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巧個頭。
冤家路窄還差不多。
簡澤安咬牙, 暗恨自己今天為什麽好死不死選了這家店。
夏何然卻已經身後撥了他一下,上前站到他旁邊:“是挺巧的。”
語氣很平淡,臉上也沒什麽多餘的表情。
簡澤安卻能感受到他聲音裏危險的意味。
簡澤安不由伸手悄悄捅了一下夏何然的後腰。後者轉過頭來, 在簡澤安眼底看到些微的擔憂。
‘你腳沒好。’
對方的口型這樣說着。
夏何然眼底染上笑意,随意搖了搖頭。
他反手,伸到背後捉住那只手,晃了晃才松開。
沒事的。
他想告訴身邊這個人。
哪怕是他受傷, 也不至于奈何不了這兩個宵小。
只是……
夏何然又看看簡澤安眼裏的擔心, 一貫無論什麽困難都秉承一腔孤勇闖過去的信念的心口,忽然漲起溫軟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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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關心的滋味太好。他甚至有些心平氣和:“讓開。”
章仝飛大笑:“慫了?你說讓開就讓開?”
夏何然不耐地擰眉。本想大發慈悲, 卻遇上了偏要找死的人。
他還沒發作, 收銀臺那邊,老板娘瞥見這裏四個穿着三中校服的學生把門堵得死死的,大着嗓門嚷嚷了一句:
“門口幾個學生娃, 要進來還是出去噻?門讓一讓啊!”
夏何然扭頭對老板娘歉意一笑, 再轉回頭表情瞬間變為冷冽:“聽見了嗎?讓開。”
章仝飛冷笑一聲,正要說話,他身後人高馬大、滿臉橫肉的劉子強卻拽了他一把。
章仝飛和劉子強交換了一個眼色, 忽然不懷好意地笑了笑,當真側過身子, 讓開了一條道。
簡澤安看着他臉上神色,可不覺得這件事就這麽完了, 心裏有種不妙的預感。
然而前面夏何然就像沒感覺一樣擡腳就走。簡澤安咬咬牙, 也只好跟上。
出了飯店,然而身後卻響起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簡澤安有所預感,扭頭,果然是章仝飛兩人跟了上來, 臉上還帶着貓捉老鼠一般的看好戲神色。
劉子強甚至還慢悠悠從口袋裏摸了一根煙出來,點上,叼着煙自以為很潇灑地抽。
而前面,看夏何然去的方向,是剛才過來時穿過的狹長小巷,沒什麽人從那裏過。
簡澤安不是傻子,夏何然是什麽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他心裏一陣崩潰:
大哥,知道你能打,可是你傷還沒好啊!
醫生才說了三周不要劇烈運動,要防止二次挫傷,免得以後習慣性扭傷。
你都當耳旁風的嗎?
可是夏何然步子還不慢,一馬當先已經往小巷裏走了。
而且他們走的這個方向這會兒沒人,簡澤安腦子裏盤算了一下,就算自己拼命拖着夏何然回來,調頭……那也沒什麽好結果。
只看劉子強臉上略帶殘獰的笑意就知道,現在這沒有旁人的情形,對方不可能讓他們走。
……行、行吧。
簡澤安咬咬牙,跟上夏何然的步調。
他沒真跟人打過架,不過也不是一點經驗沒有,他小時候身體不好,後來好轉了一些,為了強身健體,父母就送他去學了點跆拳道和武術。
可上課以及學員間切磋,那畢竟不是真打。
眼下情景,叫簡澤安禁不住有一絲緊張。
“喲,還挺上道。”
劉子強慢悠悠跟着前面兩人,走進了小巷。
“知道給爺爺騰出個好地方施展拳腳啊。”
夏何然步子一停,站定,轉身,露出懶洋洋一絲笑容:“真有意思,還敢自稱爺爺?也不知道之前是誰在我面前鬼哭狼嚎抱着我大腿叫我爺爺的。”
哈?
簡澤安震驚地看了劉子強一眼。
上回男洗手間裏夏何然反殺那次,五個男生趴了一地,簡澤安沒看清臉,确實有人求饒喊爺爺,但……看不出來啊,你劉子強人高馬大人五人六,居然還幹過這事兒?
劉子強臉都綠了,怒火攻心,險些把煙咬斷:“放屁!老子什麽時候那麽喊過?!”
“哦,那對不起啊。”夏何然沒什麽誠意地道歉,“你們菜得不分上下,臉腫了之後長得又太像,可能我認混了吧?”
簡澤安知道不應該,可是沒憋住,“噗”一聲就笑出來。
“你小子他媽說什麽?”劉子強惱羞成怒,咬牙切齒。
他跟班章仝飛同學上道地大聲解釋:“你上回不過是出其不意,而且拿着工具。這次可沒東西給你用了!”
“工具?你是說拖把?”夏何然恍然大悟,上下打量了一下章仝飛,語氣好奇,“對了上次我好像拿拖把給你們擦過臉?味道怎麽樣?”
“操!”再好的脾氣也要被夏何然這張嘴氣死,更別說劉子強兩人顯然不是什麽脾氣好的。
劉子強忍無可忍,一口“呸”掉口中的煙,提着缽大的拳頭就沖了上來!
邊過來還邊從牙縫裏擠出話來:“今兒爺爺就讓你倆跪在地上求我!”
“這兒可沒有什麽監控或者錄像的人。看你小子怎麽找校長告狀!”
章仝飛也放着狠話緊跟其後。
可見他對于被校長勒令道歉賠償、還背上處分耿耿于懷。
只不過,處分看來也絲毫沒讓他反思自己,反而讓他更恨夏何然。
兩個高大的男生表情猙獰地撲過來,簡澤安心跳砰砰砰連成一片。
夏何然伸手拉住他,推到自己身後,随手把肩頭書包抛給他:“待在我後面。”
“開什麽玩笑?”
簡澤安都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甚至有種錯覺能感受到腎上腺素正在勃發。
兩個人一起出來,遇到事兒,他怎麽可能袖手旁觀?
夏何然可是個傷號。
他利落地把自己的書包和夏何然的一起放在旁邊,卷起了袖子。
此時劉子強已經沖到近前,一拳照着夏何然的門面轟去!
夏何然身形一轉便閃過,而此時章仝飛也出腳踹向了夏何然的膝蓋。
夏何然躲開劉子強,閃身抓住他胳膊,一轉一扭用巧勁兒将他拉到章仝飛前面,同時後撤一步讓章仝飛的飛踢落了個空。
他正待動腿襲擊劉子強下盤,卻忽然一道勁風從身邊刮過,然後“砰”的一聲從下往上狠狠擊中了猝不及防的劉子強的下巴!
“澤安?”
夏何然一驚。
“不是叫你在後面待着?”
“呆個屁!”簡澤安語氣挺沖,“小爺又不是慫貨!你看不起誰呢?”
“噗。”夏何然忍不住笑了,“小爺”都出來了,“這麽生氣?”
“專心點!”簡澤安大吼一聲,伸腿去擋章仝飛踹向夏何然的腿。兩條小腿結結實實磕在一起,他疼得一陣面目扭曲,可是看到章仝飛也是一臉痛楚,他反而奇跡般的鎮定下來。
打架很多時候拼得就是一個“勇”字。原本有些不安的心情,到了真正動手的時候反倒格外冷靜。
和章仝飛對踹一回合,疼歸疼,沒吃虧。
這波技能互換,值了!
夏何然的臉卻沉下來,上前一步照着章仝飛的腳踝就是狠辣的一踹!人的關節位最是脆弱,章仝飛一個身形不穩就倒下去,夏何然不放過她,上前兩步對着章仝飛肚子又是一下。
劉子強在小弟的慘叫聲中上去幫忙,然而別看夏何然身形不如他高大,卻騰挪輾轉靈巧得吓人。劉子強數次攻擊都未能奏效,反而被漸漸摸到打架門道的簡澤安牽制住,白白受了夏何然好幾次刁鑽的拳腳。
“……擦。好累。”
一場架打完,簡澤安一屁股坐在牆角,伸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
劉子強兩人挑釁一場,最終以倒在地上告饒落幕。
白白淨淨的夏何然逆着光蹲在他倆跟前,笑眯眯地問“誰是爺爺”的樣子,在簡澤安眼裏完全就是反差萌、帥爆了。
但是連聲說着“爺爺我再也不敢了”的章仝飛,跟一聲不吭但臉上也忍不住流露出懊悔和懼色的劉子強恐怕不這麽覺得。
——劉子強骨頭還挺硬,夏何然本來想再教他學學乖,卻被簡澤安攔住了。
“……別髒了手。”少年認認真真地看着對面的人,“讓他們不敢再犯、吃個教訓就好,你又不是要當道·上‘大哥’。身手用來保護自己很好,可是攻擊、毆打這種事情做多了……對這件事情的接受程度不知不覺就高了。”
心性會變的。
原本臉上有些肅殺之氣的夏何然,因為這一句話,整個人氣質都溫和下來。
“好。”他彎起眼睛,對着簡澤安笑得幾乎可以稱得上一聲“乖巧”,“聽你的。”
簡澤安覺得這話耳熟。
想了想,好像之前夏何然跑1500之前,自己讓他小心章仝飛的時候,他說的話。
語氣都一模一樣。
可情形卻天差地別。
這叫簡澤安隐隐生出某種古怪的感覺來:怎麽不管是讓他小心,還是讓他收斂,不管是關心還是勸止,他都像是會照單全收、一一遵照那樣?
夏何然聽了簡澤安的,沒再對兩個被收拾一頓的人多做什麽,只是蹲在他倆面前,笑容“和煦”:
“聽說你們在三中挺狂的啊?以前沒少禍害同學吧?現在你們這落我手裏了,那一套給我收幹淨。以後再打什麽不該打的主意——”
“不敢了不敢了!”章仝飛連聲搖頭。
他是真的吓到了。
第一次被反殺還能說是小看了對方、猝不及防,總覺得是運氣不好。後來對方找了校長讓他被記過,他憤憤不平,又覺得這種只知道告老師的人一般都是愛動嘴皮子、沒什麽“本事”的慫貨,上次的事情是趕巧,就想着報複回來。
可這一次,他跟“大哥”(劉子強)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一開始就用了十成十的力氣,卻還是被這看起來白斬雞似的男生收拾得一塌糊塗。
他什麽想法都不敢有了。
夏何然又看向梗着脖子不吭聲的劉子強。
劉子強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只笑着看他,然而眼底涼意卻一分分加重。
章仝飛看得心驚膽戰,忍不住去推自己“大哥”——哦,可能今天過後,就要加一個“前”字了。
被夏何然這麽警告了,他哪還敢違背對方的意思?
劉子強咬牙。
他按着生疼的側腰——肯定清了——憋着氣擠出兩個字:“不會!”
“不會什麽?”
“不會再收拾其他同學了。成了吧?”
劉子強忍無可忍地爆吼一聲,聽着兇神惡煞,可這內容……卻已然是認慫了。
夏何然笑了一聲,站起身,居高臨下看着他倆:“滾吧。”
那兩人連滾帶爬地走了。
少年轉過身,帶着些許邀功的味道,對身後的簡澤安一笑,眉目如畫:“這樣處理,好不好。”
方才看得有些目瞪口呆的簡澤安默默伸手,把夏何然的書包給他遞過去:“厲害了,然哥。”
夏何然笑着擺手,竟然還顯出些腼腆:“什麽‘然哥’,別開我玩笑了。”
簡澤安吞了口口水,腦子還有點懵。
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回過神,把自己和夏何然都上下打量一番:“哎呀,我這校服這麽髒,回去家裏阿姨肯定看出來……你也是,校服都快成灰色了。”
“沒事,說是體育課跳沙坑、打球弄髒的就行。”夏何然說得自然。
“你……好熟練啊。”
對方微微一笑:“還算經驗豐富。”
簡澤安肅然起敬。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夏他好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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