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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十七 / 校霸的奔襲
和安子祺再見面是暑假放假半月之後,半個月裏周思揚每天看着群裏那些人讨論畫室找的如何,或者集訓有多辛苦,無動于衷。
他的成績單靠文化課封不了頂,這兩年他在學,只是多多少少有些下滑,考特別好的學校稍微有些吃力,但普通的一本沒問題,像古桐大學這樣的,沒把握能沖一沖。
可現在他不想沖,古大的學費他知道,他只想找一個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最好是師範類的學費低的學校,亂七八糟過完這輩子就算了,反正一家人只有他還活着,沒什麽意義。
兩年來他唯一放在心上的就是奶奶,正如奶奶所說,分離對于他們來說是一件不能避免的事情,遲早都會,等奶奶走了他一個人就徹徹底底無所謂了。
如果沒有那一堆事,他身邊或許有一個安子祺……
“你聽說了嗎?那邊那座山上有人打架,把塔門都給劈了。”
暑假裏周思揚和寒旭一起吃飯,聊起了八卦,周思揚聽到山和塔的時候本能反應就是千祭山千祭塔,他擦嘴的手頓了頓,沒等問出口,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吳起——六個兄弟之一——有些着急地對他說:“安子祺一個人跑千祭山約架去了你知道嗎?用不用我們過去幫忙?現在都閑着呢,有事兒你叫一聲。”
“他一個人去的?”周思揚有一瞬失聲,後來把話重複了一遍。
吳起:“對啊,你不知道?曲禮那王八蛋叫了百十來號人,還幾乎都是以前那個什麽什麽俠劍的人,現在都在千祭山上,不是你和安子祺關系那麽好你不知道?”
“我……我們,我去看看,回頭說。”
“那你要是有需要記得說話,幫不上太大的忙也絕對拖不了後腿。”
“知道。”
寒旭就看着對面剛吃飽喝足的人踉跄着起身跑出去,他抽了一張五十的鈔票付了賬沒等服務員找錢也跟着跑了出去,接下來的大概一刻鐘裏他就看着周思揚漫無目的的招手打車,但一輛願意停下來的都沒有。
寒旭只好帶着周思揚回家借了他媽媽的電動車,載着周思揚去了千祭山。
千祭山罕有人至,早些年為了應付上面打的洋灰路已經有些與這個城市不大相融合了,上坡路,寒旭知道他着急,所以開足了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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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風吹得很惬意,太陽曬得也很自然,它們符合這個季節的生存環境,也符合這個時代的生存法則——優勝略汰,寒冷在它們眼中不值一提。
而人也一樣,沒用的人在這個時代大荒流面前連活的資格都沒有。
一聲刺耳的尖叫驚到了林中的飛鳥,鳥兒被迫離開發出不悅的鳴啼,周思揚拾階而上,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來這裏。
突然林中跑出許多人,他們喊叫着,驚慌着,周思揚逆流而上終于在塔前發現了一動不動的曲禮和動彈不得的季北風。
他永遠不會向安子祺承認他偷偷看過季北風的樣子,而他開心的是季北風沒有他長得好看。
“喂!”季北風朝他說話,有氣無力。
“周思揚,是嗎?”
周思揚晃了晃神,沒有去想季北風為什麽認識他,只是點頭:“你需要打120嗎?或者……”
110 。
季北風搖搖頭絲毫不耽擱:“阿祺在那邊,救他。”
周思揚順着季北風指的的方向看過去,腳随着移動,沒多久他就看到了一只手,抓着一根枯樹根,手指蒼白,沒有一點血色,他趕忙跑過去就勢趴下,拉住了手下面的胳膊,喊着:“把手給我,另一只,快。”
安子祺一直低着頭,他已經沒力氣了,但他想把自己黏在這根樹根上,因為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下面是什麽他一點都不想知道,他只想爬上去,聽到熟悉的聲音他甚至懷疑自己幻聽了,如果不是周思揚毫不猶豫地拉住他的胳膊,他會醉在那一句話裏,然後恍惚着掉下去,聽老人說下面盤着一條龍,沉睡着。
“別磨蹭,手給我。”周思揚又喊了一遍。
安子祺也沒矯情,把另一只手艱難地遞了上去,可是那只手遞上去了周思揚卻無處下手。到處都是血,根本分不清哪兒是傷口哪兒又是浸染的。
“不疼,沒事的。”安子祺說。
周思揚小心翼翼的拉住他的手腕,用力。
安子祺青筋爆出的鬓角沒多久就冒出了汗滴,疼!錐心的疼,可他沒有發出聲音,他配合着周思揚往上爬,爬一截又掉一截,爬一截又掉一截……小時候做過蝸牛的題嗎?問一只蝸牛爬三米掉兩米,幾天能爬出一口十米的井。
就連數學題都開始騙人了,分明一點都爬不上來,爬多少掉多少,爬多少掉多少。
安子祺胸口疼得厲害,根本不能觸碰,所以每次上半身碰到岸的時候都會疼的掉下去。
沒多久周思揚就累了,他察覺出安子祺有放棄的意思,威脅安子祺說:“你只要敢松手,我就敢跟着你一起跳下去,下面要是沒那麽高,我們一起活,下面要是深不可測,我們一塊死,我說到做到。”
安子祺一點力氣都沒有,他渾身上下除了五官沒有一處地方能主動做些什麽,他苦笑:“你何苦來,如果今天我活不了……你一輩子都活在夢魇裏……怎麽辦?”
“所以你這兩年一直活在溫然的夢魇裏是嗎?”
“不一樣……”
“你喜歡過溫然嗎?”
“什麽……”
寒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停好車也逆着人群跑上來的時候被推搡了幾下,因為不知道往那個方向跑,就拉住人問,被推到在地上,耽誤了好一會兒,等他到的時候只看到了靠在塔前不知死活的兩個人。
他沒看到邊上垂死的安子祺和周思揚,第一時間是驚吓,好不容易安撫住自己,哆哆嗦嗦的拿手機報了警,又打了120,做完這一切後不遠處傳來摩托的響聲,越來越近,這路都能把摩托騎上來,實屬高手。
寒旭張望着,一邊找周思揚的身影,一邊躲了躲以防那些騎摩托的人看到自己,電話打過去,一直都是忙音,幽靜的林子裏好像周思揚的手機鈴聲似有若無,但他不敢動,也就沒找到。
“你喜歡過溫然嗎?或者說,是溫然把你掰彎的嗎?”周思揚想着既然大家都沒力氣了,不如聊聊天歇會兒,萬一真死了也不至于是累死的……好吧,他是真的害怕會死……
“思揚……”
“回答我的問題,你現在沒有拒絕的資格。”
“沒有。”安子祺嘴角裂開,滿嘴的鐵鏽味,他聽着由遠及近的摩托聲,感覺心掉回了肚子裏,咧嘴笑笑,“傻子,這輩子到此為止我只喜歡過你啊!”
吳起就是踩着這句話到的,嘴裏責怪着周思揚為什麽不叫他們,手上一點都不敢耽擱地把人往上拉,周思揚喊道:“他身上有傷,輕點兒。”
随後趕來的五個人也參與進來,慢慢的把人拉上來,輕輕的放到了地上,安子祺落地的一瞬間昏了過去,天知道他掙紮了多久。
警察和醫生前後腳到,不知道是不是千祭山這裏有些特殊,這次警察的出警速度比溫然那次快了許多,120拉走了怎麽叫的叫不醒的三個人,110拉走了剩下的幾個人。
做完筆錄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寒旭受到的驚吓不輕,急着回家,臨走前對周思揚說:“我一個字都不會往外說,但是這段時間我可能不會找你了,你給我點時間。”
周思揚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六個兄弟各自散去,周思揚打了個車直奔醫院。
太平間、手術室、ICU,一個裏面一個人,周思揚在手術室門口看到了小偉,在ICU外面看到了安子睿,他默默地站了一會兒,沒有想驚擾到死者的意思。
他有些着急,他想知道是誰動的手,他不是想把季北風再一次推進去,他是害怕,害怕如果是安子祺動的手,那麽就真的是“到此為止”了。
手術室燈滅了,警察收到的消息是脫離生命危險,轉到了病房進行觀察,他和小偉不熟,沒有交集,而且在現場他沒有看到小偉的身影,想着小偉應該也不知道事情的過程,所以沒上去打擾,漫無目的的來回轉悠着就來到了安子睿身邊,這是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想裝成路人的樣子離開,被安子睿叫住了。
“請問你是小祺的朋友嗎?”
周思揚停住,和這個沒有什麽文化但看上去帶着儒雅氣息的男人對視,機械地點點頭。
男人淺笑:“我看你來來回回好幾趟了,進不去,我們一起在這兒等等吧!”
周思揚還是機械地點頭。
他們離得遠了些,在一條長椅上并肩坐下。
“你是同學?”
“嗯。”
周思揚難得的拘謹。
安子睿又笑了:“你別緊張,我只是心裏沒底,又一個人站了那麽久,想轉移一下注意力,當然,你要是不方便我就不打擾了。”
“方便。”
周思揚摳起了手指頭。
“那就好,謝謝。”安子睿看上去一點都不像鐵匠,他像教書匠。
警察來過又走了,警察應該也承受了很大壓力吧,兩年的時間又是一條人命。
歸于安靜,看着來往的醫生護士遠遠的看了一眼那扇他們進不去的門。
安子睿說:“說實話,對于小祺有朋友這件事我是意外的,你雖然也和他一樣喜歡打架,但我知道你和他以前的朋友們有區別。”
周思揚:“??”
安子祺伸手指了指:“他打架的時候你在吧。”
周思揚低頭,在前襟看到了土,在袖口看到了血跡。
是屬于安子祺的。
“不在。”他很誠實地回答,“我去晚了,血都是他的。”
安子睿倒有一絲好奇:“他沒有告訴你還是你沒有去?”
周思揚:“他沒有告訴我,我也沒有去。”
“哦。可是你們關系很好吧!畢竟今天一天你是唯一一個來這兒的人。”安子睿問。
周思揚不知道怎麽形容他們之間的關系,想了想說:“就認識一個月左右,我們吵架了,冷戰,不說話,成了陌生人,但是我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所以今天聽到消息就去了,可還是晚了,我們……我們關系……”
“你知道他的事情那你也知道溫然吧!”安子睿問。
周思揚正想着怎麽陳述他們的關系,聽到溫然的名字還有那麽一瞬的熟悉感,點點頭。
安子睿說:“溫然的死是他久久無法釋懷的,那個時候他有什麽事情從來都不會瞞我,包括溫然,他說是溫然推開了他,保全了他的命,也帶走了他的魂,溫然就是什麽都不告訴他,一個人去赴約,一個人去送死,他說溫然和他很像,我不認識溫然,但聽他的描述,我覺得他們不是一路人,而今天在你這我又覺得他們确實很像了。”
“那……我像溫然嗎?”
“你指什麽?樣貌還是性格?”
“所有。”
“不像,你哪都不像。”
“我以為……”
“你以為是因為你像他生命中曾出現過的某個人,所以他才喜歡你的是嗎?”安子睿毫無征兆的捅破了這件事,這讓周思揚無處可逃,又倍感吃驚。
對于他們之間有些跳躍性的對話,周思揚卻句句都很清楚,他驚問:“你怎麽知道他喜歡我?”
安子睿啞然失笑:“猜的,我不知道。”
“猜的?”周思揚覺得更不可思議了。
“嗯,不過他之前确實和我說過他有個喜歡的人,但是那是近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他還問過我如果他喜歡男生我會不會生氣,他吧和我爸一直鬧別扭,所有的事情喜歡問我,但從來不問我爸怎麽想的,我雖沒怎麽上過學,倒也沒我爸那麽封建,這個問題值得我好好想想,可當時我寬慰了他,就是後來我們沒怎麽說過話,所以一直沒對他說我的想法。”
“哦。”
“咳咳。”安子睿問,“你們沒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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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