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深夜試探

近幾日來,林落羽安靜了許多,雖還是時不時的總偷偷瞧葉瀾笙,但相比之前,已然收斂了不少,葉瀾笙因此也不再罰他。

林落羽在劍修天賦上還是差了點,好在人比較勤奮。幾乎每天淩晨葉瀾笙到達後山時都能聽見林落羽在林間練劍之聲,因此葉瀾笙對他的印象好了不少。

反觀其他四人就沒眼看了,前面幾天還能好好的配合修習,但也不知是因為太苦了的緣故,還是因為葉瀾笙總板着臉給他們心理壓力太大了的緣故,幾天下來人瘦了一圈不說,還越發沒精神了,練個劍都透着一股惰性。

葉瀾笙雖不喜林落羽的聲音,但面對如此不知長進的弟子,更是心中煩躁,于是直接放了話,不想去便不要來了。

哪知這話一出,第二天,那四人便真的沒來了,氣得葉瀾笙心中一團怒火也無處發洩,只能生生憋了下去。

那四人不來,林間便只剩他與林落羽二人了,好在林落羽對修習之事一向都很認真,也無需他太過憂心。

只是今日也不知是怎麽了,林落羽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一套劍法同一招式都練錯三次了,然後這是第四次,又錯了。

葉瀾笙忍無可忍,終是沉了眸,冷眼看向了他。

“你怎麽回事?”

林落羽有些心虛,不太敢瞧他,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腳尖。

“你若是再錯一次,明天也不用來了。”葉瀾笙放話,甩袖而去。

林落羽心中一急,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擺,驚慌失措道:“師尊別走,對不起,我一定好好練。”

葉瀾笙緩緩轉身,眼中神色稍緩,但依舊冷着臉道:“那就繼續。”

“嗯。”林落羽點了點頭,但這會只剩他們二人,有些話他太想問了,便還是将劍立于身後,一本正經的看向了葉瀾笙,“師尊,有些話我想問您。”

葉瀾笙整理了一下被林落羽扯皺的衣擺,擡頭平靜的看着林落羽,“問。”

“就是那晚我所說的話,師尊……到底是怎麽想的?”他太想要一個答案了,憋了這麽多天這會終于問了出來,心中舒暢之餘也不免緊張了起來,緊盯着葉瀾笙的臉,期待着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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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什麽都和師尊說了,過了這麽久師尊卻還沒有将他逐出師門,這證明師尊其實也是有點舍不得他的吧?

“……”林落羽口中的那晚,葉瀾笙并不知是哪晚。他向來記性不是特別好,之前在葉淩風很小的時候,曾多次将他遺忘差點把他給餓死,這會被問及之前的事,他也以為是自己忘記了,皺眉深思了許久也沒想起他說的是哪晚,一時失了言語。

看他皺眉,林落羽以為他是為難。師尊未說出拒絕之語來,他已經很高興了,為了證明自己的善解人意,他忙開口道:“師尊若是還沒考慮好的話,也可先不回答,等什麽時候考慮好了,什麽時候再回答弟子就行了,弟子可以等的。”

說完,林落羽又揚了劍,練起了劍法。

葉瀾笙看着他行雲流水的動作,陷入了沉思中。

他極少與林落羽在夜裏會面,好似唯一的一次便是在酒樓裏那一次,那天晚上他是真的醉了,晚上發生了啥他一點都記不清了,若是那時候林落羽對他說了什麽的話……那他是真不知道了。

憋在心裏的話都已全數道出,林落羽心中雀躍,如同只擺脫了枷鎖的鳥兒般在林間飛馳,自由自在。

這一月轉眼即逝,林落羽過得十分暢快,天天與師尊獨處,修行雖辛苦,但對他來說也是極樂的。

修行的最後一天,葉瀾笙拿了滋養靈力的丹藥給林落羽,又授以靈力幫他打通各路靈脈,等做好這一切後,回到月仙樓時,已是三更天。

那會葉淩風正在月仙樓大門處候着他,老遠見他行來,忙迎了上去,一臉凝重的看向了葉瀾笙,“師尊,我有事想要對你說。”

這一月來,葉瀾笙因親自教授林落羽法術之故,倒是很少看到葉淩風,這會見他這般一本正經的模樣,也有些驚訝。

他輕瞥了葉淩風一眼,淡淡道:“去書房說吧!”

二人來到書房,葉瀾笙才剛在案前坐了下來,葉淩風便跪在了案前。

“請師尊将林落羽逐出師門。”葉淩風伏在地上,給葉瀾笙重重的磕了個頭。

葉瀾笙十分驚訝的看着他,問道:“為何?”

葉淩風緩緩的直起了背脊,想将那夜之事相告,但他太了解師尊了,知道他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是絕對不想再被人提起的,更何況這種事還被別人知道了,便直接略過了那一段,直接道:“我懷疑,林落羽是妖。”

這種懷疑他也有過,但是他也曾多次試探,卻并未能證明自己心中所疑,便也就放棄了。不過葉瀾笙依舊好奇,葉淩風為何也會有此一疑,便問道:“為何會懷疑他是妖?”

葉淩風想了想,将那晚發生的事情簡略化說道:“曾經有一夜,我路過樂清樓時,忽見一道帶着急重妖氣的藍光自樂清樓內飄出。為一探究竟,我當即追了上去,追到了後山之地,那道藍光卻突然消失,只剩林落羽在山間練劍。那時我以為只是巧合,可山中只有林落羽一人,抱着試一試的心态,我和他比了劍,結果……”他突然噤了聲,伸手扒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胸口處那個傷口來,沉聲道:“就在我使用絕技之時,那道藍光突然從林落羽身上閃出,将我重傷。”

那夜,他本欲利用掌風之力将林落羽除去,就在千鈞一發之時,林落羽身上突然閃出一陣藍光,将他的掌風反彈了回來,結果傷了自己。為了不讓林落羽發現,最後他不得不落荒而逃。

葉瀾笙看了眼葉淩風胸前那條細長的傷口,沉眸道:“這……當真是林落羽所傷?”

葉淩風鄭重的點了點頭,又伏在地上重重一磕,“還請師尊将林落羽逐出師門。”

葉瀾笙冷眼掃了一眼地上的葉淩風,語氣冰涼到了極致:“你且先回去休息,我去去就來。”

說完便化作了一縷青煙,消失在葉淩風面前。

葉瀾笙在林落羽房中現身,輕揮了揮衣袖封閉了林落羽的五感,而後緩緩的靠近了林落羽,在他床前落座。

一樣的聲音,新進弟子服,藍色妖氣,這一切的一切好似都指向了林落羽,或許林落羽就是那條妖龍。

可他每一次的試探結果都在告訴他,林落羽是人,是一個普通人。

葉瀾笙皺眉,再次将靈力聚于指尖,輕點上了林落羽的額頭,再次在他體內探尋着。

可這次的結果還是一樣,他确實是人。

葉瀾笙眉間漸緊,收了手,從體內召喚出了銀針,紮破了自己的指尖,讓血順着林落羽的唇進入他口中,再單手結了個複雜的印,稍微猶豫過後,五指穿過林落羽的五指,與他十指相扣,以額相抵,進入了他的識海。

識海中存在着這個人平生的所有記憶,林落羽是否是那條淫龍,只要通過識海一查,一切就一目了然。

林落羽的記憶中,是一片浩瀚無邊的草地,草地上林落羽趕着一群羊正在和旁邊的牧民們問好,他笑魇如花,似十分自在逍遙……

前面的記憶一直是林落羽在放牧攢錢,到後面便是他徒步千山萬水來到龍血之月拜師,而後被葉淩風看上,入了明月樓,再後面便是在明月樓修習之事了,并無妖龍的任何痕跡,也無葉淩風所言的傷他之事的記憶。

所以……并不是他……

葉瀾笙心中微悶,退出了林落羽的識海,一睜眼,卻剛好對上了林落羽的眼,他正乏眼瞧着自己,眼中茫然一片。

葉瀾笙心中一驚,忙松開了林落羽的手,準備退開之時卻反被林落羽握住了手,往懷中帶了去。他一個不穩,直接趴倒在了林落羽懷中。

林落羽似是還未睡醒,但手卻極不老實的攬上了他的腰,頭放在他發間,吧唧了下嘴,喃喃道:“沒想到做個夢也能夢到師尊投懷送抱的,真好…”

說完還收緊了手上的力道,又在葉瀾笙身上蹭了蹭,将人緊緊的抱在懷中。

葉瀾笙眸間一冷,努力壓抑住心中怒火,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是自己來找他的,他被封了五感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林落羽也不再動了,再想脫身時,又發現,林落羽箍他箍得老緊了,他根本掙脫不開,那只被握着的手也是,好像兩只手焊在一起了一般,怎麽都甩不掉對方的手。

耐心已全被耗盡,葉瀾笙收回了所施之法,從林落羽懷中掙脫出來,‘啪’的一掌甩他臉上,咬牙道:“林落羽。”

面部突如其來的鈍痛瞬間讓林落羽清醒了過來,看着坐在床邊沉着臉看着自己的師尊,林落羽愣了一下,忙從床上彈起,試探性的喊了一句:“師、師尊?”

這半夜三更的,師尊怎麽會在他房裏的?該不會是哪個師兄變的來整自己的吧?

林落羽心中疑惑,想伸手去确認,又怕是真的,只能低着頭偷偷的瞧他。

葉瀾笙劍眉微挑,冷聲道:“放手。”

“嗯?啊?哦!”林落羽一怔,直到感覺到手中握着什麽時才回過神來,放開了緊握的五指,不太敢看他,“師尊怎深更半夜在我房裏?”

他聲音極小,如蚊子哼哼般,但葉瀾笙還是聽到了,神色稍變後,擡眸道:“三天後便是秘境開啓之日,我此時前來,是為他傳功授法的,明日我們便啓程前往清菏派。”

怕再多留會露出破綻,葉瀾笙淡定起身,最後瞧了林落羽一眼,平靜道:“明日清晨,山門門口集合。”

說完後,葉瀾笙也不再多留,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了林落羽面前。

“是。”林落羽笑看着葉瀾笙剛站的地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處,此刻只覺心間暖暖。

等葉瀾笙回到月仙樓時,葉淩風依舊沒有離去,還跪在書房裏等着他。

葉瀾笙微愣,輕聲道:“起來再說。”

葉淩風點了點頭,起身站到了葉瀾笙身後欲言又止。

葉瀾笙自是明白他想問什麽的,便啓唇道:“不是。”

“嗯?”葉淩風不解的看着他。

“他不是妖。”葉瀾笙将未看完的書收拾好放到書架上,邊道:“我用魂血之術進入了他識海中,看到了他之前所有的記憶,并沒有你說的那一段,也沒有……”他直視着葉淩風,後面的話并未說出口。

魂血之術是一種絕對不會出錯的高等法術,葉淩風自是信師尊的,也自是信法術沒有出錯的,但他心中仍舊像紮了根刺般,覺得極為不踏實。

林落羽真的不是妖麽?他問自己,感覺告訴他,林落羽絕對是妖,但事實卻證明,他不是……

到底是不是,他也不敢斷定了。

葉淩風向來心思細膩,葉瀾笙懂他,見他頻頻皺眉,便道:“林落羽是你收的徒兒,他的去留皆由你定奪,不過秘境即将開啓,你若真的想将其逐出師門,那也等到秘境結束再執行,如何?”

葉淩風聽言,擡眸看向了葉瀾笙點了點頭道:“謹遵師尊教誨,是弟子未思及周全。”

“好了,夜已深了,明日還得出發去清菏派,你且回去休息吧。”葉瀾笙疲憊的揉揉額角,輕聲道。

“是,弟子告退。”葉淩風帶着無比複雜的心情離開了書房,看了眼無月的天,低聲喃喃:“真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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