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二更來啦(捉蟲) (5)

賀熠沒有說話,衛令儀轉過身去,長裙自深青色的石面上劃過曼妙的弧度。

這種事情,賀熠比他們更清楚,也更清醒。

好自為之。

……

衛令儀回到府中的時候,雲清漪帶着筠書琏碧兩人,以及一幹姬妾丫鬟候在門口。遠遠地見衛令儀的小轎到了,便趕忙迎上來,半點不見疏漏。

“我離開府中幾日,可有什麽事情發生?”她問的是筠書,答話的卻是雲清漪。

“筠書姑娘行事極有分寸,半點沒有差錯。”雲清漪道,“只是西園那邊,卻有些不大好的事情。”

“西園?”衛令儀微微皺眉,“西園怎麽了?”

“說是有一名叫晴朱的丫鬟爬了二爺的床,西園夫人大怒,便将其差點杖殺了。”雲清漪道,“不過恰巧奴婢得到了消息及時趕到,便救了那丫鬟一命,現在她正在下院的偏房裏養着,只是……”雲清漪猶疑了一瞬,似乎不大想說。

“咱們去看看。”衛令儀道,她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晴朱雖然是陶相的人,卻是一個謹慎小心的人。

如果說她去爬趙西從的床,這未免有些太說不過去。

雖然心中覺得蹊跷,可衛令儀見到晴朱的時候,卻差點沒認出來她。

晴朱雖算不得漂亮,卻也是個白淨的少女,可眼下她蓬頭垢面,整個人形容可怖,像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一樣。似乎是聽到動靜,她猛地擡起眼,露出防備的神情。

“晴朱?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衛令儀心下震驚,她匆忙上前不顧污穢,卻見晴朱的眼中盈滿了淚水,張了張口卻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她是怎麽回事?”衛令儀冷聲道。

“她聲帶被毀,舌頭被人剪掉,身上更是受過刑,沒有一塊好肉。”雲清漪避過眼睛不看,“眼下還是清理過的,剛就救回來的時候晴朱姑娘一身血污,簡直……讓人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卓雅竟然在靖國公府女主人不在之時,做出這種事情來!

雲清漪不知該說什麽好,心中只能感慨好在趙西源娶回家的不是那個異域女子。不然她們這些人恐怕一個個的早就跟晴朱一樣,死無葬身之地了。

“她知道本王回來了嗎?”衛令儀的聲音中透着森冷的寒意。

“應當是知道的。”雲清漪想了想回答,“您回來的時候奴婢派人去通知了西園,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方才一直無人出現。”

衛令儀的臉上泛起一絲沒有半點熱氣的冷笑,“她這意思,是不打算将本王放在眼裏了?”

先是虐待曾經侍奉過衛令儀的丫鬟,再是回府不出門相迎。這般作為,足夠衛令儀治她一個以下犯上之罪了。

雲清漪還沒有說話,晴朱卻滿臉是淚焦急地拽了拽衛令儀的衣服。

衛令儀低下頭,只見她用碗中的水沾濕了手指,在地面上寫下三個字:

“烈日花。”

晴朱擡起眼睛,緊緊地盯着衛令儀,輕輕搖了搖頭,繼續寫道:

“別去。”

她雖然負責消息傳遞,可不過是個最下等的眼線,出身卑賤,更是受制于陶相,不曾學過多少字。

烈日花?那是什麽東西?衛令儀心生疑惑。

雲清漪也看到了地上的字,她皺着眉頭道:“烈日花?這不是邺城特有的花種嗎?”

“什麽?”衛令儀轉身問道。

雲清漪想了想還是回答道,“夫人可知邺城?此乃大烨疆土最西的一座城池,再往西便是西域風沙。傳說邺城被黃衫所圍繞,獨城中四季如春,盛開有一種獨特的花種。其顏色豔麗璀璨如朝陽,當地人稱之為烈日花。”

衛令儀忽然想起了一件她從未注意到的事情。天下美人何其之多,陶相可不會随意抓兩個長得漂亮的民女,就費心思地關其親人,送進靖國公府來充當眼線。

她轉頭緊緊盯着晴朱,問道,“你與你的姐姐出身何地?”

晴朱有一瞬間的怔忪,繼而沉默着垂下頭,用水在地上寫:

“邺城。”

“夫人。”琏碧忽然從門外進來道,“西園的卓雅夫人,已在鴻來院的偏廳等候您多時了。”

☆、鴻來夜話

衛令儀将晴朱從下院帶到了內院,囑咐好筠書給她安排一間空屋養傷之後,便帶着一行人到了正堂上。

卓雅依舊是優雅美麗的模樣,她嬌柔地坐在堂上,穿着一件柳綠櫻紅的衣裳,這樣的顏色搭配也就只有她穿着才不會顯得土氣。

“卓雅近日在京中有些水土不服,故而沒去門前迎接嫂嫂回府,心中慚愧,便早早來了嫂嫂院中等候,還望嫂嫂勿怪。”卓雅緩緩起身道。

衛令儀只作沒看到她,徑自坐上正座上,手邊丫鬟當即奉上了淨手用的水和絲緞。衛令儀用過之後,又有琏碧早早分吩咐好鴻來院的小廚房裏備上的糕點。

“是百香樓的手藝?”衛令儀不過嘗了一口,便擡眼問道。

“回夫人的話,是國公爺聽聞夫人喜歡百香樓的糕點,便花重金将百香樓裏最好的幾位師傅請了回來。”琏碧福身答,“這些都是現做的,所有配料手藝也都是百香樓的師傅做的,自然便和百香樓的糕點是一個味道了。”

“原來如此。”衛令儀恍然,“國公爺費心了。”

“國公爺一番心意,夫人喜歡便是。”琏碧笑道。

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只對着個糕點說說笑笑,竟好似沒看到卓雅這個大活人一樣。卓雅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她出身西域大族,當下便不悅起來。

“嫂嫂可是生卓雅的氣了,只與那奴才談笑,卻将卓雅視若無物,嫂嫂這是何用意?”

不過是讓她等了一會兒,竟這般大的脾氣。果然這個阿納克卓雅雖然城府不淺、又是個心狠手辣之徒。可是她過于驕傲,這便是她最致命的弱點。衛令儀心中如此想到,臉色卻是冷了下去。

雲清漪是何等聰明的人物,只看衛令儀的臉色便知她心中所想,當下行禮道:“卓雅夫人,按理說您是西園夫人,奴婢不過是東園的一個妾,在您面前是說不上話的。只是我們大烨有一句話叫‘長嫂如母’,別說是讓你等一會兒,就是讓你一直跪在這裏一天一夜,也是應該的。”

“原來如此,是卓雅不懂規矩。”卓雅的雙眸中當下氤氲起一層水色,哭腔道,“既然如此,或是卓雅讨了嫂嫂不喜,卓雅這便自己跪在嫂嫂門前,以求嫂嫂的原諒。”

雲清漪說的雖然不錯,但衛令儀若是當真讓卓雅跪在門前,傳了出去只怕是要被人參上一個嚴苛的罪名。靖國公的名聲已經夠糟糕的了,她可舍不得再去踩上一腳。

不過衛令儀也決計不會放過她。

“卓雅本就是異域之人,與她講咱們大烨的規矩做什麽,清漪這就是你不對了。”衛令儀責怪道。

“是奴婢不好。”雲清漪從善如流。

卓雅心中恨恨道,這衛令儀明裏暗裏地說自己出身異域不懂規矩,跌她臉面,此仇不報她就不是阿納克家族的卓雅。

當下美目一轉,落在了雲清漪的身上。

“這位姨娘可是在哪裏見過?”卓雅慢悠悠道。

雲清漪也非良善之輩,她眼下正是要向衛令儀投誠的時候,又豈會怕一個二房的人。當下便道,“奴婢是國公爺身邊的側夫人,卓雅夫人記得奴婢,許是上次奴婢擅自從您手中救下了一名婢女的緣故吧。”

只見她話鋒一轉,便将節奏掌握在的自己的手中,步步緊逼。

“啊你說的是那個叫晴朱的丫鬟,那本就犯了事,不過是處理一下,有何不可?”卓雅仿佛恍然大悟,“原來是兄長身邊的側夫人,如此智謀才學、美貌風姿,便是到別的人家去或可當個正房夫人了,也虧得是嫂嫂才能壓住這般能幹的人物呢。”

若非衛令儀心中本就對雲清漪不甚在意,只怕當真要三言兩語被她挑撥了去。而這邊雲清漪雖然頗有自信,卻也感覺心驚肉跳,只偷偷瞄了衛令儀一眼,見她面色如常,眸中不見半點波瀾,心中才稍稍放心。

當下便繼續道:“卓雅夫人有所不知,這靖國公府的當家主母畢竟是大夫人,那丫鬟雖然是伺候您的,卻也是府中之人,生死可由不得您做主。”

卓雅笑眯眯道:“可是她不是沒死嗎。”

雲清漪差點被這人噎着,她正想繼續表現表現,卻被衛令儀攔住了。

“弟妹說的不錯,那丫鬟本王已帶回鴻來院,畢竟是主仆一場,本王總不好将人抛屍荒野。”衛令儀不緊不慢道,“不過卓雅夫人出身西地,可聽說過邺城?”

卓雅眸光微斂,“西地之人如何會不知道邺城,過了邺城,便是黃沙中的西域諸國,不知嫂嫂想問些什麽,卓雅定知無不答。”

“哦,這樣啊。”衛令儀淡淡道,信手捏了一塊糕點放入口中,繼續道,“本王最近聽說邺城中有一種花名為‘烈陽’,不知卓雅夫人可有所了解?”

雲清漪沒想到衛令儀竟然直接問了出來。不過仔細想想,這确實是最聰明的選擇。既然卓雅自己送上門來,她便幹脆直言相問,省的卓雅有意繞來繞去,平生煩惱。

卓雅似笑非笑地抿了一口茶,“烈陽花,正是我阿納克一族的族花呢。”

她直直地望向衛令儀,笑容越發地濃烈起來。

……

趙西源回府之時已經是深夜,府中夜色深沉,只鴻來院門前的兩盞燈籠還在亮着,像是在等待歸客。

“夫人呢?”趙西源瞧了瞧房中明滅不定,只打了一盞燭燈,當下便将外套脫給言生拿着,一面問門口守夜的琏碧。

“夫人今日剛回府中,已然睡下了。”琏碧回答,她沒想到靖國公竟然當真在這個時候來了。

早些時候衛令儀沐浴之後便一直在榻上看書,等到入夜也不見趙西源的影子。琏碧只以為國公爺不回房睡了,卻是衛令儀囑咐她将院門前的兩盞燈亮着。

不想國公爺竟當真來了。

趙西源輕手輕腳地走近屋子,之前在山上涼爽,衛令儀雖然睡着但是總愛将自己團成一團抱着被子,可眼下回了府中,按說這等炎熱的天氣她總該畏暑些的。

可是走近了一看,卻見衛令儀仍是摟着自己那團浙絲的雲綢被,橫行霸道地将整張床占滿了去。

趙西源走到她的床邊,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臉蛋。卻聽到那睡着了的美人輕哼一聲,眼睛都沒睜開,夢呓般地道,“你回來啦。”

說完一翻身滾進床裏,正好在床榻上給他留了個空缺。

趙西源哭笑不得,他蹑手蹑腳地擠上床,卻見那人又翻了個身滾了過來,手腳都搭在自己的身上,自己還別別扭扭地嘀咕着“熱”。

“熱你就別抱着我。”趙西源道。

“不行。”衛令儀艱難地微微睜開眼,眯成一道縫隙,嘟着嘴不滿道。

她确實困極了。

“今日你怎麽回來這麽晚。”衛令儀問。

“是皇上,急召我入宮。”趙西源沉思了片刻才道,“今日聽說你與卓雅提起了烈陽花?”

“你還記得晴朱嗎?”衛令儀強忍着困意問他,“就是那個叫緋雲的姬妾的妹妹,我房中之前的一個一等丫鬟。”

“記得。”趙西源的記性本就不差,之前不認得不過是他從來不會去在意這些而已,“那個丫鬟怎麽了?”

“卓雅來了之後,她便去了卓雅房中伺候,可是今日我回府之時,卻見到她被人剪了舌頭毀了聲音,若非雲清漪相救,只怕她都要死在卓雅房中了。”

“一介婦人,竟能對一個丫鬟下此狠手。”衛令儀心中感嘆道。

“令儀,你雖然自幼長在宮中,見慣了妃嫔們明面上的爾虞我詐,可那私下的血腥手段,卻是你不常見的。”趙西源耐心地在她耳旁低聲道,“深宅內宮,都是藏污納垢的地方,這些婦人們雖然一個個出身高貴,可使出的手段無一不是血腥殘忍至極。”

“傳說那異域之人,更是如此。”趙西源提醒她道,“你可還記得百蟲散。”

“我怎會忘。”衛令儀有一瞬間的清醒,她冷聲道,“我祖父與父親素來身體極好,可卻皆因為小傷而慘死,這絕不正常。”

“只是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邺城,卓雅、烈陽花、阿納克一族,西域奇毒百蟲散……”衛令儀嘆道,“可是我眼下困守深宅,縱然有千萬種想法,又該從何查起。”

趙西源沉默了許久,半晌才道:“令儀,若是有一個機會,讓你可以離開這深宅內院,你……可願意?”

“你在說什麽胡話。”衛令儀翻了個身笑道。

在衛令儀看不到的地方,趙西源眸色幽深,他緊緊地看着身邊的女人,仿佛要将她印刻進心裏去。

“如果你離開這裏,你會離開我嗎?”他問道。

趙西源清楚地明白,衛令儀從來就不是一個深宅婦人。她是當今唯一的女王爺,更身負着衛家滿門的忠肝義膽,她總有一天會展翅高飛。

而此刻的他,竟然如此自私地想将這只飛鴻鎖在自己的金絲籠裏。

趙西源深深地嘆了口氣,他輕聲道:“皇上今日召我進宮,便是商談讓你重掌軍權之事,以嘉臨王的身份。”

“什麽?!”衛令儀猛地睜開眼睛,這次她是真的完全清醒了,“軍權?”

☆、皇六子珏

嘉臨王以地方為封號,世代駐守嘉臨城,等到疆土穩固,便一家回到雲京居住。

只是到了衛令儀這一代,嘉臨王的王位落到了一個女人身上,天下人都覺得這嘉臨王算是絕了後了,今後世間恐怕再無嘉臨王。

衛令儀雖然一直挂着王位的名頭,卻像京中大多數閑散官員一樣毫無實權,出去以身份壓壓人還可以,但是若當真論權勢,只怕還不如天子腳下一個金吾衛首領。

不過雖然如此,衛令儀卻當真從未想過,皇帝竟然當真會有一日願意放權于自己。

“軍權?”衛令儀不敢相信地道。

趙西源冷笑,“你可知道趙西從為何回京?”

衛令儀只疑惑地看着他,趙西源當下繼續解釋道:“趙西從對趙家心懷不滿妄圖報複于我,此為其一,可更重要的是,他身處西地多年,遠離天子擁兵自重,皇上早已對他起了疑心。”

“西地本就是趙家世世代代流血的地方,可是當今皇帝疑心病極重,自然不願讓我去西地駐守。大烨安寧多年,武将地位日益低下,不增反減,眼下除了幾位不能動的老将,也就只有你這個女人,皇上會放心的下了。”

畢竟當今天下,還沒到一個女子可以擁兵自重的地步。

衛令儀的眸中閃過精光,這大約是她唯一有可能重掌實權的機會了。

趙西源當然知道自家夫人心中的想法,只是他更明白西地艱苦,衛令儀獨自一人去往西地,面對那一群異域人,還有那些将士,她一個女子談何容易。

衛令儀自然很動心,但是眼下并不是最好的時機。後宅未穩,那雲清漪看似投靠自己,可若是自己當真再度離府,誰知她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還有那個卓雅,這些人她必須要處理幹淨,才能安心地去西地。

轉眼在家休息了幾日,恰巧遇上皇後召見,衛令儀便順理成章地入宮去了。

坤寧宮倒是一如既往地安靜,幾名宮女在門前的庭院裏打掃,見衛令儀來了便輕聲問了個好。

“見過嘉臨王。”

“今日怎如此安靜。”衛令儀問。

那宮女回答,“是太子殿下來了,正在殿內檢查六皇子的功課呢。”

衛令儀聽過便進了內殿,果然聽到孩童軟軟的背書聲。

“六弟,你這處怎麽背錯了?若是讓父皇知道,可少不得要說你。”太子的聲音傳過來。

賀珏青澀稚嫩地道:“大皇兄所言差矣。讀書之道,不在于死記硬背,而在于靈活貫通。好比遇國事定國策,行策文論,難不成将書本上的話一句一字搬上去便可以了嗎?”

“天下讀書者無數,可善讀書者不過耳耳。”那孩童聲音中驕傲可見。

衛令儀聽了不由點頭,倒是有章有理,條條是道。

“巧言善辯。”皇後大笑道,“珏兒這張嘴也不知随了誰,你母後可不是這般心思靈敏之人,偏你生了顆七巧玲珑心。”

“母後。”賀珏羞澀道。

衛令儀進來時,便看到這樣的一幅母慈子孝圖,當下心裏道:這賀珏當真是越看越不像是豫昭媛的兒子,豫昭媛若是有這孩子半分的聰明,又豈會落得如此地步。

“令儀。”太子見衛令儀到了,便趕忙起身相迎,太子妃的事情看起來并未對他産生什麽心結,“你竟來了,你身子可還好?”

“家中有靖國公悉心照顧着,自然恢複得很好。”衛令儀笑着對他道,話語中卻暗藏提點之意。

賀旻确實是擔心于她,一時間忘了分寸,因此被她一提醒,當下也就回過神來。

皇後的臉色有一瞬的不快,不過看到衛令儀自有分寸,當下心中對她的芥蒂也少了些許。

“令儀你并無大礙,本宮便放心了。”皇後道,“今日叫你過來,也不過是許久不曾見到,心中惦記。”

“令儀心裏也惦記着皇後娘娘。”衛令儀道,“讓皇後娘娘受驚了,是令儀的不是。”

皇後的臉色在瞬間沉了下去,她想起沈家的那個沈靜姝,心中越發厭惡起來:“沈家的那個女兒,看在沈玉蓮的面子上本宮不好處置,便将她關在東宮,日後再也不會煩擾到你。”

衛令儀不答,今日入宮本就是與皇後閑聊兩句,順便讓該知道的知道,自己相安無事。

“良昭儀到。”

忽然聽門外的太監高聲喊道。

良昭儀?

衛令儀心中詫異,這良昭儀是何人?正遲疑之時,卻見門外進來一個眼熟的女子,她穿了一身水綠裙,襯得肌膚白皙勝雪,容色過人。

竟是昔日良貴人。

“嘉臨王竟也在此,臣妾可是擾了嘉臨王與皇後娘娘的雅性。”良昭儀舉止文雅,聲音帶着江南水鄉女子特有的柔軟,讓人聽着心生歡喜。

衛令儀記得第一次見她之時,她還是一介貴人。小靜禪寺相見時,她便成了貴嫔。到了現在不過一個月不到的功夫,此女竟然已成了九嫔之首的昭儀。

當真是不可小觑。

良昭儀對衛令儀心有好感,她知衛令儀自幼長在宮中,雖然為人冷淡了些,卻不失人性,良善卻不受人欺淩。

也正是因為她,良昭儀才決定用自己的方式去守護自己所想守護的東西。

“半月不見竟已是昭儀,娘娘果然非池中之物。”衛令儀笑道。

“是皇後娘娘喜愛,臣妾的福分。”良昭儀答道。

“你們竟是認識的?”皇後奇道。

良昭儀親自為皇後沏茶,一面用那細軟的嗓子将前後經過娓娓道來。

當下皇後便笑道:“原來你們兩個,竟是如此有緣之人。”

衛令儀見良昭儀在皇後面前如行雲流水,便知她只怕是已投靠皇後。不過如此也好,衛令儀對這個良昭儀還是極為欣賞的,她并無意與此女生出什麽争端來。

“采苓是個好姑娘,不僅皇上喜歡,本宮也頗喜歡她。”皇後笑着道,那笑容看起來極為真摯,倒是不似作假。

“皇後娘娘。”那良昭儀淺笑道。

“你行事總比旁人精細些,能想旁人所不能想,如此聰明的人兒,本宮如何不喜歡。”

衛令儀與她們周旋,卻見那良昭儀有些奇怪。她雖是伺候着皇後,低垂着眼眸,可每每擡起,卻總是從太子身上掃過去。

她不免心中生疑,難道良昭儀上位之事,與賀旻有關?亦或是她是賀旻的人?

怎麽可能?憑她對賀旻的了解,賀旻絕不會做出這樣插手皇上和皇後的事情來的。

等到皇後準備午休,兩人離宮之時,良昭儀轉身正欲離開,卻被衛令儀叫住了。

“良昭儀。”衛令儀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良昭儀雖然心中詫異,但還是點頭道:“請。”

兩人屏退了下人,輕聲交談。

衛令儀問她:“你為的是什麽?半個月坐上昭儀之位,我記得良昭儀你尚是貴人之時,順從于豫昭媛,為何轉眼不過半個月,又站到了坤寧宮來。”

“嘉臨王您是個好人,采苓無意與你為敵。”良昭儀笑道,“我以性命保證,我對皇後和太子絕無惡意,還請嘉臨王放心。”

“那你……”為何半個月之內爬升如此之快,又抛棄了豫昭媛,站在皇後一邊。這事情着實蹊跷,讓衛令儀不得不防。

“嘉臨王,采苓所為不過是守護所想保護之人。”良昭儀打斷了她的話,“我所在意之人在哪,我自然便在哪。”

“此處不便說話,不知嘉臨王可願去我宮中小坐?”

“如此尚可。”

良昭儀原本住在何處衛令儀已無法得知,約莫不過是一些貴人常在住的小院。她現在居住的地方名為和榮宮的正殿,除她之外只有偏遠住着幾名采女。

“良昭儀不過是九嫔,竟已經是一宮主位。”衛令儀驚嘆道。

良昭儀溫婉一笑,卻不搭話,只吩咐了下人送上茶水,便将衆人屏退了。

“采苓想與嘉臨王講一個故事,不知嘉臨王可有興趣一聽?”她抿了口茶道。

“自當洗耳恭聽。”衛令儀隐約感覺到,這個故事或許牽扯甚廣。

“故事還要從七年前說起。那時皇上身體康健,尋訪江南之時,遇見了當地縣丞的女兒,因她才貌雙全而心悅于她,便将她帶回宮來。”良昭儀的這個故事開篇俗套,她卻不緊不慢地繼續道。

“可是宮中妃嫔衆多,這對姐妹不過封了個梅才人,便被皇帝抛之腦後。那時那江南才女卻已經懷有身孕,被當時的主宮娘娘知曉,便将她藏了起來,等到她生下龍子,便去母留子,說是自己的孩子。”

良昭儀說的有條不紊,聽在衛令儀耳中卻是宛如驚濤駭浪。

七年前入宮懷有身孕,眼下宮中的六皇子賀珏,正是六歲!

“你是說?”衛令儀驚道。

“不錯。”良昭儀淡淡道,“那個孩子正是六皇子賀珏,而那位奪人孩子的主宮娘娘,便是現在的豫昭媛。”

原來如此,怪不得衛令儀總覺得賀珏生得有些奇怪。他長得雖與皇帝相像,卻并不像豫昭媛,性子上更是與誰都不同,原來是昔日江南才女之子。

“那你是何人?”衛令儀奇怪道。

卻見良昭儀勾起一個涼薄而冷血的笑容,她緩緩道,“我便是那個梅才人的妹妹,縣丞的另一個女兒。”

“可是既然你的姐姐已經殒命于宮中,你又為何要入宮來?”衛令儀不解,“若是好好婚假,豈不是可以嫁一個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良昭儀緩緩地念道,“我又何嘗不想。可是,那豫昭媛當年去母留子之後,仍然不肯罷休。那時我父母擔心姐姐,父親便趁着上京述職的機會拖了人想見我姐姐,卻得到她慘死的消息。豫昭媛害怕事情敗露,竟然将我父親殺害了。”

“如此卻還不夠,還派人到我的家鄉來,将我母親逼死,我得一農家相救,茍且于世。”良昭儀說的平淡,可那字字見血,卻只有她自己知曉了。

“我原本只想好好過日子,可是姐姐死後皇帝思念多年。我因長相與姐姐有五分相似,又被當地的縣令瞧見,将我獻給了皇帝。”

良昭儀不知是哭是笑:“他還誇我良善,和我的姐姐梅才人一樣。”

……

等到從殿中出來,衛令儀擡起頭望見那寶藍色的天空,輕輕地抒了一口氣。

這雍容華貴的宮闱裏,這碧海青天的晴空之下,誰又不是在苦苦求存。

“主子你可算出來了。”琏碧滿面焦急,見衛令儀出來便趕忙上前道,“皇上遇刺了!”

☆、自導自演

皇上遇刺本該是大事,可當下宮中一片冷寂,衛令儀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每到宮中便總會發生一些事情。

“見過嘉臨王。”那金吾衛倒是個眼熟的人,正是當初千秋宴上的冷翀,他擡起眼詫異道:“眼下宮中戒嚴,嘉臨王還是不要妄自走動,若是招惹到了什麽人,可不要說微臣沒有提醒。”

“你怎麽說話呢!”琏碧上前道,“我家王爺想往哪走就往哪走,怎是你說了算的。王爺自小便在宮中長大,如果要說起熟悉怕是要比你熟悉多了,你這侍衛,之前千秋宴上并不安好心,現在又來。”

“好心當做驢肝肺,不聽便罷了。”冷翀冷冷的瞥了琏碧一眼,轉身便要離開。

衛令儀雖然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出現提醒自己,但是此等好意還是不能辜負的,當下想了想便對他道:“本王有急事要求見皇上,怕是不好耽誤了,不過還是多謝提醒,本王自己會處處注意的。”

“你這個王爺倒是也并非那般蠻不講理,我不過是無意看到你與你這個丫鬟在宮道上走動,眼下金吾衛們正在追捕刺客,你最好還是待在宮中不要動才好。”冷翀上下打量了衛令儀一眼,嘴上說完話,這下是當真走了。

“嘉臨王你怎麽還在這裏,中午的時候您不是已經走了嗎?”

衛令儀帶着琏碧行走在宮道上,一轉彎卻遇見了皇後身邊的大宮女。

玉蓉詫異的看向衛令儀,一面說道:“王爺眼下在這裏可是不大好,若是碰到哪個不長眼的,還要以為王爺要對皇上不利。”

玉蓉左右看了看,還是對衛令儀說:“眼下宮中戒嚴,王燕寧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去的府中的,不如随奴婢回坤寧宮去吧。”

琏碧心中還有猶疑,衛令儀倒是沒什麽顧慮。玉蓉這個丫頭不是什麽壞心眼的人,此時在宮中行走确實不便,若是暫時在坤寧宮呆一會兒,或許尚可。

“那邊多謝玉蓉姑娘引路。”衛令儀道。

宮中雖然一片寂靜,但是此時的坤寧宮卻不得安靜。衆人忙裏忙外的從那店裏走進走出,外頭的下人們低頭不語,只是行色匆匆,各有各的事情。

“令儀你怎麽還在這裏?”皇後見了衛令儀,不由得問道。

衛令儀道,“剛才去和榮宮陪着良昭儀小坐了一會兒,說了些體己話,誰知道就這麽一會兒工夫,又發生了如此大的事情。”

“不知皇上眼下如何了。”

“身上倒是并無大礙,只是精神上未免有些惶恐,眼下一人請了太醫前來,稍後用一些安神湯或許便好些。”

皇後看起來也有些揪心,說起來當朝天子确實極少經歷這些事。從前幾代以來,朝中便一直安定,雖然大大小小總有事情發生,但是刺客這種事情卻是極為少見的。

皇帝性情膽小,卻偏又疑心,故而宮中戒備極嚴,本朝的金吾衛更是增添了一倍之多,他沒想到眼下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這宮中連個鳥都飛不進來,也不知這刺客是從何而來。

“那皇後娘娘可有查到刺客的來歷?”衛令儀問道。

卻見皇後一面搖頭一面嘆氣道,“若是有頭緒便好了,只是可惜半點線索都沒有。那刺客來無影去無蹤,連個影子都沒有捉到,據說侍衛們當時進去的時候,便聽到皇上大喊一聲,書房中便只剩他一人了。”

“竟有如此稀奇的事情?”衛令儀眉間微皺,“無影去無蹤?世間竟然還有如此玄妙之人,若是侍衛們聽到動靜便闖了進去,又如何會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皇後只搖了搖頭,卻沒有答話。

“外頭是令儀來了嗎,進來說話吧。”開口說話的卻是房中的帝王。

衛令儀走進卧室的時候,風中彌漫着一陣藥香味兒,皇帝看起來确實沒什麽明顯的傷痕,但是臉上驚懼未消,顯然是吓得不輕。

“見到你朕便安心了。”皇上嘆了口氣道。

衛令儀心中詫異,臉上卻不變分毫,只是笑着對他道:“皇上說的是什麽話,令儀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王爺,若要說保護皇上,還是要指望外頭的金吾衛。”

皇上的臉色卻不大好:“令儀你湊近些,朕有話要與你說。”

衛令儀心中覺得奇怪,但君命不可違,當下還是上前了幾步,湊到皇上的身邊。一面壓低了聲音問道:“皇上可是有事吩咐。”

“這件事可否你去查。”皇帝低聲道,“方才那殺我之人,穿的正是金吾衛的衣裳。”

什麽?!

衛令儀霍然擡起頭,她想了又想,心中詫異之極,不免對皇帝道:“皇上您可是看錯了?”

皇帝冷笑一聲,“金吾衛配黃金甲,繡春刀,朕如何會看錯。”

“只怕那人不僅是金吾衛,身份還絕非普通。”皇上的眼中掠過一絲冷意,“令儀,你是朕最疼愛的孩子,若是你都不願意去查,真不知還能再相信誰了。”

“皇上您……”這話說的未免太過于誇張了些,前有太子珠玉在前,餘下的四皇子雖然心思不大純正,但也做不出如此的事情,而最後的六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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