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要打聽人修還真是容易,蘇裳與即墨子寒只是走了幾條街便摸得清清楚楚了。

“慕華宗?”即墨子寒咀嚼着這個名字,似曾相識。

“慕華宗的樂修都已經被請至重音樓了。他們的劍修倒還在!”店小二接過蘇裳手中的靈石,笑容十分真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重音樓十分高大上,只允許樂修進入,閑雜人等一律免進。

慕華宗的這潑劍修人數還不少,十餘人,為首的是一個元嬰修士。四名金丹,其餘全是築基。在若放在第一域或者人界,絕對可以抹滅一個中等門派。

蘇裳這邊正問話呢,樓梯道上便傳來了腳步聲,小二一擡頭,小聲說道:“喏,就是他們!”

昨日蘇裳見過的那名女修,第一個出現在視線裏。蘇裳當即感覺到即墨子寒的氣息變了,轉眼只見這厮定定地看着那名女修,眼珠子都不帶轉動一下的。但那神情,與其說是激動,不如說是審視迷惑。

蘇裳這下來了興致。面對朝思暮想的美人兒,這厮竟然還能如此氣定神閑,不是應該沖上去,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擁抱外加哭訴嗎?

那名女修也注意到即墨子寒的存在——呃,以這厮的氣勢和風姿,要被忽視跟蘇裳要被稱作美人一樣,十分困難。

想必這女修也是看慣了男人的這副嘴臉,只是稍稍訝異了一下,臉上便泛起了客套的笑意。而緊随其後的幾名劍修,一見即墨子寒就冒煞氣,還很明顯地将那女修往身後擋了擋。

即墨子寒眸光一閃,完全無視衆劍修的戒備,手一揮,一股強勁的氣勢生生将礙眼的人撥拉到一側。慕華宗衆修士齊刷刷地拔劍出鞘。

那女修倒是一絲不亂,制止了師兄弟的舉動,淡定地看着即墨子寒,“這位道友,有何賜教?”

在美女面前,即墨子寒霸氣側漏的同時外帶地還風度翩翩,拱手一揖,算是禮到。

“我與道友可曾見過?”

蘇裳翻了一個白眼,這厮就算要搭讪,能有點技術含量不?

而那廂的幾個師兄弟直當遇上了纨绔子弟,眼神甚是不善。其中一位甚至很不客氣地提醒女修,“碧蘿師妹,這人身邊跟着一只僵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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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屍在人修的眼裏一直是邪祟之物,甚至有不少千年旱魃為禍人界被人修連根拔除的案例。同理而推,凡是有帶着僵屍外出行走的人修,自然也不是什麽正派人士。

那人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可在這些修士耳裏,即便一片樹葉落地都難以遁形,何況是這出口之言。

即墨子寒的眉頭跳了跳,他的僵屍,豈容別人置喙!手指一彈,一絲強勁的罡氣刺破了那名修士身上的化魔丹的保護屏障。魔氣蜂擁而入,修士露在外面的皮膚迅速黑了下來。衆人心中大駭,一名金丹靈氣一轉,便撐起了屏障,給那男修服下化魔丹,這才驅散魔氣的侵擾。

這下慕華宗衆人看向即墨子寒的眼神瞬間變了。偏偏即墨子寒臉上依然一片清風明月,坦坦蕩蕩,“我要殺人,實在不需要用什麽‘邪門歪道’的手段。”

那叫做碧蘿的女子神色一絲未亂,依然十分淡定,“那道友阻我去路,是何故?”

“道友的名字叫碧蘿?”

碧蘿?蘇裳咋覺得有點耳熟呢?

碧蘿倒大方,“正是!不知這位道友有何賜教?”

“賜教不敢。只不過有一事相請。”即墨子寒随手抛出一枚玉簡。碧蘿接入手中,看了一眼,睫毛撲閃了一下,将眼中一閃而過的幽暗掩藏住。

“曲譜?”睫毛再掀開時,眼神已經變得十分清明。

“聽說道友是樂修,想必這首曲子難不倒道友!”

“彈奏不難,只是我能知道其中緣由嗎?”

“當然!能找個沒人的地方嗎?”

慕華宗衆男修氣息一緊,緊緊地盯着碧蘿,“這人來路不明……”

碧蘿一揮手,“無妨!這位道友樓上請!”碧蘿轉身而上,竟是比幾名男修的還要有膽識。

即墨子寒點點頭,這才轉頭看蘇裳,“你乖乖在樓下等我!”

其實蘇裳很想慫恿一下這個男人,這麽漂亮的女修,哪裏需要驗證,撲上去再說呀!

不止蘇裳,那些慕華宗的男修們也盡皆被趕到樓下。樓上結界一撐開,誰都靠近不了,更別說要探聽裏面的動靜了。

這些男修一肚子的邪火沒處發,眼睛便悉數轉到蘇裳身上。那視線怨毒之極,仿佛想在她身上瞪出個坑來!

沒有呼吸,并不難判斷她僵屍的身份,但她身上的氣息卻很是詭異。

蘇裳也不甘示弱地看着他們,毫無表情。三個金丹,四個築基,真要打起來,她沒有勝算。不過,她是僵屍,本就是死物,自然多的是命跟他們搏!

“僵屍傀儡,我還是第一次見呢!”一個築基看到蘇裳還有些興奮。這僵屍并不像想象中那樣陰森邪祟,反而能感覺到她身上的清新靈氣。

一記爆栗重重地敲在那名男修額前,男修叫喚一聲,便被一金丹撥拉到一旁。

這名金丹眼神最是怨毒,狠狠地瞪着蘇裳。

“僵屍!哼!我姚綏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魔界中的人修門派果然也是魔道中人!”

而另一名金丹則面色沉重地說道:“師兄,人修都在第一域,而第一域會煉屍的宗門只有玄劍宗紫霞峰……”

玄劍宗一出口,其他劍修當即就一愣。蘇裳分明感覺到他們身上陡然噴出的煞氣。

“幾百年前,玄劍宗是被慕華宗驅逐入魔界的,而近些年來,一直有我派弟子被號稱是玄劍宗的弟子所殺,想必他們早有圖謀,要反攻修真界,拿回曾經第一宗門的地位……”那名金丹似乎還怕他們煞氣不足,又添了幾句。

蘇裳不自覺地将這名金丹多打量了一眼,這人生着一對三角眼,看似面目和善,但眼中一閃而過的狡猾,卻令蘇裳無法忽視。

這種惡意挑撥的結果是,本來就對蘇裳怨毒的劍修,直接想劈了她,以彰顯慕華宗的正派。

“師兄,這只是一只僵屍傀儡!”先前那名築基看着劍拔弩張,有些擔憂。作為正派不是應該光明正大地打嗎?在主人不在時,毀掉一只僵屍傀儡,這根本沒有任何說服力好吧!

“阿舍!不要以為師尊疼愛你,你的胳膊肘就能往外拐!”

那叫阿舍的築基臉一白,抿了抿嘴角,沒敢再說話。

顯然那幾位師兄并沒有他的原則性。一只築基為了迎合師兄們,首先拔劍要削掉蘇裳的腦袋!看看一只無頭僵屍,如何再當傀儡。

作為僵屍“傀儡”,蘇裳十分本分,既沒多話,也沒多動,只是僵硬筆直地站在那裏,待對方那一劍劈下時,爪子一伸,黑色指甲迎風就長,生生将對方的劍卡住。

她也是築基,而且還是滅過紫丹的築基,出生入死的戰鬥,她打過好幾場。一個只知道拍師兄馬屁,撿軟柿子捏的家夥也配跟她動手?

蘇裳只是一用力,對方的劍便瞬間化成碎末。

劍修們皆是一震。這可是四階靈劍!這僵屍的煉體罡氣竟然強悍到如此地步!

殊不知,蘇裳身上只是有一道不能碰劍的高階禁制而已。一感覺到劍的氣息,這雙爪子就能将它毀得幹幹淨淨。至今,唯一她能碰的,似乎只有噬魔劍!偏偏那還是一柄認主的劍!要不然,蘇裳真要搶了自己用!

曾經她無數次詛咒過給她這道封印的人,如今看來,這道封印倒是比持劍戰鬥還有效率。

一爪子捏碎了人家的靈劍,蘇裳順手就去扣劍修的脖子。幾名築基當即大亂。蘇裳的爪子可沒消停,一揮一收,皆灌注靈氣。而最奇妙的是,在這魔氣濃郁的第二域,靈氣不但沒有被浸染,反而更純淨。丹田運轉之下,竟能感覺到一絲絲透體吸來的魔氣被淨化,這種感覺就好像人渴了,偏偏手邊就有一泓山泉一般,随意取奪,源源不竭。

而那幾名人修就悲催了,這些魔氣他們無法轉化,丹田一打開,化魔丹的護體層便像是張開了裂縫,魔氣就這樣灌體而入,四肢百骸很快就被魔氣侵蝕,身體出現衰竭之象……

蘇裳剛要一爪子滅了一個築基,驀然手下人被大力扯出,轉而換了一張臉。蘇裳的爪子堪堪停在那裏,眉頭挑了挑,“你還算個正人君子,我不殺你!讓開!”

那小築基神色一動,“你竟然會說話?”

擦!這厮也太小瞧僵屍了。

“我是僵屍不假,卻非傀儡!”蘇裳将這小築基一爪子扔旁邊,這家夥亮閃閃的眼神太礙眼了!

轉頭看姚綏,冷哼了一聲,“慕華宗跟玄劍宗的恩怨,遲早要清算!只不過,諸位,這是魔界,即便你們人多勢衆,可要跟在魔界紮根的玄劍宗抗衡,是不是太不明智了!”

三名金丹,被這突然發難的僵屍震得差點沒回過神來。

他們竟然感覺到僵屍身上靈氣逼人。這魔界之中,即便是元嬰修士,靈氣也被魔氣壓得無法外溢。這僵屍在運轉丹田之時,竟然将靈氣直接鋪灑開來,莫名地讓想要吸食靈氣的身體,感覺十分耀眼和渴求。

姚綏噎了噎口水,萬分厭惡這種錯覺!這絕對是僵屍的妖術,迷惑人修的!

“一只僵屍竟用靈氣煉體,有違天道!”

蘇裳眉眼一彎,似笑非笑,“以你的意思,我應該吸食人修精氣,才不違天道嗎?”說罷,爪子又一伸,直向姚綏襲去!

媽的!這厮就是犯賤來的!今天不打一場是不能作結了!

姚綏揮劍就劈,絲毫不敢怠慢!眼看就要打起來,客棧門口卻優哉游哉地進來一人——白潇。

白潇将劍抖了抖,“尊主坐下伏魔使在此!諸位可還要繼續?”媽的,人修就是來搗蛋的!

伏魔使原本的職責是制裁那些不受管束的魔修。魔界乃至整個修真界,每日打打殺殺本是家常便飯。只要不威脅到魔界根本,他們本無需過問。奈何這些家夥是人修。尊主有令,這次大比,不能因為任何事情被攪局。若不是這小僵屍以及唯一的人界宗門動手,他還真是懶得理會!

一看那紫白相見的衣服,姚綏瞪了蘇裳一眼,收起了劍,轉而向白潇一拱手。

白潇采也沒采他,徑直走向蘇裳,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蘇裳也仰頭看着他,同樣眨也不眨。

兩人對視數息,白潇眼淚都瞪出來了,蘇裳依然氣定神閑地沒有眨眼。

白潇敗下陣來,揉揉酸痛的眼睛,嘆息一聲,“一只僵屍,別搗亂!”

“這話可有差,是他們找茬!”蘇裳依然盯着他。

白潇擺擺手,似乎十分不想看到那群人修。姚綏可不想得罪易修坐下的紫丹!先不要說打不打得過,即便打得過,他也逃不了這整個第二域的魔修通緝!

可看這人的态度,他委實氣不過。他一平起平坐的金丹,這人正眼都不看,那小僵屍,他倒是很放在眼裏。這種親疏落差,嚴重侮辱了他作為金丹修士的尊嚴。心中不由恨恨想到,果然這些邪門歪道皆是一丘之貉。

白潇感覺到這些劍修氣息詭異,很不耐煩地轉過視線,看到姚綏的表情,不由得冷哼一聲,本不想搭理,卻又不得不說句職責之內的話,“人修入第二域,那是有約法三章的。慕華宗如果執意挑事,可別怪我不客氣!”

這種威脅,他何曾受過。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姚綏活了幾百年,明哲保身的道理還是懂的。氣息一冷,低頭道:“不敢!”轉頭,卻狠狠瞪了那名築基阿舍一眼。那女僵屍竟然對這個師弟手下留情,這讓他無比惱恨,眼神也随之暗了下來。

蘇裳只淡淡看着,只怕這築基後面有的是苦頭吃。

“我幫你解圍,你拿什麽謝我?”白潇這下終于有興致了,看着蘇裳不明意味地笑。

蘇裳腦子一抽,将這厮掃了兩眼,“有話直說!”她還真不習慣別人拐彎抹角地試探。

白潇翻了個白眼,挪到蘇裳身邊,附耳說道:“聽說,那個持有噬魔劍的家夥跟你在一起!他在哪裏?我想跟他切磋切磋!”昨日他剛把蘇裳出現的訊息傳給戰戈,就接到戰戈找即墨子寒的訊息。

當下他就奇了怪了,這戰戈不是應該找蘇裳和譚靖遠報仇的嗎?竟然對蘇裳只字不提,只提即墨子寒,這讓他不由得多留了個心眼。

一晚打聽下來,白潇興奮了。

那即墨子寒竟然将戰戈打敗了……

魔嬰對金丹,這還能敗?

白潇當即興奮得不得了。

早聽說第一域的人修奇葩,沒想到竟奇葩到如此地步!他不來品嘗一下,實在對不起自己手中這把劍!

他這正想入非非呢,一道煞氣直沖面門,生生将他與蘇裳阻隔開。轉眼一看,樓梯口,渾身漆黑的即墨子寒,手提一柄黑氣萦繞的噬魔劍,正殺氣騰騰地看着他。

即墨子寒能不殺氣騰騰嗎?

他不過走一刻鐘,小僵屍竟然就跑去勾搭人了!而且還是一只紫丹後期的魔修,這模樣還不能說醜……即墨子寒當即氣血就開始翻湧!尼瑪,這魔修太沒節操了,那眼睛都怎麽長得?他的小僵屍都這麽醜了,竟然還有人來招惹……

呃……發洩之後,即墨子寒總覺得似乎哪裏不對勁……可想想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再看蘇裳,面無表情,神色淡定,仿佛方才把腦袋挂放在她脖子上的男人不是人一般。

即墨子寒噎下一口氣,這僵屍果然不靠譜,不懂男女授受不清嗎!

而随之走到樓梯口的碧蘿卻将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心裏繞了一圈,也沒說話。

“喏!那就是你要找的人!”蘇裳十分淡定地瞟了白潇一眼。看樓梯口那“出雙入對”的一對璧人,真特麽養眼,果然是天造地設。是不是以後即墨子寒就要回人界了?

呃,不對,那可是慕華宗,遲早會跟玄劍宗對上的宗門!那以後他們豈不是各自為陣,成為勁敵?

蘇裳将即墨子寒手中的劍看了看,假以時日,這厮的戰鬥力絕對能越階直上,恐怕整個玄劍宗都沒一個人會是他的對手。她只希望這厮看在相處數月的份上,不要跟玄劍宗為敵!

白潇早被即墨子寒身上的煞氣所吸引,眼冒精光地看着即墨子寒,那煞氣,那威勢,那風姿,比咱魔道中人還要魔味十足!

白潇狠狠噎了口口水,上前一拱手,“即墨道友,可有空與在下切磋一下?”多直白多誠摯的邀約呀,是個魔修就不應該拒絕!

即墨子寒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毫不遲疑地飄下樓,将蘇裳随手一拎,徑直走出客棧,留下一道過堂風,拂在白潇那虔誠無比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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