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變故

“司徒姑娘今日好清閑,竟有功夫來這兒看劉某笑話,怎麽,不用做紙鳶了?”劉長夙話裏冒犯之意明顯,偏口氣卻是悠閑而輕松的。

司徒萱被人接傷疤,黑亮瞳仁微縮了下,唇角扯出個笑,道:“我不過正巧聽見,就随口說了一句,沒想到劉先生男子漢大丈夫,居然跟我一個小女子計較。為了嘲弄我,不惜把早已過去的事拿出來講。再說了,你在都督那裏不也是一無所獲嗎?”

好強勢厲害的一張嘴,真是不輸男子。

譚蜜覺得再讓他們這麽争下去,定沒好事,于是笑着出聲阻攔,“好了,二位,你們既在我這兒,就賣幾分面子給我,莫要傷了和氣。”說完她轉首問司徒萱道:“不知司徒姑娘找我有何事?”

“哦,是這樣。”司徒萱嘴邊泛起笑,可笑意卻未達眼底,“我,不便親自去和……都督說,故只好來跟譚姑娘說一聲,還請姑娘代為轉達都督,我明日一大早就要離開南豐回洛州了。”

譚蜜聽她這麽說,并不感到高興。

川王和塗煜現時還未達成盟約,而司徒萱這一走,即意味着塗煜和川王之間再無希望合作。孫家一直沒有動靜,顯然是并不看好南豐。而腐朽的大珣朝廷又難以依傍,那塗煜難道真的要選擇名不正言不順的紫麓義軍?

通過塗煜上次一番開解,現再讓她讓出塗煜,留住司徒萱,她已然是做不到的。而且她堅信就算她肯,塗煜也絕對不可能同意的。

“司徒姑娘,走也不急于一時。”譚蜜淡淡笑了下,又誠懇道:“我正打算親手下廚向劉先生賠罪。都督這幾天忙碌,無暇過來。故我若單獨宴請劉先生,到底顯得不妥,明日姑娘不如一同過來,品嘗下我的廚藝如何?”

“這……”司徒萱臉上表現出為難神色,心裏卻是無比的樂意,佯裝思考了一番,她果斷同意了下來,“那我只好再叨擾都督和譚姑娘幾日了。”

為了給塗煜争取時間,譚蜜告訴他二人自己今日要先準備一日,明日才能請他們二位正式過來吃飯。劉長夙、司徒萱各懷鬼胎,自然沒有反對譚蜜的提議,皆是很幹脆地同意了。

二人走後,譚蜜就派人将司徒萱即将離開的事情告訴了塗煜。

——

塗煜收到消息時,正與宋家父子、岳卿安、田頌等在他房中議事。

今天五更探子回報:川王短短幾日內,已經連續三次增調了垠州與洛州交界處的兵力。日前塗煜拒絕了司徒萱,是以川王現下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那就是給塗煜施壓。

當初塗煜假意投靠司徒桀的做法,雖然為他贏得了現有的一切,但也讓他背負了不守信義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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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王命司徒萱前來,開始的打算并非想通過聯姻來換取塗煜的衷心,而僅僅是想讓女兒來試探塗煜的誠意。然而他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竟會屬意塗煜。是以川王在司徒萱的說服下,勉強了同意了女兒與塗煜成婚來換取合作的提議。

但在得知塗煜拒絕司徒萱後,他勃然大怒,他沒想到塗煜會這麽不知好歹。

邊境增兵之前,川王就已經做好了和塗煜撕破臉的準備。時間拖得越久,即意味塗煜的勢力會越加鞏固,他不能眼睜睜看着和塗煜坐大。

畢竟孫家在南方,塗煜再怎麽強,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越過中部諸州,打到南方去。而紫麓軍呢,打着義軍口號,實際上也比流寇強不到哪去。他們若被塗煜搶了地盤,直接扛旗帶人跑就是了。

惟有他是輸不起的,所以慎重考慮後,川王做出了攻打塗煜的打算。

在川王心裏,利字為上,然司徒萱到底是自己親身女兒。他早早便派人給司徒萱遞了消息,希望她盡快離開南豐避禍。

不過,司徒萱卻是另有打算。她遲遲不走,是想要利用父王的這個決定,為自己的幸福最後博一搏。

——

次日,譚蜜帶着阿苦、阿荔在房前揉面團。

院裏假山前的小河上有蜻蜓盤桓低飛,譚蜜擡頭望了眼天,發現天空中的烏雲壓得又低又沉。

“好像快要下雨了!”阿苦也注意到了天色的變化,“我們進去房裏忙吧。”

“也好。”譚蜜應了聲,起身的時候,眼前一陣發黑,整個人明顯搖晃了下。

阿荔急忙走過來攙住她,“姑娘,你這是怎麽了?”

譚蜜擺手,“不礙事。可能是起來得太快了。”

阿苦也過來從外一邊扶住她,愧疚地道:“譚蜜,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那麽不懂事,為了兒女私情要鬧着離開,也不會害你得罪了劉長夙,這麽辛苦地準備這些東西。”

昨日劉長夙來為難譚蜜走後沒多久,田頌便差人讓阿苦過去。等到阿苦回來的時候,譚蜜發現阿苦明顯哭過,可臉上的表情卻隐隐含帶着些小女兒的嬌态。

阿苦告訴譚蜜,田頌不僅勸她不要嫁給劉長夙,并且告訴她,她在都督府并不是孤苦無依的,他以後都會盡力照顧她……

田頌終于有所表示,譚蜜着實替阿苦開心,只要他肯打開心房接納阿苦,便不愁他們不會沒有開花結果的那一日。

“這怎麽能怪你?劉長夙不過是拿田頌的事當借口罷了。再說了,以前咱們再匪圍裏幹的活不比這個重多了,我不也沒累到嗎?”譚蜜對這阿苦笑了下,又道:“我是昨晚沒休息好,才會這樣,阿苦你真的不用擔心我的。”

譚蜜并沒有為了安慰阿苦,而說假話。她的确是沒有休息好。自昨日給塗煜傳達消息後,塗煜和都督府一直沒有什麽動靜。譚蜜心裏那根弦便因此繃得緊緊的。

同時,冥冥之中,她預感現下她所擁有的一切,似乎将要産生翻天的變化。

阿苦聞言,勸了幾句去休息的話,譚蜜不肯,她只得歉疚地嘆了口氣,陪着譚蜜進屋繼續忙碌。

——

這日傍晚,劉長夙換了一身藕色長衫,趕來赴宴。他沒有戴最愛的那枚羽冠,而是将頭發散下,用與頭發同色的錦帶将一半頭發散散地系住,慵懶而随意。

譚蜜見他過來,露出一個客氣的笑容,“劉先生,且等一等,面點就快要蒸好了。”

劉長夙結果阿荔遞過來的茶,眼睛裏蘊滿笑意,“不急,不急,長夜漫漫,我和譚姑娘兩個人,今夜可以慢慢地聊……”

他言辭暧昧,譚蜜聽得微怔,半晌将心裏泛起的厭惡壓下去,問:“劉先生何出此言?司徒姑娘等下也是要過來的。昨日就在這兒,她答應了我的邀請,難不成劉先生忘記了?”

“司徒姑娘啊!”劉長夙一副恍然神色,随即目光沉下,別有深意地道:“她恐怕今日不會來了。”

“她,走了?”譚蜜眼波微蕩,袖中的雙手因緊張而各自握起。”

“那倒沒有,”劉長夙笑眯眯的道:“不過我剛剛過來時,正巧碰見了司徒姑娘的丫鬟木月。她托我轉過譚姑娘一聲,因都督今日要在芳鮮樓宴請司徒姑娘,所以司徒姑娘今天就不能過來譚姑娘這裏了。”

塗煜要宴請司徒萱?她怎麽一點消息都沒聽到呢?

“劉先生可知是為了何事?”譚蜜問。

劉長夙眸裏閃過一絲精光,轉瞬功夫便掩去不見,“這個,劉某又怎會知曉?不過我适才倒是聽木月說她家小姐很開心,什麽努力了這麽久終于得到了回應的話。”

譚蜜心裏“咯噔”了下,涼氣自天靈蓋灌入,迅速游走遍全身,什麽叫——終于得到回應了?

……

硬撐着心裏的不安,譚蜜勉強和劉長夙勉強吃完一頓飯,就以身體不适送客了。難纏的劉長夙這次倒是沒有死皮賴臉,說了幾句讓譚蜜好好休息的話,反常地痛快離去。

——

當初因阿荔按照塗煜說的尺寸,給譚蜜定做的那批衣服不合适,譚蜜後又親自去往制衣店重新定了幾件來。定衣的時候,她留了個心眼,除了定做女裝,又讓老板按照她的身量,做了兩套男裝。

回到房中,譚蜜屏退了下人,即從衣櫃裏取出一套男裝換上,然後她悄悄出了都督府,往芳鮮樓趕去。

就在譚蜜快要趕到芳鮮樓的路上,恰好有兩個男人從不遠處的巷道裏走出來——

其中一人邊走邊嘆氣道:“唉,你說這都什麽事!好不容易尋了個借口,瞞過我家那母大蟲,出來吃頓好的,誰知咱們這新上任的都督,居然這麽風流!為了追女人,竟包下了整個芳鮮樓,還派兵守住整條街的首尾,嚴禁一切人等通過!”

另一人鬼笑道:“包下芳鮮樓、派兵把守都不算什麽了,我聽說咱們塗都督為了讨川王女兒的歡心,把城內能買到的所有煙花就買下來了呢,就等着今夜給司徒縣主一個驚喜……”

正說話的男人看見譚蜜,好意攔下她道:“诶——我說這位小兄弟,你難道沒聽到我們的話?那邊走不通了,你就別費工夫往那邊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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