒也沒見你顧慮到我。要是早知道我懷孕了,你撞安承時,還舍不舍得拿命瘋?”
安逸張嘴剛說了個“我”,立馬被孔靜雅打斷:“算了,別說了,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姐。”安逸:“你聽我……”
“我聽你編故事哄我?”孔靜雅點頭:“也對,躺了這麽久,故事早編的天衣無縫了吧?我不聽,你可以講給爺爺聽。即使明知道是瞎話,老人家為圖了個心安,表面上也會選擇相信。爺孫倆還要繼續相處,互相找個臺階下,挺好。”
安逸低垂睫毛,擋住一雙暗淡的眼眸。
孔靜雅見他這副模樣,也跟着難受。深吸一口氣,撂下最後一句的狠話:“總之你人好好的,孩子無論怎樣都姓安。你人不在了,孩子姓什麽我就不确定了。餘生好自為之。”
管叢雪接她出院,孔靜雅靜在家又靜養了三天。安文昌讓私人醫生過來看她,醫生說沒什麽大礙了。她身體素質本來就極好,在家幹躺着影響心情,考慮一番,收拾收拾去上班。
孔千山不讓孔靜雅操勞榮灼事宜,孔靜雅也不逞強,只管雅曼侬這一攤,且朝九晚五絕不加班。
中午,幾位副總來找她,被秘書擋在門外,“孔總說了,十二點到一點是她的午睡時間,任何人不準打擾。”
“我們有急事。”
“孔總又說了,不行。”
幾人互相勸慰着離開,“孕婦需要保證休息,确實不便打擾。”“孔總懷孕後溫柔了許多。”“怎麽說?”“她最近沒對任何人發脾氣,也不約談高管了。”“不約談好哇,我這抗壓能力差,她一說‘趙總監來一下,我們聊聊’,我都要先吃粒速效救心丸才敢過去。”“哈哈哈,哪有那麽誇張。”
孔靜雅再次探望安逸,安逸已經能站在窗前看風景了。
“咳!”孔靜雅清了清嗓子。
安逸聞聲回眸,驚喜極了。待屋裏的人都出去後,笑眯眯朝她蹒跚。
孔靜雅下意識上前幾步,扶住安逸。
安逸抱住她,埋頭在孔靜雅脖頸,哼唧道:“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孔靜雅脊背僵直。
“姐姐。”安逸站好,笑問:“你瞧瞧我,是不是變好看了?”
娃娃臉、狗狗眼,飽滿的嘴唇自帶殷紅。幾天不見,屬實長了不少肉,比入院前好像還健壯了些,沒那麽單薄。
孔靜雅說:“你坐床上,我們聊聊。”
“嗯。”安逸欣欣然上床坐好。第一次被正式約談,不同于雅曼侬高管們擁有危機意識,他以為聊聊就是單純的溝通感情。
孔靜雅拉開單肩包,從裏面拿出一張折了兩折的A4紙,打開亮給安逸:“婚前協議合同,甲方擁有一票離婚權。我現在通知你,我要離婚。”
安逸冷下臉,“生氣歸生氣,別拿離婚說事兒。”
“小少爺,莫忘初心。”孔靜雅嘴角挂着一抹妖豔的笑,“一開始說好的,您的大名白紙黑字簽在上面,想賴賬也不看看跟誰。”
“你受了委屈,沖我鬧一鬧、撒撒氣很正常,我願意賠不是、願意哄你,願意等你消氣。可你直接上升到要和我離婚的地步,孔靜雅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麽?我說是場誤會我可以解釋,為什麽捂着耳朵偏不聽?”
孔靜雅紅唇微張,為他鼓掌:“哇——,聽聽這話,多硬氣!這才是安家小少爺應該有的樣子。在我面前裝了這麽久小奶狗,夠辛苦的。不過這份毅力,我非常敬佩。”
安逸喉結幾經翻滾,倒在床上恨道:“你氣死我得了。”
“婚,我是離定了。你一出院,我們就去民政局辦理。”孔靜雅将A4紙折兩折,放回包裏,“事先警告你,別動歪腦筋惹我不痛快,我不痛快肚子裏的孩子也不痛快。況且我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兒,誰也別想阻止,包括我媽、我爸、安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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