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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三十一

寒旭的座位得天獨厚,擡頭就是老師,連個障礙物都沒有,平時上課如果有陽光照過來他甚至能數清老師的唾沫星子有多少,老師不在的時候手機也很少會拿出來,太吓人了。

黑板右上角的監控就是個擺設,挂在那即便開着也沒有幾個老師會去看,收到彭越消息的時候寒旭正和後桌下五子棋,沒看到抽屜校服褂子裹三層裏面《弑帝》中間夾着的全靜音的手機裏兩重密碼下收到的消息。

彭越等了好一會兒,連發了多條消息,他确定寒旭手機是開機的,因為找周思揚之前他還和寒旭對接過。一定是在打游戲,彭越把手機放進大新華字典裏氣沖沖地來了二班門口。

“噗呲噗呲。”彭越發射暗號。

可惜寒旭沒聽到,和寒旭下棋的人卻看到了:“旭哥,小喇叭找你。”

寒旭回頭:“找我?你不找揚崽嗎?有事兒?”

彭越瞪了他一眼,大拇指和小拇指張開往耳朵上筆畫了一下,走了。寒旭問和他下棋的後桌:“什麽意思啊?”

後桌想了想:“叫你接電話?”

寒旭嘟囔了一句“什麽玩意兒”轉回去,腦子有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們帶着手機。在拿手機一事上五中有這樣一個“典故”,那是翻蓋手機淘汰前的最後輝煌時刻,老虎在一個月裏掰了十三部翻蓋手機,嘎嘣脆,五中在遲到早退上課睡覺不交作業這些在好學校看來必須糾正的錯誤上倒是沒什麽太在意的,可打架鬥毆帶手機,尤其是帶手機絕對不能容忍。

那十三部手機之所以脆生生的殒命,是因為有個人帶手機在貼吧發帖,把多年前一樁女生殉情跳樓的舊事洋洋灑灑寫了一篇小作文,事情鬧得很大,學校徹查手機,一下子查出一堆,那以後帶手機就成了一件鬥智鬥勇的事情。

即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也不能拿到明面上說,五中規矩就是查到了就砸,怕砸別帶。

轉回去以後寒旭撥開層層保護罩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二九:你腦子有坑吧。

小王子:脾氣這麽大,我跟你說揚崽那絕對有問題。

二九: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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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你覺得他倆是不是真的?

二九:什麽是不是真的?

小王子:他倆!你說呢!

二九:揚崽喜歡男的?

小王子:不吧。

二九:那你跟我費什麽話,沒事兒別煩我。

小王子:你脾氣怎麽那麽大。

二九:今天下的那盤棋是我這幾天少有的娛樂活動,沒踹你算好的了。

小王子:你們重點班都這麽拼嗎?

二九:你覺得呢?

小王子:那要是這樣的話他倆那麽忙……不對啊!他倆絕對不是。

二九:勿擾。

彭越:“……”

說好的好兄弟富貴貧賤不能移呢?這一個兩個什麽意思?三班不配是嗎?

彭越郁悶了,更新說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評論:活久見。

你要什麽口味的藥,我送貨上門。

斷更可恥啊!

請不要辱沒這兩句話。

手癢,想下注。

樓上忍住,會封。

CP大旗扛不動了?你不是找正主了嗎?怎麽自己瘋了?

舞不動了,哈哈哈哈。

哈×10000

……

世界那麽美好,我卻寸步難行。

彭越放下手機翻開了一本書,突然有些犯困是怎麽回事。

一下午的時光說快也快,四節課,大課間不出操,看看書說說話就過去了,放學之後安子祺找王老師請了假,順道連周思揚的也請了,周思揚不解:“請假去哪?晚自習不上了?”

安子祺買了一沓黃紙,幾個金箔元寶,神神秘秘地:“盜墓,我昨晚夜觀天象,今晚是盜墓的最佳時機。”

周思揚:“……”

周思揚:“哪個皇帝的啊?能盜出僵屍來不?金銀珠寶古董什麽的我倒是不在意,你弄個僵屍玩玩兒呗。”

安子祺把東西放到書包裏微微一笑:“你去試試吧,說不定有白骨,回頭你拿那骨頭做個笛子玩玩。”

周思揚聽他說的煞有其事,翻個白眼:“你少吓我,我也是看過鬼故事的。”

安子祺還是笑:“看過豬跑你就知道豬肉什麽味兒了?”

周思揚上去就是一腳:“到底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片荒地,枯草叢生的荒地,也不知道馬上開春了會不會變綠。周思揚沒來過這裏,兩年來就圍着五中轉了,這裏看上去似乎真的是一圈墳地,有墳包的沒墳包的,有碑的沒碑的,如果是個想象力豐富的人說不定都能腦補出百鬼夜行、萬鬼痛哭、陰風四起的場面。

這裏除了他們兩個都是鬼,周思揚一把拉住安子祺的手:“我不是怕,我就是想問問你冷不冷。”

安子祺把周思揚的手放進自己兜裏,讓兩個人的距離拉近了不少,溫聲說:“不冷。”

周思揚點點頭:“那就好。”

沒走兩步:“你帶鐵鍬了嗎?”

安子祺:“什麽?”

周思揚:“盜墓不拿工具用手挖?”

安子祺想了想:“等下我把紙燒了,墳就裂開了,不用挖。”

周思揚:“……”

周思揚:“我長得很像傻子嗎?”

安子祺笑了:“這個稱呼不一直是你的嘛。”

“滾。”

一個冬天的洗禮,這裏已經沒有路可走了,安子祺走在前面熟門熟路地踩出一條路,昏暗悄悄附在他們身上,靜靜的,沒有蟲鳴鳥叫。

周思揚吐槽說:“這地方就不能白天來嗎?”

安子祺:“白天沒有時間。”

周思揚:“中午也行啊!”

安子祺:“中午才想到。”

周思揚:“??因為我說的?所以我們現在要去見誰?”

安子祺沒說話一把把周思揚拉過去,來了一個公主抱,周思揚直接傻了眼,只見安子祺大步邁了幾下,才把周思揚放下來,解釋道:“那邊路不好走。”

周思揚愣愣的跟着走,別說,不用自己走路的感覺就是舒服。

“到了。”安子祺停在一個墳頭前。

周思揚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照了照:“溫然?”

安子祺點點頭。

周思揚不大明白:“你帶我來這兒幹嘛?”

安子祺從書包裏拿出錢包摸了一張銀行卡:“這是他存的錢,用來結婚的,他讓我辦了張卡,把錢全部轉給了我。”

“給你了?”

“嗯。他想讓我好好上學,上高中上大學,用這筆錢去找一個和他不一樣的結局。”

“那還挺好。”周思揚由衷地點評。

“去年夏天我和他商量了一下,準備讓這筆錢發揮它最初的價值,結婚。”

周思揚:“……”

墳頭說結婚,你也是真浪漫啊!

“你和他,商量了一下?”

“嗯,我哥已經到銀行把這張卡的信息改成了我的,給。”安子祺沒聽出周思揚的言外之意,把卡遞了過去。

周思揚看看銀行卡再看看墳,不想接。

“你給我幹嘛?還當着人家的面。”

“你拿着,将來用,密碼是六個零,不用管他,他已經答應了。”安子祺說的一本正經,仿佛真的和溫然商量好了。

周思揚哼哼幾聲,小聲問:“你怎麽和他商量的?”

安子祺這才GET到周思揚的點,忙說:“單方面,我同意了他就同意了。”

周思揚還是不想接,沖墳笑了笑,躲到後面去了。安子祺只好作罷,從書包裏拿出那一堆炸墳的東西,又摸出一個打火機,刨出一個土坑,東西放進去點燃。

最後一點光亮了,很快天就會徹底變黑。

周思揚悶聲問道:“哪來的打火機?”

安子祺起身看着那一堆東西化為灰燼,轉頭說道:“剛才一塊兒買的,明天帶到學校送給老魏。”

周思揚不喜歡抽煙,不喜歡聞煙味,所以對打火機和煙盒這一類的東西略顯敏感,安子祺知道所以解釋很到位。

東西不多,很快燒完了,安子祺轉身問周思揚:“你還有話要說嗎?”

周思揚想了想探出頭:“那錢真不是我說要的哦!”

安子祺先是一愣,接着反應過來一把摟住了周思揚的腰,他低聲笑說:“早晚都歸你管。”

周思揚想反駁什麽,安子祺接下來的動作讓他直接要飛升,安子祺居然在墳堆裏要接!吻!

這TM是人幹的事兒?他要是溫然能活過來。行吧算你情難自禁,可你親就親了,你這纏纏綿綿恨不得躺下來滾幾圈的欲望是怎麽回事?

周思揚一把推開了安子祺:“你幹什麽?當着這麽多……的面,啊。”

安子祺替周思揚戴上了帽子,扭頭說了句:“我會不一樣的,到時候給你找個好地兒埋了,如果,如果在我找到好地兒之前你這出什麽問題,記得去找我,我那有你的東西,不就是衣冠冢嘛,想立多少立多少,別客氣,拖個夢就好。”

又說:“你別找錯人啊!我們倆睡一起,他膽小,你別去找他,吓到他我把你墳刨了。”

周思揚:“……”

突然想分個手。

回來的時候周思揚讓安子祺背他,安子祺欣然接受,尤其是在溫然的墳前安子祺似乎特別有成就感,蹲下的時候還順手把銀行卡放到了周思揚手裏,出了墳堆周思揚問安子祺裏面有多少錢,安子祺說:“夠我上完高中、大學,還能混吃等死幾年。”

周思揚估摸了一下,拿手機下了一個手機銀行,咔咔咔輸入卡號賬號密碼,嘶~一不小心娶了個土豪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

“溫然沒有家人,他所有的錢,包括之前家裏出事的各種保險和賠款都在裏面,那回打架之前他把錢轉給了我,沒人找我要過,我想過給他買一個好一點的墓地,可是我走不出去,這裏買不到。”

“他的骨灰呢?”

“不知道,我和他沒關系,領不了,也不知道為什麽,死個人都不在乎,領個骨灰卻必須要各種證明,我是拿來吃嗎?真不知道顧忌什麽。”

“他的東西都在你那?”

“嗯,在出租屋。”

“改天拿回家吧,出租屋,太冷了。”

勾月東升,夜風漸起,這一年一定是一個好年。

“好。”

沒有人教過這些名義上的混混怎麽做人,或者怎麽做個好人,他們聽到的看到的經歷的都是辱罵和冷眼,或許他們走上這條路的原因各不相同,但他們的結局卻差不了什麽,有幾個混混長大後成為霸道總裁拯救世界的?幾乎沒有,大部分的,他們的人生至終了都只是一盤散沙。

除非,有個人拉一把,哪怕就一把,也會不一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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